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歌从始至终,一直都呆站在原地,没动过,他耐心地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像一个做了错事,正在接受训斥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沉默
他没有去打搅白瓷的滔滔不绝。一开始,他确实是挺生白瓷的气的,但是,当他听了他的解释后,他忽然就没了脾气,打心底里觉得,白瓷说的话是挺有道理的。
这当儿,他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性质有所升华,升到了一个,他都有些摸不着门道的地方去了,他就不能不插嘴了。
“小兄弟!”他忽然开腔喊道,大声地打破了沉默,同时大步向白瓷身边走去:“你可是把我们这儿,最难制的一位大美人都给制住了呀!真是了不起!哈哈。”
白瓷回头望向史歌,跟着笑了笑。
史歌就在白瓷身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他歪着头,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白瓷淡漠的脸。
一会儿后,他突然这么问道:
“那以你刚才说的——你觉得自己纯洁吗?”
“手里染上过鲜血的人都会质疑自己是否纯洁。”白瓷淡淡地回望着史歌说。“这就是他们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最终选择了地狱的主要原因。”
“哦?”史歌认真思索起来,觉得似乎有些道理。“那以你的意思,你是认为,一个人如果他手上沾满鲜血,当他站在天堂和地狱的门口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纯洁的人,从而,自觉的选择地狱,是吗?”
“恩。”白瓷认真地点了下头,顺便往嘴里塞了块夹肉的饭团,又端起小碗喝了口汤。
“其实地狱里可不乏本可以上天堂的人的,”他接着说。“只是,他们对待自己太苛刻了,以至于,他们的善良,就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们的善良就连自己都不放过!”
史歌顿时倒吸一口气,竟不自觉地喃喃起这句话来。
这句话伴着白瓷吃饭的胡噜声,同时也默默地回响在周围,大家一时都被一道,突然刮起来的无形的沉重气氛感染,沉默下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这事明明发生的很滑稽,但突然之间不知怎的就变了味道,让人心里即舒坦又不舒坦,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感觉了,甚至有些人都已经开始混乱,怀疑起人生来了。
这不,离他们桌子不远的右后方,靠墙角边的桌子上,正坐着几个当兵的,他们间有个乐天派,正在大家听了白瓷的话都食不知味的时候,他突然一摔盘子,喊道:“管他个鸟天堂地狱啦!让天堂带着地狱下人间去吧!我们以后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二选一的时候,就选人间好啦!岂不是一箭双雕!”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桌子周围顿时就响起一片热烈的赞同之声,都止不住地默默点起头来,都觉得此话极有道理,越想就越有道理。
史歌听了之后,脸上的那块本应该很软乎的笑肌瞬间抽搐了两下,僵住。他对自己竟然能带出这样的兵种,感到非常吃惊。
他极力忍耐着肚子里升腾而起的火气,双手紧捏着盘子的两个边角,绷紧了身子,极度克制,才没有冲动地将盘子扔飞出去。
此时的白瓷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士兵间挑起了一场多大的革命,美食运动也就在这个时候偷偷地种进了这些当兵的心里。后来可是折磨了史歌好一阵子,直到他把世界上所有的厨子都请来,然后让自己的后厨人员住进美食学院进行深造,这场不小的风波才被平息。
“啊——!”
就在史歌窝了一肚子闷气没处撒的时候,伴着一声悲痛的惨叫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宛如旋风一般冲进了食堂。
“史——歌!天哪!你到底在哪儿呀?呜呜——上帝!我都要急疯啦!要死人了!天!怎么办?快救救我吧?不见了!不见了呀!上帝赐给我的宝贝不见啦啊!天哪!我就知道不能睡觉的!”
百里青懊恼地叫嚷着,跌跌撞撞地直奔向史歌的方向,然后猛地蹿到桌上来,伸手抓住史歌的前襟,不顾形象地疯狂地摇晃着他。
“不见了!不见了啊!你知道吗?他不见啦!天哪!这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吗?上帝!不要这样对我!”
“放手!松开你的爪子!你这个疯子!松手,再不松我就让你去见上帝去!”
史歌本来就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再被百里青这么一抓就更加窝火了。他拽着自己的衣服冲百里青咬牙切齿地吼。
百里青对史歌的挣扎恐吓一点也不在乎,一直都深陷在自己的悲惨世界里。无法自拔!
“老天爷!上帝啊!你救救我吧!我搞丢了你赐给我的宝贝呀!这是多么罪虐深重的罪过啊!你收了我吧!不,我不应该去见上帝,我应该下地狱去!一定得是十八层的地狱,让他们狠狠地折磨我这个笨蛋吧!啊啊——上帝!”
百里青不停地嚷嚷着,诅咒着自己,看样子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就连白瓷正坐在史歌旁边他都没有去注意。
史歌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他阴沉着脸看着百里青,他在考虑:“反正这会儿所有受伤的人也都包扎好了,一时半分也没这人什么事了!何不——”
然后,他就毫不客气地上去挥出一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百里青又给揍晕了过去。
之后,他眼含轻蔑地对倒在地上的百里青嗤笑一声,松松拳头,抖抖衣领,然后淡定从容转身,向周围瞬间愣住的众人阴沉地解释:
“百里教授需要冷静一下,这样做对他有好处,常年不休息的人就是容易精神错乱。好了!你们几个。”
他毫无感情地伸出手,指向那几个让他感到非常失望透顶的笨蛋,接着说:“都别他妈吃了!去把百里教授给我抬回去,并且给我死死地绑到床上!”
史歌咬着牙这么命令道。周围那些愣住的士兵们听到最后一句,脸上呆滞的神情顿时都被震惊取代。
“这是要谋杀了百里青的节奏吗?”大家随后又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的人谁不知道让百里青躺床上比要他命还吓人。
只是,大家都搞不明白,史歌的火气到底是打哪来的呢?但他们都很识相,现在还是赶快埋头吃自己的饭比较好,免得多事。
在此期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鱼贯而出,消失在了餐厅的大门口。
史歌冷酷地吩咐完后,勾了勾嘴角,对这效果倒是很满意,然后他又掉回头朝着前面看热闹的人喊:“都愣着干什么!吃完的快点回到岗位上,没吃完的继续吃!”
他清淡的话音刚落,食堂里顿时就掀起一道匆匆忙忙的逃离风,不管是吃完的还是没吃完的,都开始夹着尾巴仓皇逃窜起来,最后,偌大的餐厅里,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就在也找不到一个兵嘎子了。
(白瓷,史歌,吉米,夏弥,史诗吟,加莎莉,戈修,特拉尔,艾萨克,约纳斯,斯卡和魔卡在医护室里)
自从吉米把白瓷的那份饭打过来给他之后,白瓷嘴里就再也没有闲过,甚至觉得连说话都有点浪费时间,干脆连头都懒得抬。
旁边的史歌本来还想找点话说,觉得这个天堂和地狱的问题应该还可以深挖点东西出来。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挑起话来,看白瓷只顾着埋头吃饭,一点也没有想要继续攀谈的意向,他就愈加急切了,双手捏着盘子的两个角,不住地皱眉头。
“喂,你这杯牛奶要是不喝,能不能让给我呀?”
突然,史歌找不到的突破口被白瓷就这么轻易地打开了。
“哦,这个?嗯,可以,你拿去喝吧!”史歌回过神来,爽快地说道,白瓷能主动和他说话,他心里倒是高兴,一边把盘子里的玻璃杯放到白瓷手边。
“那谢谢啦!”白瓷也不客气,拿起玻璃杯咕咚喝了起来。
史歌就歪着头看白瓷,一边想着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好呢?
“白——瓷,我能叫你白瓷吗?”他忽然这么向白瓷问道。
“当喔然呜可以喽。”白瓷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回答说。
“那你是哪里人呀?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灵渊呢?你去那里干什么?”
史歌这时突然想起来这些问题来,他都还不了解白瓷。他觉得一个孩子竟然会去灵渊森林,或者说一个孩子竟然能自己到达灵渊森林,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吃惊,还有他手上的东西,这个最让他感到吃惊!他竟然会拥有传说中的载体手环血罗!这真是太让人意外啦!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呢?他非常想知道!
“我?”白瓷回答说,“我呜是莫呜亚的!”
“莫亚!”史歌一听,顿时惊叫出声,瞪着一双小圆眼睛直盯着白瓷确认。
众人听了也都不由吃了一惊,震惊地望着白瓷。
天哪!这么说,这白痴不竟是从灵渊东区森林穿越到北区森林来的吗?他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内心都极度难以置信中。
“干嘛这么吃惊呀?难道你们都没见过莫亚人?”
“不!我们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邻桌的特拉尔惊讶地瞟了白瓷一眼说。其他人也都瞪着眼望着白瓷,表情都非常古怪。
“是啊!”艾萨克和特拉尔戈修他们是一桌,这会儿他正伸着脖子朝白瓷这边瞅。“你这家伙怎么走的运呀?竟然能从东区穿越到北区来!竟然还安然无恙!你真是神啦!怪不得当初你老是让我们先走了,原来你那么厉害呀!”
“呵呵,过奖!过奖!那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其实那都是——都是——”
白痴真搞不明白该怎么解释,明明刚开始他还和冥行混在一起的,然后再一醒来他竟然就只身呆在北区了,冥行不见了踪影。现在想起这些来,还真是一团乱麻。
“唉!麻烦死了!”白瓷不由叹了口气嘀咕道,他也理不清楚其中缘故,索性就不去想了。想到这,他的胃口就突然大开,就觉得,唯有吃些东西才能填补那份空虚。
“能不能再给我来一份呀?”
他将吃光的盘子放在史歌面前请求道。他自是知道史歌是这里的老大,也就只能找他要了。
“喂,你把话说完呀?”艾萨克话听了一半,没了下文,就在一边不满地喊道。
“既然不是你的原因,那是谁把你带到北区的?我们看见你的时候就你自己一个人,还有别的人在吗?难道是那个叫什么——亚泽的吗?”
“也是,你当初在森林里的时候,态度恶劣,极度任性,找不到那个叫亚泽的你就不走,现在看你这态度,怎么好像根本没这个人存在似的?难道,你在森林里的时候,那都是在骗我们不成?”加莎莉也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亚泽?呀!谢谢。”史歌将自己的盘子推给了白瓷。白瓷又能大吃特吃了。
他接着回答:“亚泽他唔已经和我喔告过别了!大家不用担心他的啦!哈?”
“你什么时候告别的?我们可都没有见过他。”加莎莉句句紧逼着问。
“就在我晕过去的时候!”白瓷毫不在乎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