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天气总不见好,时时飘着黄色的雾霭。两排仆人站在大门前,等候男主人归来。他们有些恍惚,已经站了将近两小时,却始终不见男主人的影子。他们焦急的伸长脖子,向雾霭深处望去。男主人昨天从那团焦黄的气囊中出现,踱着一匹瘦长的白马。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主人好像忘了回家的路,女主人已经发了三通脾气,摔了三只花瓶,仅剩两只了。天渐渐要黑了。仆人们想回屋避风,却又不敢擅自离开。此时,女主人来到门前。她不笑,也不生气,只是望着那团厚厚的雾。仆人们一个个凝着沉重的脸,木木的看着,不敢动。
“几时了?”不知过了多久,女主人问。
“要过七时了。”一个仆人说,他微微的笑。
“开饭吧,不等了。”女主人说完,又瞥了一眼浓雾,转身进了大院。
仆人们匆匆跑过院门,身上的宝剑克朗克朗响。轰隆隆一声,大门紧闭了。接着,院内升起三股黑烟,又传来风箱的嗡嗡声。没一会,咣当咣当,瓷碗摆上餐桌,呼啦一声,筷子撒了一地。
“狗腿子,笨手笨脚的。”一个仆人骂了另一个。
女主人只是看,冷的表情,仆人见女主人没有发火的样子,连忙招呼着走开了。几个人过来一呼喇捡起地上的筷子,在衣服上蹭去黄沙,恭敬的在每个瓷碗旁边摆上一双。
蒸肉出笼了。笼屉里冒着腾腾热气。几个人伸手来端,由于急,烫了手指。可也不敢怠慢,用手掌小心的捧上桌。来回跑了五趟,蒸肉总算取完了。大家恭敬的站在桌旁,看地。天上露出了星星,看起来很晴,又有流星。女主人仰着的头,低下了,突然又抬起来,好像下定了决心的喊:“开饭。”
不知谁说了句:“男主人不在,没吃的道理。”
女主人朝下睃了一眼,看到他,只说:“你,不准吃。”
他还未答话,几个人上来将他拉下。只听他喊着:“冤枉,我是忠。”
只见两扇大门,微微打开一道缝隙,透出黑黑的火星的夜。那人被扔了出去,仍听到:“我是忠,要吃饭。”门又关闭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那人接着喊:“我要吃饭。”大家静静的听着。一会无声了。再次听到女主人的声音:“开饭。”
仆人们纷纷落座,抢馒头,大口嚼肉。片刻工夫,肉尽了,桌檐向下滴着油点。女主人叹口气,向屋里去,只剩仆人们收拾桌椅。
桌子很快摞成一座山,椅子摞成一个坝。仆人们四散开去,剩下大而静的院子。
女主人坐在窗下,发呆,这还是头一次。一个侍女进来,向她请安,绕到身后,去帮着梳头。
“不用的。”女主人摇了摇头,叹口气。
“小姐,愁什么。”侍女与她很熟,打小跟来的。
“他不会来的了。”女主人还是看着院子。
“何不去找?花瓶要摔完了。”
“母亲给的,嫁到火星,送了五只花瓶,第二天就摔了三只了。”
“去找。”
“不来的。”
“不试试?”
“你下去。”
侍女出了屋,随手关了门。烛火燃着,照着焦黄的墙。
“去找。”女主人自说一句,起身取下墙上的宝剑,两步跨出屋门。
“备马。”女主人站在院中大嚷。
一个仆人跌撞着跑来,不到面前,就已跪倒在地。
“深夜凶险的。”
女主人一把抽出宝剑,闪着阴冷的光。
“备马。”
仆人不讲话,朝阴影里挥手。躲在那里的两个人,弯身跑向马厩。拉开草帘,传来马鸣。女主人插回宝剑,踱过去,摸它的鬃。马儿很受用的歪着头。女主人飞身上马。早有两人开了大门,外面吹来强风,带着黄沙,有劲的砸。
“危险的。”
女主人并不听,两脚一打马肚,不见了。
一仆人站在院中望着,嘴里慢慢吐出:“危险的。”
女主人骑马在沙里跑。风吹,沙打,拖着四条影。慌慌的跑,不时用罗盘测路。跑了几圈,看到前面一个人慢慢的走,半条腿陷在沙里。
“你恨我?”
那人抬起头:“我是忠。”
女主人骑马看他的脸:“那你肯和我去雾霭里?”
“肯的。”
女主人扔给他一块枣糕。他没接住,在手里弹了几下,掉进了沙子。他赶紧去挖,跪在沙里找。吃了枣糕,他仿佛来了力气,主动去牵马的绳。二人和马,在沙里走,头上是夜,眼前是雾。
不知走了几时,进入了雾霭。黄的看不清,比外面更大的沙暴。马儿畏缩,自顾原地打转。女主人不停地踢它的肚子。马儿仍是打转,来回跺脚,踩出一个大坑。
“不行的。”仆人说。
“怎么办?”
“和男主人来,他要先把马灌醉。”
“我没酒的。”女主人说。
“蒙它的眼。”说着,他撕了一条袖子,将马眼蒙上。马儿停了脚,好像睡着了。
“走。”女主人再踢它的肚子,马儿果然前进了,和开始一样。
走了约莫一餐饭的时间。他们在雾里迷了路。女主人拿着罗盘,看上面的小针滋溜溜乱转。
“坏了。”女主人无奈的说。
“晓得的。雾里有磁场。”仆人低着头看鞋,上面破了两个洞,沙子正在往里流。
“我们在哪儿?你晓得?”女主人问。
“在雾里。”仆人抖抖脚,甩沙子。
女主人看他甩。过了会,仆人停下,像是甩完了。沙子又向鞋里灌。
“出得去?”女主人有点后悔,或是担忧。
仆人看出来,向前抱拳,恳求自杀。
“不许的。”女主人有力的说。
仆人感到失望,说:“我是忠的。”
“我知道。”
“将主人引入绝境....罪该万死的。”
“不怪你。”
“我要死。”
说着,就去抢剑,马儿有些受惊。
女主人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拔剑顶住他的脖子。
“造反么?”
“我是忠的。”他再次说。
“死是不行的,想别的办法。”
仆人信服似的站起,拍打衣裤,脸上没了疑惑。
“我耳朵好使,能听风。”
“听听看。”
仆人把手放在耳边,闭上眼听。
“如何?”
“只有风。”
马儿不停地踢沙,用鼻子嗅,踢出一块埋在沙里的仙人掌。它伸嘴去咬。
“不许吃。”女主人大吼它。
仆人睁开眼,镇静后,又来献策。
“老马识途的。”
女主人看看蒙眼的马,它顿着头打瞌睡,一束水从胯下浇在地上,很快形成一块湿。
“可行吗?”
“可行的。”
“它不怕?”
仆人摇摇头:“不用眼,靠鼻子,畜生厉害的。”
女主人把剑拔出一寸,又猛地插回去,发出清脆的“当”。
“你是对的。”
女主人从怀里摸,掏出一块玉翠,交给仆人。
仆人恭敬的双手接过玉翠,伸到马鼻处。马儿先是闻,接着舔。
仆人双手将玉翠交给女主人,低着头。
女主人伸手来取。
“脏的。”仆人说完,赶紧用衣角用力擦,再交过去。女主人拿过玉翠看,叹口气,扔了出去。
仆人失望着,遗憾着:“贵的。”
主仆再上路。马在前,仆人跟在后面,依然在抖鞋,依然在灌沙。
走了又一餐饭,女主人始终想着心事。仆人从后面跑上前禀告:“有声。”
女主人停下马。仆人侧着耳朵。
“在那边。”
不等女主人,他先跑去,嘴里还嚷着:“是男主人。”
女主人拨转马头,加速跑,追上仆人,超过去,在一个头面前停下。马儿围着头转圈。仆人气喘着跑来,用手指着头:“是男主人的,我听到他打呼。”
女主人轻蔑的一笑:“没错,是打呼。”
说着,就拔剑。仆人连忙跪下磕头:“万万不可。”
二人吵嚷着,马儿也喷着激昂的鼻。
“什么人?”
二人和马受了一惊,惊得不说话,只看头。
那头瞪着眼,马上又转为惊喜。
“太太。”
这一声,叫得女主人心软,手中的剑要掉。
仆人跪着行上前,去挖头边的沙。
“不许救他。”女主人高举着剑,发出严厉的声音。
头吓了一楞。仆人跪在旁边,不敢动。
“你敢弑夫?”头大喝,愤怒地喷唾沫。
“你个负心人。”女主人朝头啐了一口,正落额头。
仆人连忙用手擦。擦完依旧不动。听二人吵。
吵过便又和好。女主人知道真相,在马背上大吃一惊,像是明白的,跳落马下,抱着头哭。
“快挖沙。”头说。
仆人猛醒过来,用力刨。
“没事的,没事的。”头说。
女主人一直哭:“我错怪你。”
“没事的,没事的。”
“我想杀你。”
“没事的,没事的。”
“我扔了你给我的玉。”还是哭。
头叹口气:“没事的,没事的,可惜贵的,不过没事的,没事的。”
仆人挖出男主,又挖出一匹白马。它死了。
“可怜。”女主人抹着泪。
“埋了。”男主人从身上倒出一堆沙子,整整衣服,露出威仪,搀太太上马。
仆人埋完,拜了拜,随男女主人向回走。
回到家,天已显出亮光。仆人打开大门,分站两边。为首的,上前迎接,牵马。男主人坐在马上挺着腰,后面坐着女主人,头抵着他的背。仆人们看此,心里放松了,有的笑,有的点头。马后的仆人,也挺着,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立功了,昂首的走。两旁的仆人,暗暗生气,骂他畜生,好事抢了先。有的不痛快的用指甲剜肉。仆人的头儿,恨的咬牙,却终于是见过世面,并不显露,反是满脸堆笑,看主人进了院,便来拉这个仆人的手。二人兄弟般进了院,其余人一哄而入,跑得地上黄沙腾起。大门关闭,太阳也升起。
院内又支起灶台,仆人趴在地上吹火,手中的草拧成棍,点燃了往木柴上放。几个人拉起锅,受着一位仆人的指挥,轻轻落在灶上。呼喇,里面填上了水。大缸又被两个光背的仆人背走。几个仆人,搭案切菜,刀起刀落,寒光折射,菜叶如同倒掉的纸牌,一个个躺在案板上,从左到右,手一抹,掉进滚着开水的锅里,于是又从左面切。一个仆人拿长勺子,在锅里搅,热气烘他的脸,不顾擦,只看着锅里的水不停的搅。几个侍女,走廊上排作一队,整齐的走,手中端着洗净的盘。
几个仆人在洗马,用长长的刷子刷马背和马鬃。马依然蒙着眼,戴着忠的仆人的左袖。
男主人和女主人在屋内休息,窗帘拉紧,衔接处夹了只蝴蝶。
屋内仍有些暗。男主人坐在床边,发木。
“怎么?”女主人的头又靠上他的肩。
“没事的。”
“可以和我讲。”
“不行的。”这话男主人终于没讲出口。他看着女主人的脸,不好受。
二人靠在一起,坐,并不躺。
“我的母亲,嫁我来火星。”
男主人不答话,仍看着地发木。
“她送我五只花瓶。”
“哦。”
“摔了三只。”
男主人不想听,起身面对着墙。
“我说我的母亲。”
“嗯。”
“你可知道?”
“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女主人有点不痛快,“亏我昨夜去救你。”她并不说原本是去杀他。男主人怕她哭,只得回来安慰。
“我谢你的。”
“我想和你谈母亲。”
“下次。现在有事的。”
“说出来。”
“女人不懂的。”
女主人有些气,起身拿剑出门。她不回头的,男主人看了只是叹气。
女主人来到院内,看到忠的仆人被另外的扛起,在院内跳,为首的仆人在旁只是看。
女主人快步上前,扇为首的仆人一耳光。
“闹!你不管么?”
为首的仆人低头不语,只说是。
其他仆人四散逃走,只剩下忠。他傻傻的看,女主人转身离开,再进屋。
来到屋内,捡把椅子坐,不看男主一眼。此时,侍女已打扫完毕,看此架势,便趁机溜走。男主人看了,又觉得气闷,不便不讲话,只木木的问句:“好受了?”
女主人瞪他一眼,俯在桌上哭:“你终究是负心,还是想着走。”
男主人来回踱着,脸上尽是褶子。
“你不懂。”
这次换他出门。女主人停了,拿出镜子补妆。
男主人来到院内,看仆人做饭。仆人看到他,都停了,低头问安。
“不必的,做你们的。”
院内又响起炊声。
男主人四下看,看到忠的仆人,他也同样在看自己。男主人迈开方步,走上去。
“昨夜,你救了我。”
“我是忠。”
“我懂。”
之后,便没话。忠的仆人,憨憨的,开始用手挠头。
“我舍不得你们。”
男主说罢,转身走开。留下仆人们傻傻的挠头,片刻后,又开始紧张的烹饪。
饭菜做好。男主人吩咐落座,举酒相邀,转头看到空位,吩咐仆人去请女主人。
仆人来到房间,看到女主人躺在床上,拿剑割帘子。
“开饭了。”他轻轻的说。
女主人并不答话,仍是割帘子。
“主子,开饭了,当家的有请。”
女主人回过头,拿剑慢慢逼过来。仆人只能往后退,低着头,紧倒脚。撞在桌檐,又摔了一只花瓶。仆人连忙跪下:“小的,该死。”
女主人冷笑一声,收回剑:“全都该碎。”
二人出了房间,入院,落座,共同举杯,喝酒,吃肉。
吃过饭,仆人于院内等候命令。男主人先是看他们,他们也看他。
“雾霭严重,近期不出工。”
仆人们道谢,努力不显得高兴,完了,各自回房。剩下几个老弱,收拾桌椅,连着打扫满园黄沙。
“不必了,就这样吧。”男主人摆摆手。
仆人们纷纷议论,男主人有心事,心里很不安。
男主人只是叹气,火星的沙越来越大,怕是不能长住了。
男主人回到屋内,女主人并不理,拿背对他。他绕向前,她也绕,二人在屋内转圈,只看背。男主人觉得闷,竟哭泣。
女主人听得心痛,慢慢转身,擦他的脸。
“我错。”
“不,怪不得你。”
“出什么事?”
男主人默默的,低着头,用力握着剑。
“没。休息。”
二人上床就寝。女主人摸着被上的绣花:“这是我母亲缝的,她给我结婚用。”
男主人背过身,只冷的说:“睡吧。”
睡过一炷香,男主人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有人求见。”
“谁?”
“皇帝的太监。”
“好,我去。”
仆人退下。男主人宽衣,扭身看了看仍熟睡的女主人,他心里难受,轻轻吻了她。
来到院内,看到一个太监跪在地上。两旁的仆人有说有笑指指点点:“带辫子的。”
“做甚?”
“皇帝有急。”太监说。“请速往。”
男主人平举双臂,立马有仆人来给他穿甲胄,又有人捧来宝剑。男主人持剑走向马,转眼看到忠的仆人,用手指:“你随我去。”
忠的仆人,欣喜,动手来牵马。太监随着出门。
三人穿过雾霭,到达帝宫,太阳升上三竿。远远看到,一队仪仗在门前等候,前面举着两面黄伞,称作华盖,再前面是穿龙袍的皇帝。看到三人,亲自来接。
入得宫内,行礼。两旁的大官,向皇帝恭贺,欢迎老朋友,争着称颂,相互间还加着推搡和脚踢。
“下去。”皇帝大喝。两旁的大官愤愤的出去。
“还有你们。”皇帝指太监和宫女。
殿内只剩了男主人、皇帝和忠的仆人。
皇帝看看仆人,又向男主人使使眼色。
“你也下去吧。”男主人向忠的仆人说。
“危险的。”
“没事。”
“我是忠。”
“下去。”男主人突然发怒。
忠的仆人向后退出,心里很不平。
殿内,只剩了皇帝和男主人。皇帝先开口:“近来无恙?”
“唉,不好过。”
“我也是。”
二人相顾叹气,坐着发愣。
“何必来火星?”
“由不得你我。”
“怪他们毁了地球。”
“我们是要灭亡了。”
二人又叹气,坐着发愣,敬让了一番。
“喝茶,喝茶。”
“你请,你请。”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最近科学家们在搞什么?”
“怕没好事。”
“来火星的人可不多。”
“这里像监狱。”
“我们都是犯过罪的。”
皇帝看着男主人。男主人有些懂了。
“你要逃?”
“人类无几了。”
“我懂的。”
“怕是要亡。”
“迟早要走的。”
“我也如此想。”男主人摇头叹息,露着不忍。
“你动情了?”皇帝有些惊讶,“对本不存在的人。”
“胡说。我是冷的。”
皇帝不说话,男主人也沉默。
“我要关闭程序的。我们孤独。他们聪明,我愈来愈无法控制。怕的。”
男主人只听。
“你那边可好?”
“不知还隐瞒到何时?”
“人类总归不聪明,始终要害己。”
长时间的沉默,看鞋,抠指。
男主人站起告辞。皇帝连忙说:“我终究是要逃的。”
男主人露出落寞,拱手说句“保重”,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皇帝的尖叫:“不能等死的。我们都是白鼠,用完就扔掉,以前的人就是这么死掉的。我们只是试验品。不能等死的。”
男主人不回头,继而跑着,出了殿门,看到忠的仆人,喊他:“走了。”
仆人从地上爬起,揉揉眼,看天,跑着跟上。
旁边的大官们,露出凶恶的光,怕是要动手。
“快走。”男主人喊着。忠的仆人急速的跑。
主仆二人赶回家中。
“关门。”
随之大门紧闭。仆人们战战兢兢,不出声。男主人脸色紫黑,进入房间。女主人忙问:“何事?”
“死。”男主人大喝了一声。
第二天,男主人睡得正熟,忽听外面吵嚷。他感到不妙,披衣而出。来到院内,看到仆人们指指点点看天。男主人抬头看,天上两条飞船在缠斗。他知道那是皇帝要逃。
“盘子,盘子。”有的仆人喊。
“带辫子的。”一个仆人指点着一条飞船里的人。
“拿远镜。”男主人大喊,他忙不得穿鞋,脚趾陷在沙里。
几个仆人从侧房跑出,抬出一个哈勃,架在肩上。男主人从一端看去。
皇帝驾驶飞船逃。太监驾驶飞船追,他们扛着枪,扫射,欢呼。
男主人扔下哈勃,光脚回屋,嘴里嘟囔着:“关不掉程序,必要反被程序所伤。逃不过,终要一死。”
仆人们仍是看着天,他们不懂程序,有的或许开了窍,觉得自己是程序。
三个科学家坐在宇宙空间站的电脑前,看屏幕。
独眼的说:“不行了,又失败。”
瘸腿说:“程序恢复人类计划,怕要搁浅,程序太聪明,最终要革命,反对人类的。”
断臂愤怒的说:“不能用人做实验。”
瘸腿说:“没别的办法,人类已经不能生育,现在已不到一百人了,当初不该破坏环境的。”
独眼说:“发生的事,就不要提。现在关键是程序的优化。”
断臂愤怒的说:“不能用人做实验。”
“他们是罪犯。”独眼回头狠狠的对他说。
瘸腿依然很平静:“我们在火星已经试验了一百年,该是毁掉它的时候了,他们又找到了其它的实验星球。找五个罪犯,流放上去,给他们配置人类再生程序,这次要黑奴和印第安人,中国的历史人物,我玩腻了。看最终的调试结果如何。加强火星上的雾霭,让它自爆吧。”
“不能用人类做实验。”断臂这次也不那么确信,声音变轻微了。
火星上大门紧闭。天空的战斗结束了。仆人们不尽兴。有的跳上天飘。有的打开胸,看到无数代码。忠的仆人,此时也生了不忠的心,居然想革命。仆人们兴奋不已,在桌上跳,好像发现了新天地。
男主人在屋内,扒着窗口看,此时他更惶恐,躲不过的死。女主人也有些疯,不停的摇头:“出什么事?”
男主人回头看:“这次,我真要走。”
“走吧,你不爱我。”女主人要流泪。
“我爱你。”
“说谎。”
“没。”
“说实话。”
男主人沉默了。
“说实话。”她再一句。
“你不是人类的。”
女主人惊讶,不相信。
“你是程序编写。是虚拟。”
她不懂,只摇头:“骗人,你只是不爱我。”
“爱的,你是照我死去的妻子编写的。还有你的母亲,这些记忆,都是我亲自输入。我把你的记忆设定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天。每天醒来,我们都仿佛是新婚,其实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年,在你看来,还是第二天。我爱的,多次想逃,都留下,舍不得你。”
她哭,看到自己的手能随意变形。
“我是虚拟。”
二人沉默,忍不住的痛。男主人向窗外看,雾霭碾来,吞噬大地。
“他们终于动手了。”
“什么?”
“要毁掉我们。”
“我是虚拟,你逃。”
“不了,我决定留下。”
他们不再说话,低着头。片刻后,来到床边,坐下发愣,等雾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