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解放军的多路围攻,如若冒险突围,反而失去依托,更容易遭致歼灭性打击,这是区寿年的一点顾虑。
——面对各路援军的频频呼唤,说明他们确实是在向自己靠拢,有的连枪炮声都听个一清二楚,最近的相距也就18里了,万一他们来了,我却跑了,那就不仅仅是前功尽弃的问题了,也是个丢人现眼的问题了,这是区寿年的第二点顾虑。
——面对******在睢杞上空的一再督促,只有坚守至死,不可轻举妄动。动一动的话,纵然逃得了今日这一劫,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军法,那可就全完了,这是区寿年第三点顾虑。
三心不定,输个干净!区寿年就这样输掉了一个兵团,也输掉了他自己!
邱清泉被陈士榘两个纵队堵住。
吴绍周被中原野战军四个纵队截住。
黄伯韬被叶飞临时调出的一个半纵队顶住。
区寿年危在旦夕。
粟裕决心抓住战机,快速干掉他。
7月1日下午,粟裕向叶飞突击集团下达总攻龙王店的命令。
当晚20时,叶飞指挥炮火猛烈轰击龙王店之敌,把龙王店打成一团耀眼的火球。
炮击一小时之后,四纵司令员陶勇亲率强大的突击集团从正北、西北、正南和正东四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迅速推进到龙王店附近。
战至7月2日凌晨1B寸左右,我军有三个团分别从正南、西北和正北三个方向突入龙王店,与敌展开巷战……
呐喊声及拼杀声把区寿年给惊呆了。
不能就这样完了!
打呀!
区寿年警卫团连喷火器都抱出来了,十几分钟之内,至少有60余名我军士兵被它烧做枯骨……
区寿年明白,光靠几套喷火器是成不了事的,土墙被攻破了,堑壕被攻破了,龙王店被攻破了,整个兵团全被攻破了!真像沈澄年说的“没指望了”。
“司令官。”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带着三辆坦克过来了,“事到如今,只有一走了。”,看着区寿年默不做声,沈澄年又补充一句:“七十五师打光了,无牵无挂,你们随便吧!沈某人先走。”
沈澄年钻上一辆坦克便向外冲去。
区寿年对着参谋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爬进一辆坦克,走了。
在坦克里,区寿年捂着脸,又叹一口气;“对不起总统了!”
参谋长安慰说,“司令官不必如此,是邱清泉对不起我们,如果能逃出去,我一定告姓邱的一个延误军机罪。”
人民解放军重机枪手在巷战中向国民党冠军扫射
“唉!”区寿年第三次长叹一声,“能不能逃出去还不知道呢!”
7月2日凌晨2时,我六纵十八师五十二团参谋长袁捷正指挥部队由东门向龙王店突进,蒙咙中忽见四辆坦克猖狂扑来,他喊一声“打”,便急忙指挥两个营就地散开,就地堵击。
步枪扫射。
冲锋枪扫射。
机关枪扫射。
手榴弹轰炸。
四辆坦克,毫不畏惧,一往无前。
袁参谋长大喝道:“多捆手榴弹,炸履带!”
战士们醒悟过来,急忙制作集束手榴弹,抱起来,猛扑过去。
然而晚了,四辆坦克高速疾驰,早巳突破他们的防线,正向东大门方向猛冲过去。
战士们穷追不舍。
袁捷大喊:“追上去,它跑不了的!”
那坦克果然不跑了。原来,沈澄年早在东门构筑工事时,为防止我军破门而人,便找来草袋,装满土,把东大门一层层地堵严堵死,堵了个水泄不通。他当时对自己这招很满意,曾把草袋子叫做吉祥物。谁知转眼之间吉祥物便成了他们逃命的障碍物,让他哭笑不得。
第一辆坦克向着东大门拼死撞过去,没有成功。
第二辆坦克接着撞,连撞四次,也没有成功。
看来,草袋子是以柔克刚,撞不破的!
第一辆坦克醒悟了,匆忙调头,顺着围墙向南疾驰。
第二辆坦克见东大门不是出路,也迅速改变方向向北奔逃。
剩下的两辆坦克不能逃了,因为袁捷指挥五十二团已经追了上来,战士们奋勇跳到坦克上,把手榴弹密密麻麻地捆在一起,只听一声巨响,两辆坦克报销了。
北逃的那辆坦克也让成百上千颗手榴弹吓住了。
只有南逃的那辆坦克还在横冲直撞。
袁捷眼前一亮,大喊道:“那里面有大家伙,别放它跑了!”
话音未落,八连二排长印永鑫一招手,便带着五班副班长等人追了上去。
五班副班长许超箭一般冲到坦克身边,一扬手,接连丢出去五颗手榴弹。谁知那坦克毫不在意,还是一个劲地向前奔。
印永鑫急了,大吼一声,飞身上了坦克,正要掏手榴弹去炸,不想那坦克炮塔突然转动了,猛地一下便向他横扫过来。炮管钢劲粗壮,打在腰上,“呼”地一声便把印永鑫打出十米开外。
印排长从泥土里爬起来,破口大骂一声:“老子今天非干掉你不可!”他忍着剧痛,猛一纵身便又趴在坦克上了。
坦克里的敌人感到了威胁,急忙转动炮塔,再次横扫。见印排长躲过了,又将车身来个急转弯,企图甩掉车上的人。这一招又没见效。敌人急了,便从射击孔里开枪射击,一时枪弹如雨,把周围追上来的战士撂倒了好几个。
印永鑫大骂道:“该死的杂种!”边骂边掏出手榴弹,他用这一大捆手榴弹敲打着坦克仓盖,敲得咚咚直响。
他边敲边喊:“出来,狗杂种,不出来我全炸死你们。”
坦克里显然听到了喊声,急忙大叫:“别炸,我们出来,我们是当官的。”
印排长大喝道:“你们是什么官,说!”
“我们是大官,”里面急叫道:“快把你们指导员找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印永鑫灵机一动,大声说:“我就是指导员,你出来吧!”
里面沉默了,像是在做最后的决断。
印永鑫趁机又警告一句:“再不出来,我就要炸了。”
“我出来。”坦克里急匆匆地表态了,“外面子弹厉害吗?不会有事吧?”
一个瘦长的身子缓缓伸了出来,印排长就势一提,便把他提到坦克下面。此时外面枪声的确很紧,流弹横飞,在大气中尖声呼啸着。那瘦高个儿早没了军人气慨,唯恐中弹,便急忙一缩身子,钻到坦克下面去了。
印排长说:“你还是出来吧!就那么怕死呀。”
瘦高个不好意思地站立起来,对着印永鑫一鞠躬,说:“兄弟就是区寿年,兄弟就是区寿年……”
区寿年落网!
区兵团参谋长林曦祥、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也一同落网!
这时时针正指到7月2日凌晨3时。
四、大胆粟裕捉了区寿年威震黄伯韬
陈、唐与邱清泉真正交手,是在6月28日上午。那时,邱清泉以新五军为前部先锋,配以空军协同,夜以继日地猛扑陈唐兵团防御阵地。
刚刚拔下开封的三、八两纵队及十纵和两广纵队,以善攻而闻名全军,如今转攻为守且又面对蒋军精锐的空地立体攻势,大家不免觉着新鲜。尤其新五军的炮火,的确叫陈唐所部大开眼界。
两米深的堑壕几炮便被打乎了。
一丈高的围墙几炮便被炸飞了。
一个排的阵地几炮便被打掉了。
硝烟四起,弹片横飞,凡是新五军打过的地方,田野禾稻半枯焦,几乎找不到一点绿色了——天是黄的,地是黄的,成群结队的士兵也是黄的。
陈土榘说:“难怪******拿新五军当宝贝,邱清泉还是蛮厉害的嘛!”
唐亮说:“他的炮行,兵不行,我们是兵行炮不行,细算起来,还是我们厉害!”
陈士榘大笑:“是骡子是马,今天就遛出来了!”
第一阶段,陈唐避其锋锐,采用运动防御战法,节节抗击敌军的进攻。新五军嚎叫四天,拼杀四天,仅仅前进了二至五公里。为此******急了,邱清泉也急了,勒令全军大刀阔斧,向前冲刺,务要打破当面之敌。
此时已是6月30日,叶飞在龙王店激战正酣,胜负未分。为确保胜利,粟裕下令阻击之纵队全部转入阵地坚守,不允许邱兵团再前进一步。并特别强调指出:寸步不让,寸土必争,阵地一旦丢失,必须立即夺回。
双方打红了眼睛,也打红了这一方天地、一方水土。
陈士榘说:“同志们拼了吧!这回我们拼光了,值!”
******说:“邱司令官你一定要等区寿年被打掉才能越过阻击线吗?我是说过要按级斩首的。”
邱清泉说:“我打不碎陈士榘这个土包子,红炮子穿心,誓不为人。”
7月1日至3日,惨烈的阵地争夺战在一座名叫许岗的高地上展开了。
为了这个高地,邱清泉拨出两个团、1万发炮弹、十几辆坦克,猛扑猛杀,几乎就把许岗给打翻了,打焦了,打着了!而阵地上只有我三纵一个营的兵力。
这一营人马就这样以一当十,以死相拼,打出了威风,叫骄横的新五军也为之胆寒。
——战士黄胜国,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当他醒来时,敌人已突破阵地,蜂拥而至。只见他大吼一声,便从泥士里扒出四枝冲锋枪,一口气打出10阗发子弹。
——班长倪道三,突然遭到燃烧弹袭击,浑身燃起丈把高的火焰,他不退,也不倒,而是端起光闪闪的刺刀径直扑向敌群。26个国民党军士兵吓呆了,全部跪下投降。
桃林岗,我十纵八十三团主阵地。
邱清泉为了它,豁出去一个旅、一百门炮、五架战机,甚至动用了80余发毒气弹,直把这个不到200户人家的桃林岗村,打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那枪弹像刮风一般,把这岗子差点刮飞。
危急时刻,粟裕亲自打来电话。
他说:“八十三团,我要求你们坚决顶住,寸土不让,能做到吗?”
八十三团团长、政委齐声大喊:“首长放心,我们有一寸气在,就不让邱清泉向桃林岗走半步!”
7月2日,区寿年在龙王店被歼的消息传来,邱清泉挥拳打翻了传令兵,然后便指挥新五军以决死之势再次扑向桃林岗。
大批敌军涌了上来,八十三团三营打光了子弹,打断了枪托,打弯了刺刀,最后,又靠肉体与敌军死拼,一个小小高地上,翻来覆去滚动着厮打的人群。人是红的,枪是红的,连整个高地都赤红一片……
邱清泉在山下看着这一切,边看边骂:“******陈士榘,有这么打仗的吗?这是人海战术啊!耍赖啊!”
邱清泉就这样被堵住了。
黄伯韬也这样被堵住了。
但他们与区寿年残部也越来越近了,最近的只差五公里。
在此严重态势之下,******决心一赌到底,决心把粟裕围住并打掉。为此,他不住声地督促、命令、威胁、利诱、痛骂、喊叫,连嗓子都快喊哑了。
“******志在拼命,”粟裕判断说,“眼前这战机只要抓住,抓紧,对他还是有利的,他完全可能反败为胜!”
“所以,我们要考虑转移,”张震建议说,“生擒区寿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嘛!”
“是要转移!”粟裕一挥手,含笑说,“但怎么个转法,要琢磨!”
张震看着粟裕的一双眼睛,便知道主帅又有妙计在胸了,他急忙来到地图前,观察当前战局。
粟裕说:“你看呐,区兵团剩下这个七十二师,惊弓之鸟,打怕了的,只要一部兵力监视即可,我军转移,它不敢动。顾虑最大的是东面黄伯韬和西面邱清泉,尤其这个黄伯韬,他这次积极得很哪,都打到帝丘店附近了,与七十二师只隔五公里路程!如不给他点颜色,我看转移很难,伤病员、战利品,搞不走的。即使走了,他也穷追穷打,那时候,我们一个胜利之师反而被动了,难堪了。”
粟裕顿了下,说:“豫东这一仗,我已走了两步险棋:破开封是其一,擒区寿年是其二,如今仗打到这个份上,我还想再冒一次大险,打掉黄伯韬!张震呐,你说——”粟裕盯着张震的眼睛:“我粟裕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司令员胆子不小!”张震说,“但心也很细呀!”
粟张两个就这样制定了一个新计划,这计划新得叫人人都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7月3日晨,叶飞根据粟裕命令,指挥华东野战军一、四、六纵,两广纵队,骑兵团,以及中原野战军十一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东移,一举合围黄伯韬兵团,二话不说,劈头便打。在这惊天动地的关键时刻,又是那员虎将廖政国,指挥一纵一师不顾伤亡,一边打击区兵团残部七十二师,一边猛扑黄伯韬先头部队,终将黄兵团嚣张气焰遏制下去,使他缩在帝丘店,被动挨打,不能动弹。
叶飞向粟裕报告了合围黄伯韬消息,使粟裕异常兴奋,张震拿起一枝红笔连续在地图上划了三个红圈,分别圈住何旗屯、榆厢铺及铁佛寺和帝丘店四个村庄。
张震说:“大大小小,就这四摊子,打完了走人。”
粟裕指点着柯棋屯和榆厢铺,说:“这两个好办。铁佛寺和帝丘店要难一些,两大坨哟!”
粟裕看着铁佛寺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一扬手:“不行的话,铁佛寺就算了,区寿年那个七十二师,就让它趴那儿吧!我们集中力量搞黄伯韬,一定要把他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