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那人?”两位玄神目光疑惑,纷纷探身往前望去。玄道术法一目百里,山门下去不过十几里,不过是睁眼功夫罢了。
只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处时,山门前哪里有人?
“山门并无人在啊!”
两位玄神缓缓摇头,均觉此子是在胡搅蛮缠。其中一人便道:“或是去后山,或是下山,随你选择吧!”
话音落下,青年只觉面前一阵恍惚,已是下到了半山腰。此刻他正站在一处三岔路口上。往上,是六花山,往下,是下山的路,而往前,则是去六花后山的。
他脑海里不自觉的便出现了这些信息,这等神异的手段简直让他太兴奋了,这正是传说中的神仙手段啊!
虽然内心向往不已,可是他却没有迈出步伐。人只能活一次,正因为只能活一次,因此才无法毫不犹豫的作出各种选择。
三年光阴,在人短暂的一生中占的比重已经不小了。人生就像是一场赌博,如果可以,大家都选择下在自认为胜率更高的那一边。比如这青年。
在迟疑了良久,内心反复挣扎了片刻之后,他选择的是下山的路。反正听两位修仙前辈所说,那人应该不在山门处了,这一点让他的后退没有了挂碍。
他踏出了六花山的山门,见原先那位置上果真没人在了,心底顿时松了口气,而后继续下山,直到到了平地远方,他才指着六花山的方向喝道:“六花山,待我樊繁修仙有成,你们会后悔不收我的。”
樊狄依然坐在那台阶上,不禁一笑。以他手段,稍稍施展,那青年便看不见他了。
他多关注了会儿这名叫樊繁的青年。
樊繁离开六花之后,寻了个看起来挺大的仙门拜师,以他那的确还算可以的资质直接拜到了一位玄神座下。而后十年间,樊繁的确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修仙资质。
只是,有人的地方自然而存江湖二字。同门的嫉妒与迫害,后辈的背叛与拥护,长辈的保护与排挤。短短十年间,樊繁的法力境界从炼气五品到了金丹后期巅峰,可他却没有找到曾经梦想的修仙感觉。
于是他选择下山历练,重新归于尘世。
他加入了一个新生的小国,为其国主鞍前马后,又是十年。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元婴大将,小国也从昔日的百里国土成就了千里地域。
可他依然身处江湖。国主虽然嘴上不曾说,但他的功劳已高至震主。他一生所求富贵与辉煌,却从未想过要成为一方帝皇。为了逃离这份猜忌与忌惮,他不顾百姓挽留,毅然辞官交出了兵权。
国主或许是心中知悔,便在宫中挽留他最后引一席。他自然留了。只是当酒入腹后,他才知,一切都晚了。
国主怕他,即便是他辞官了,国主也害怕他与他国勾结,亦或是自起一兵。因此国主选择了最能让自己安心的方式,那就是,杀死樊繁。
国主掏空近半国库,从邪魔者手中换来能毒杀元婴的毒药。樊繁服下的正是那等毒。
樊繁握住仅存的法力挣扎对敌,他仰头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不禁有些迷茫了起来。自己追求的修仙,是那般。自己渴望的富贵,竟又是那般。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将军,投降吧!”
昔日在他麾下征战立功的将士,因为他的请辞而被提拔了。对方升官之后的第一项任务,便是擒杀自己。
“师傅,投降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那畔传入他耳中。他蓦然回首,只见这十年间自己唯一收的弟子,过去自己不愿他在战场上经历生死的少年,在国主的“恩赐”下已经穿上了少将的铠甲,正持剑对着自己。
“樊桐,放下剑,你才十二,不是该持剑的年纪。”樊繁普通往常樊桐做了错事一般严厉的呵斥着,他向来如此,爱民如子,待兵如己,对这个孩子的严厉,就像是对待修仙路上的自己。
少年却是倔犟摇了摇头。始终紧握手中的长剑不肯放下。他渴望这把剑,他渴望这一身戎装。可是师傅一直不愿意给他,国主说,师傅是怕他变强,师傅怕他超越自己。
因此,虽然嘴上唤着师傅,他的内心深处,已被不信任和愤怒充斥。
“罢了罢了,这功劳,便给你们吧!”少年放开手中法器,任由樊桐的剑贯穿肉身,刺穿元婴,一切,都结束了。
便在这时,他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
“若是重来,你会怎么选?”
他蓦然重新睁眼。虽然已经天黑,但他面前的,却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三岔路口。往上,是六花山,往下,是下山台阶,面前,是去六花后山的路。
他依然是一介凡人,只是这一刻他赤身裸体,体内的元婴早已破碎,只剩魂魄残存。他很清楚,这二十年并非虚妄,而是他在死掉的一刹那,突然魂魄被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元婴中提取了出来,强行重新凝聚了一道肉身。
因为体内的法力彻底耗尽,此时此刻的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了。炼气,零品。
他忽然忆起了方才耳畔响起的声音。
“若是重来,你会怎么选?”
二十年前,急功近利的他,选择了下山这条捷径。可是过去的二十年他发现,自己一直寻找追求渴望的东西,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这一刻,他大彻大悟。
“多谢前辈再造大恩!”他往山顶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礼,殊不知,那个救他,给他机会的人其实就站在旁侧。
言罢,他全然不顾忌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缓缓走向了六花后山。身为已经修过仙的樊繁很清楚的知道,这具重生的躯体,其实是完全不适合的修仙的。过去的他是天才,现在的他则是废物。
但他相信,这回自己的选择,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