这名字的前面还有一串头衔,写的正是“第二十八任村长……”
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内容,而我也没在那间破房子里找到其他的族谱,而小和尚自然也就是通过这些,知道了张老爷子的身份。
“恩……不过小师傅说的并不全对,因为现在已经没有隐村了,而我老头子也早就不是什么村长,如果真的要说,或许称为族长更加贴切!”
被尘清一言点出自己的身份,张老爷子一点也没表现得恼怒,反而是给人一种完全不关己事的感觉,仿佛那族谱上的头衔,已经跟这老头子再没半点关系。
可是为什么他说自己应该被称为族长才更加贴切呢?
我再一次将目光看向了老头子身边的那几个土地主,忽然我从其中发现了两个比较眼熟的面孔,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之后,我才终于想起己为什么会对那两个土地主眼熟。
这两个土地主,一个顶着个大板寸,另一个则是将一侧的头发完全盖到另一侧,挡住了自己的秃顶,两个人都是那种脸上能挤出油的主。
这两位,居然都是我们那片小工业区里的老板,而且我隐约记得他们的厂子,应该是在最靠西边的山脚下。
这个发现顿时让我心里冒出个念头,如果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那么眼前的这些人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认出眼前这两位之后,我又将目光往那些忙碌的人群中看去,每当一个人进入我的视野,我总要将其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而最后被我所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在我看向张老爷子他们身后的时候,一个让我彻底震惊的身影也出现了,而这个人的出现,彻底解开了我两个星期前的那个疑问。
这个人身穿着一件polo衫,下身一条西装长裤,脚上套着一双与衣着全然不搭的橡胶雨鞋。
一个怎么看都应该属于土地主一列的中年人,此刻却在离我几十米的地方,跟一帮子身份各异的人挥动着出头,不断的砸在松软的土地上。
这个人的出现之所以让我感到震惊,是因为早在两个多星期以前,我还因为晚上用曹海峰的电脑写帖子,而被刚刚从办公室里跟财务办完事的他逮了个正着。
他……正是我和曹海峰所在那间工厂的大股东!
我们那间工厂算是整个工业区规模比较大的了,而这家伙手下更是还有好几份产业,要说家大业大那可是实打实的,但是现在这么一个人,却在深山老林里像个山农一般的挥动着锄头。
看他这模样,似乎在这里的身份,还远远不如张老爷子身边的几个土地主。
“你所说的没有隐村,真正是意思应该是隐村已经不再只是个不为人知的山中小村了吧?”
又看了一边四周围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对于心里的猜测又更加多出了一份确信。
“恩,小哥的思维还是转得快啊,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些人,包括老头子我在内,全部都是隐村人,而以往的东山隐村已经不再了,因为我们已经完全走出了这片山……”
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
听见张老爷子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反招隐诗》里的这两句话,此刻的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刚刚的猜测绝对就是正确的了。
眼前的这些人如果全部都是隐村人,那么也就是说隐村已经不隐了,或者说是从小隐避世晋升到了大隐入世,恐怕我所在的那个小工业区,以及山下面的整个小镇,才是隐村现在的样子!
外人的眼里,这些人不过就是贫农、富商、暴发户,看起来各有各的生活,丝毫生不起一点联系,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心里却有着非常清楚的身份等级制度。
无论在外面的身份是怎样,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一旦回归到隐村人的身份,那也很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甚至连话都说不上的小角色。
知道的事情越多,我就越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简单了,这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们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变化,最后致使他们依旧这么制度森严的又是什么?
现在,他们全部齐聚于这深山之中,并且不惜大兴土木,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既然你们都已经走出这片山了,那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想不明白的事情当然就得问,而且眼下这么多大活人摆在面前,我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为了完成一件没有完成的事!”
一件没有完成的事情……
当我还想继续开口问下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后面扯了扯我的衣服,这样的事情除了尘清小和尚之外,估计也就没人会做了。
虽然不知道小和尚有什么用意,但是显然他不想让我再开口,就像是他知道我想要问什么,也清楚这话该不该问。
“带我们去看看吧!”
小和尚突然一步抢到了我的身前,而那三本族谱也再次被他背在了身后,显然小和尚没有一点要物归原主的意思,而且看着他当时的眼神,我总觉得他在那三本族谱里,应该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发现!
哎,感觉身边的人什么都知道,唯独我像个马大哈似的,对于任何事情都是一滩浆糊,而且偏偏所有的事情又好像都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这就是传说中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么?
听见尘清再次开口,而且言语之中显得异常坚定,张老爷子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但也就是一闪而过,却是很难让人察觉。
随后这老头子挥了挥手手,身边的几个土地主就纷纷招呼着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很快的给我们让出了一条道,顺着他们让出来的这条路,我发现居然是笔直通向了那片人群最集中的地方。
而那里似乎就是整个铁丝网墙之内,施工的最中心位置,刚才我也就是在那个地方,看到了我们的那位大老板。
看来小和尚确实是知道我刚才想要问些什么,而他之所以没让我问出口,为的却是打算带着我一块去亲自寻找答案。
走在这些人所让出来的那条路上,这一次换成了我和尘清带头,而身后则是紧紧跟着张老爷子。
至于其余的人……除了邓茂山之外,包括那几个土地主在内的所有人,居然就都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都没有再跟上来。
一路这么走着,这段看起来不过几十米的路却走得异常缓慢,因为看着身边的这些人,我的心里总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他们那一双双眸子里,毫不友善的眼神时……
径直走到接近那座小山的脚下时,我和尘清才终于看清楚了这些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走到靠近山脚下的位置,整个地面就已经不见了,并不是前面又什么悬崖深沟,而是我眼前的土地已经完全被挖空,显露出一个方圆将近一公里的大坑。
而在这大坑之下,居然是一片如同土木模型般的小村庄,之所以看起来如模型一般,是因为从我站立的地面往下看,那土坑已然深入地下十几米。
土坑之中的房屋林立,清一色都是那种小平房,甚至就连房屋之间的土路都能依稀分辨,不过无论是那瓦顶还是砖墙,都被泥土所覆盖,完全辨认不出本来的面貌。
刹那间,我仿佛占站到了一处考古现场,而眼下这个大坑里的村子,就是一处被遗忘了的文明之地。
这土坑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之下,仿佛将那山的高度也增加了十几米,而紧靠山壁的位置,我能清楚的看见一个巨大的洞口,从那洞口延伸出来的一条土路,将整个村子都划分成了两半。
看着下面那些房屋,从结构上来看也不过就是几十年前的模样,可是一座这样普通的村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十几米的位置?
土坑之中的人更多,大都是在忙着将下面的房屋还原出来,清除掉那些附着在房顶和墙面上的泥土。
显然眼前的这个土坑,就是铁丝网墙中这些人的杰作!
难道说,坑里的这个村子,就是真正的东山隐村原址么?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可是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隐村的人现在都会走出了大山,而这个村子却完全沉到了地面之下,还有那张老爷子所说的未完成的事情,跟现在这些有关系吗?
“这个村子……就是隐村?”
我看了一眼挤到身边的张老爷子,只是从他那眼神之中,似乎流露出一丝缅怀往事的神情,难不成这个深埋地下的村子,还真的就是隐村的原貌?
“我已经说过,隐村已经不在,眼前所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个空壳而已,没有了灵魂的躯体还能称之为人么?”
其实我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应该也不难回答,而且完全就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张老爷子的回答之后,我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一个是或者不是的问题,有必要说的这么复杂么?
“下去看看吧!”
尽管我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老头子的脸上,可是他却完全当做不知道一般,就连刚才回答我的那句话都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丢下这么一句话,自己迈着步子就朝着旁边的土坡上走去。
这土坡一路延伸到坑底,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些施工者给挖出来的。
看着那老头自顾自的往下面走,我感觉自己完全被对方当成了空气一般,心里觉得有些窝火,但是又毫无办法。
哎,走吧……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再次望了一眼尘清,但是小和尚还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那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
一路下到了坑底,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屋顶墙面上的泥土,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身在一个深山里的小村子,甚至就连往日这村子里人来人往,家家户户生火做饭飘出的炊烟都能清晰浮现于眼中。
行走在土坑之中,所见的全是那些原本覆盖在泥土之下的房屋,鼻子里闻到的也全都是浓郁的泥土之气,张老爷子带着我们走在那一条条并不平坦的土路上,而我的心里却开始泛起了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