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易飞都在沉默寡言,当然这是他最好的表达方式,看到他沉默寡言,我好像也得到了一种安慰,这种安慰来自于一种无声的力量,还好他把肩膀顺过来,我将头靠上去,这个动作完成的是那么自然,就好比一个原本要掉的螺丝又拧上拧紧那样可靠,我第一次领略了来自一个男人的可靠,自然会觉得母亲没事,会好起来的。
我和易飞又坐在了火车上,起码让我知道了他不是有钱人,宝马就不用说了,一般的车他也没有,也许也没房,也许那张卡上的钱就是他的全部,也许……靠在他的肩膀上除了想到母亲的病外,我还想到了这些,想到了这个充满疑问的男孩儿。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你谈过恋爱没有,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对对方充满疑虑?此时我想到了青梅竹马的好,青梅竹马肯定是特别了解对方,是不是就不会充满疑虑了呢?
我们这样相识,难道他的沉默寡言也是在对我充满疑虑吗?如果我不够好,或者我哪一方面做的不好,是不是我们只能算是集体出差一趟呢,然后再追着我把钱还上,那么他今天能这样做,根据到底在哪里?
我不能让他这样沉默寡言,必须让他开口,于是我试探着问他以前来过我的家乡吗,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提这个问题只是个话题,就是想听听他说话。
我突然觉得自己失礼,立马将头离开他的肩膀,然后侧脸,此时思维正支配自己的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他微微摇了摇头。
两次坐火车,前后的间隔时间并不长,可是易飞完全判若两人,是男人易变还是我不够好呢?我必须刺激一下他的感情,好让他对我讲点什么,于是我就又问他交往过多少女友,按文字上来讲,这里面包含了两层意思,交往过就剔除了一次性接触,多少女友是为认定他一定交往过,而我只想知道这个数是几。
“No.1”
这个回答不是令我失望,而是令我更加重了对他的疑虑,这可能吗?怎么可能?
傻就傻在我追求了可能与不可能,因为接着他就告诉了我答案:No.1只对你,以前的都不算。
是呀,这种回答方式放在平时我也会想到,既能让对方相信又能鼓励对方,而且更主要的是这是一种认定。
恋爱的女人就是这么变傻的,这是到了我想了解他的时候,以前呢,以前为什么他第一眼就认定我的过去,而且很准确地进入到了我的感情世界,难道是巧合吗?
如果这么短的时间有几次我认为的巧合,可能这就是别人说的缘分吧。
下了这个结论后,我自然感到我对他充满了好感,其实在我的头脑里又冒出了那句话:其实爱情也没什么,就当是件飘来的外衣好了!
“你不是在骗我吧?”
这种肯定的语气让我都怀疑他说错了,不,是我说错了,我不应该实话实说,我应该假话实说:我谈过N次恋爱了,像我这么漂亮,上小学就有人追,因此我一眼就能看透男孩儿的心……
我还想滔滔不绝讲下去,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又重复了那句话:“你不是在骗我吧?”
重新听到这句话,我感到很意外,我说爱恋过和没恋爱过他都不信,让我说什么呢?
“前一站我下车,看来你母亲没病!”
我忽然领悟,想狠狠给自己两下,按理这种时候我决不能想到和母亲有病相反的事情,否则就是在作假,一旦心情作假被别人看穿这要比裸奔还需要胆量,我的胆量就是把卡给他,然后让他下一站下车。
本来就是我自己接到电话回家的,没想到插进来个他,没有这张卡或者说没有这张卡里的钱都没什么,原本就没有,我干嘛还要抱着一份希望,是一份冒险也说不定。
是这份希望才让我忘记母亲的病疼想到了爱情,把卡还给他就等于做回了从前的我,走过以前的艰辛,眼前的困难我会想办法解决,母亲的手术也一定要做,看来我要面对种种踏实的方式了。
我伸出去的手觉得有些寒冷,终归是飘来的外衣,还没有暖和就脱下,也很正常。
“你是一个好奇怪的女孩儿,本来不该要我卡的时候,你要了,本来不该还卡的时候,你要还,弄得我不想上车的时候我上了,想下车的时候下不了,你……”
你说什么呢?什么具有文艺范儿,心里想起这个我就说出了:大变魔术呢!
显然他没有听懂我的话,他的表情很难让人看懂,要不就是深藏不漏的那种,很快我就有了答案,他属于后种,正是我喜欢的那种,也就是刚才在他深藏不漏的时候我想爱情想的最多的时候,怎么办?他现在的神情我真的好喜欢!
“如果你是突然接到你母亲得病的电话的,这个钱我借给你,如果你和小余设个套来骗我入局……”
什么什么什么?我和小余设骗局?你不是小余的老乡吗?我又惊讶又惊喜,一连问出了这么几个问题,也许我想什么就说什么,或者是我的感情不是深藏不漏,还会在我的表情中充分展示,所以才使得易飞的口气缓和下来,他说最不可信的就是熟人,不然骗子都改小偷了。
这是一句经典,我听起来很舒服。
这种舒服很久没有过了,不知是因为有爱,还是彼此都是陌生人,毕竟火车已经到了下一站,易飞没有下车,不但没有下车,还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
“你真的会变魔术?”
这次是我的问话,易飞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告诉我,那节车厢是虚假的他,现在这节车厢是性格真实的他,是爱的热度把他变反了,爱有多强大,能把一个人的性格一时变反,你说还什么不能变!
“你怎么知道我爱你,我不爱你你又怎么能变反?”这就是我情感里的机灵变儿,他能说出经典的话,我也要问出有点水平的问题,不然我就是一个漂亮的外衣。
这不是一场辩论,易飞没有回答我,而是睁眼看着我,看着我的手,看着我手里的那张卡。多亏我早点把手抽了回来,但我还没来得及把卡放进包包,此时的这张卡,我已不把它看做是诱饵,而是一片真诚。
我痛痛快快地把卡放进包包,然后做了一个轻松的动作,这个轻松不是痛苦,而是带着一点遐想。
易飞把目光离开了我,脸上的表情和我差不多,此时我判断出我们都想到一起去了:那节车厢是因为我的不爱他才疯狂,现在我有了爱,他又变回了从前。
这种爱相对来说要长久一些,这种爱是他经过爱情之后的思考,这种爱是我初次对一个有感觉的男孩儿的欣赏。
80后,我们会直接说出爱,哪怕是只有最初的一点喜欢,因为爱来的直接痛快,也是我情感里的一点反应,此时我再看易飞怎么看都顺眼,如果他真的会表演扑克魔术,现在给我表演,我还真的能接受,也会有一时的开心,尽管我的心情不算好,毕竟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惦念着我妈。
“你就不担心你母亲的病?一路上我看你……”
担心呀,能不担心吗!我知道你想说我没有愁思和痛快的表情,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女孩儿,这也是妈妈告诉我的人生秘籍:遇到大事儿要冷静,要表现出没有大事儿的样子大事儿就没了!
“你信吗?”
我信!不然也不会此时飘来了你,也就不会我不想爱你都不能!
“你就不担心我会飘走吗?”
顶多我是借你钱用一下,为什么担心你飘来飘去的!当然我知道你飘走的意思,但我也有秘籍呀,已经用习惯呀,本来飘来的爱情也不可靠……
我还想说什么,我也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想说,但易飞打断了我的话,他问了我一个“爱情格言”:你为什么把爱情比作飘来的外衣?比如现在……
回答他的问题并不难,难的是:他还知道我什么秘密?小余还向他透露了什么秘密?
看来为了追我,他还真做了一点功课,其实这点信息透露给我,我又有了一点安心,说明他真的想追到我。
“你不回答也可以,不过,我也有爱情格言,你想听吗?”
我就没有想到他的爱情格言是临时想到的,是专门来化解我的,我还是点头,表示想听,于是他告诉我他的爱情格言是:裸婚!
听到了吧,裸不就是光着嘛,爱情要是裸了何来外衣?
平时我是多机灵,可是现在,面对这个男孩儿,我的情感一片空白,竟一时找不出一句有点力度的应对,不是一时,是长久,我败下阵来,开始仰视他。
他,绝对不是喜欢我的美丽这么简单,如果我找不到他爱我的理由,到头来还是飘来的外衣,外衣的方便就是容易脱下。
我把这个必须的问题输送到了我的情感里,只想在随意中也能忽然发现,因为爱情需要感觉,语言是不可靠的。
这是一场争取的战争,问了就是泄密,我也没有想到我的情感这么快就进入到了这个层面,如果我够厉害,在格言那一环我压倒他,我还会这么想吗?
“别紧张了,休息会吧,我不是坏人,也不是特别想追你的人,只是觉得你除了美丽外,最大的优点是独立的人格,不想依赖别人,也不想攻击别人,我说的攻击只限于情场,如果我不抢到手,你可能会受到伤害,我也错失了一次良机,这也不单单是我的感觉,总之,爱情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绝不是看得见穿得上的实物,比如外衣!”
他特别把“看得见摸得着”的习惯用语换成了“穿得上”,我突然有了答案,十有八九他是冲着我这句格言来的,他是想当当我的这件外衣,至于穿一辈子还是试试就脱下,掌控权因该在我手上,明白了这一点,我也就明白该怎么对待这家伙了。
母亲的病复查后必须做手术,医生说手术后基本没什么问题,设计到交手术费的事儿,按事先的约定我打了欠条,办完手续后易飞又给了我两千块钱,这两千算是给的,这个人情我搭不搭?当然要搭,天底下这样的男孩儿上哪儿去找?找是找不到,可飘却能飘来,也只能我这个傻人有傻福吧,这话是不是说早了?不是,是在安慰自己,女人没自信的时候就是需要安慰!
没来得及送易飞,我也不能挽留,他还要赶回去上班,他是个工薪族,也不是什么大款,这钱就更值钱了。
有了这笔钱的保证,我母亲顺利地进入了手术室,也奇怪,我有生以来感觉到最大的焦虑和不安,那个一试就灵的秘籍完全失效了,我只有一个念头:手术成功!
收到小余的电话我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公司的事儿,小余都给安排好了,让我放心陪母亲,要不是离的远,公司的领导和同士都要来看望。
我有些感动,此时我所遇到的彻底推翻了母亲给我灌输的一些想法,世界有这么多美好的一面,母亲为什么就看不到?
我突然觉得我有一项更艰巨的任务,等母亲康复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儿是……我正想着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已经不知道了感谢医生,却急切地想看到母亲。
母亲醒来能说话的时候,第一句就问我钱是哪来的,本来我不能告诉母亲,不能这个时候刺激她,可我越是不能就越毫不隐瞒说出了口,我说钱是借来的,母亲一下子愣住,这么多钱谁会借给你?我不能解释,可我又没有控制住,顺口说出了:我的男友,您未来的女婿!
母亲没有再问,从她的眼神儿中我可以看出她很疑惑,当然她不会理解男友和借钱是什么关系,这就是他们那代人的想法了,我们有爱情意识也有商品意识,因此这笔钱我会还老公的,在和母亲谈的时候,我就想叫他老公了。
母亲康复的很快,也就是说再有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我的心情却很郁闷,总有不开心的想法袭来,我突然意识到了爱情对我的重要。
我想易飞,想的有点难受,但我又不能给他打电话,我打电话,他有可能会误认为我爱财,是个十足的拜金女,母亲也会不高兴。
想着想着,我又回到了母亲的思维里,母亲受过爱情的伤害,所以对待我的婚姻一定会格外小心的,果然母亲问起了他的情况,我能说什么呢?我对母亲的交代只能是几个简单的描述和数字:身高、体型、外观、存款余额(鬼才知道有没有别的存款)……
还是钱能打动母亲的心,他揪住这一点不放,什么时下里最热门的房、车等等。
这道考题我无法保证,所以也就无法及格,至于裸婚,我就更不能提了。
现在我还在想,如果不是母亲的这场病,我和易飞还能来往吗?如果不是病,还会是什么让我们来往下去呢?
后来当然知道易飞的那笔钱也是借的,是刚从他母亲手中借来不久,准备买房首付的,后来就遇到了我并被我迷住,就鬼迷心窍地借给了我,到现在我还不能还上。
不能还钱的日子就不能发火吗?不是,彻底的不是,我对易飞发过几次火,发火的原因是我怕他再去爱上别的女孩儿,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珍惜得来的钱财,花钱总是大手大脚,这样最容易飘来飘去的,况且根本就说不清为什么要对我发迷。
在母亲快出院的时候,他来过一次,母亲一见就喜欢上了,并直截了当地问了他的家庭情况,得知他的家庭很一般,但母亲还是很喜欢他的诚实,说把我交给这样的人放心,也许母亲是为了他肯出那笔手术费而放心吧,但母亲完全忽略了他肯为我出钱,也就预示着将来肯为别的女孩子出这一点。
也可能风雨中的母亲考虑了这些,总以为她的女儿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这就是保单吧。
最好的保单是母亲支持我的婚姻,这就在我的为情感里注入了一股强劲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我改变我对待爱情的格言:爱情不是件飘来的外衣,爱情是信任与诚实!
面对我的发火,易飞总能泰然处之,我意识到这样并不好,也许哪儿天走了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那时我就惨了。
不爱的时候,我有充足的理由对待男人的进攻;爱的时候,我会试着找出共同点;更爱的时候我想化作一阵风,在他身边飘来飘去,一直到老。
爱与不爱不全是我说了算,易飞再也没有我初见他时的狂热,他还在和我来往,我不知道等我把钱还给他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要是三五年还不上呢,他会提出分手吗?
当我把爱情商业化的时候,就又体现出了和别的女孩儿的不同,别的女孩儿是想办法挣到爱情也挣到钱,我呢,我是想挣到爱情还钱。
我的总结也是易飞的总结,我能感觉他爱的就是我这点,不完全是,起码这一点是他感情里的支柱,可以让我们的爱走向婚姻殿堂。
不管怎样,钱我是要还的,于是我把这个月的工资扣除生活费全部交给了易飞,他还是按我设想的拒绝了。
我的设想是一共有两种结果,我肯定了一种,绝不是虚伪,绝不是假还钱搞一个试探,这个只有凭自己的良心说话了。
“钱钱钱,你还要试探我到什么时候?”
易飞终于发火了,他扭头欲走,被我阻止,强烈地阻止!
此时我只能对他说一句话:咱们裸婚!
“骗你的话你也信!”
我该说什么呢,爱情不是自私的吗?为什么不了呢!
我必须回答他呀,我的回答是:爱情就是一件飘来的外衣。
可他又坚定地回答了我:我爱你就够了,头脑简单一点,自信一点好吗?
我点头,他的语言、他的神情、他说话时的动作,让我相信了他,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