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模样像极了当然那个娇羞的身影。他紧握着离月的手突然问道:“你娘是谁?”
骤然被问到这个话题,离月有些吃惊,但略一思索便俯身在鹤明耳边回答:“我娘便是痕雾宫痕妃。”
鹤明一怔忪,双眸圆睁死死望着他,唇间止不住的哆嗦。
离月查看鹤明档案时就明白,他与自己其实有一点血缘关系的。
所以她补充道:“按理说,我该唤你一声舅舅。”
鹤明惊得愈发说不出话来。
当年他被杨林用金蝉脱壳之计换出牢狱时,痕妃还是个羞涩的小姑娘。可是,在他守着着冰寒的济北苦寒之地时,她已经嫁入帝王家。
后来传言说她病逝,连带刚出生的女儿也未能幸免,之后他们流家满门全部问斩,但他这个之前就死里逃生的流家余孽却阴错阳差的逃出生天。
既然流家的人全都不在了,那么眼前骤然出现的这个人又是谁?
“不对!妹妹的是女儿!”他看着一身男装的离月,说不出的惊异,言下之意岂不是,这个前锋将军是女子?
离月睁睁看着他,忽的带出一抹艳丽的笑容来,“你我本是血亲,舅舅,您说呢?”
鹤明骤然起身,退后两步,眼光烁烁,愣了片刻,忽然冲到离月前面,颤声道:“你不该来的!你知不知道……”
鹤明骤然惊悚起来,明明寒冷的天气,他却冷汗直流,不过眨眼间汗水便打湿了衣衫,厚厚的门帘被风吹开一丝缝隙,鹤明直打了个寒战。
离月知他所言,却不在意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他拔高声量道,“你不知道,皇后她……”
离月扫他一眼,鹤明惊觉失态,低声道:“皇后派人来了。”
“舅舅会害我吗?”离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流家一族数千条人命可都是丢在皇后手中!舅舅难道会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鹤明欲哭无泪,要不是阴差阳错,他早就是阎罗殿内的一缕孤魂了。可是在来之前,有人却带来了皇后的手谕,手谕的内容便是让他督促先锋将军早日出战番辽!
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让他帮忙让先锋将军速速赴死!
可是,这事件发生太过离奇,没想到先锋将军是个女子,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子竟然还是自己唯一的侄女。
鹤明觉得头疼欲裂。
“你是我流家唯一的血脉,你明知是死,竟然还要去送死!罢了,就让舅舅替你去吧。”鹤明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离月站起身来。
穆云迪动作更加迅速的拦在门口。
鹤明回头看着她。
离月慢慢走到鹤明面前,“鹤大人乃是一城守将,岂能擅离职守?”
他看着她,这个年纪小小的侄女竟然让快要年过半百的他看不明白了。
“本将奉皇命而来,为先锋将军,大人怎可越俎代庖?”说了这么久的话,离月一瞬间觉得很累,喉中涌上一股腥甜的气息,她强行咽下,但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用绢巾掩住,却发觉绢中隐有一抹腥红。
穆云迪赶紧走过去扶离月重新坐回轮椅中,离月不动声色的收起绢巾,回头看着眼中有些担忧的鹤明道:“还请舅舅先将济北所有守将派到关口吧。关口无碍,济北方能平安。”
穆云迪挂念离月的身体,抢先下了逐客令,“大人请吧。”
鹤明看着坐在椅中,分外虚弱的离月一辑到底,“下官遵命!”
待送走了鹤明,穆云迪回到书房,瞥见了离月正在藏着什么,他不动声色在外面站立片刻方才走进去。
离月已经站在地图起研究地形。
见穆云迪后道:“鹤明走了?”
“嗯。月儿,接下你打算怎么做?”
离月思索片刻道:“再等三日,三日后无论他们能否赶到我们必须赶去关口!关口于我们而言太过重要了。”她看他一眼吩咐道:“你先到鹤明那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好,我这就去,你呢?”
穆云迪向来都只是听从吩咐,从来都不会问离月。
离月转过头来有些奇怪的看他。
穆云迪的眼神从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这场战争的胜负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你,离月,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听了他的话,离月炫烂一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太操劳,还有三日。这样吧,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我去外面散步吧。”
穆云迪推着离月走出书房大门,大雪之后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身上平添几分暖意。离月将头靠着椅背上,不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这些日子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平静安然入睡。
穆云迪看着她恬然的睡颜,不忍吵醒她,可又怕她这样睡着了着凉,转身去房内给她找来斗篷。
他将黑色貂皮大氅拿在手中,刚要走出书房大门,可是却突然折返回来,走到书桌前面,想到刚才瞥见的离月在这里有些慌张的隐藏着东西,他有些放心不下,将抽屉拉开,堆满公文的抽屉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里面的缝隙处去藏着一块手绢,穆云迪眼尖。他一下就想到了这块手绢就是离月刚才用过的。
一丝不安刹那间袭上心头。穆云迪伸手将手绢拿起来,一看之下,心骤然抽痛起来,洁白的手绢中心有一块尚未干透的血迹,斑斑点点的坠落在洁白绢子上犹若灿烂红梅。
她的身体竟然衰弱到了这个地步,可是解下去还有更漫长,更艰难的路途在等着她……
穆云迪将手绢紧紧捏在掌中,转身离开。
他要去问她,为什么身体都这样了,她还要这样瞒着他!
可是,当他走到离月面前,见到她苍白的脸。寒风吹来,夹带着一丝寒意,她在睡梦中有些瑟缩,本想责问的话全咽了下去。
“诚,诚……别走……求你,别走……”离月似乎做着什么梦,眉头蹙着,很不安稳。
城?她在睡梦里叫得也还是城王的名字?穆云迪有些失落的想。将手绢放进自己怀里,紧贴着自己温暖的胸膛放着,轻轻将黑貂大氅给离月披上。
骤然一暖,离月似乎更不踏实,手一挥却无意中抓住了穆云迪的手。
陡然落进手中的冰凉,穆云迪心中突然一动,大大的手掌将离月冰冷的手紧紧包裹住,想用自己炙热的温度来带给她一丝温暖。
这是他想做的,也是仅能做的一件事。
“月儿,我不能带给你想要的,但是,你知道吗,无论如何,你有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背后的……月儿,我爱你!比城王更加爱你,可是……”
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深情的话语,可是这些话他却只能在她睡着之后默默的告诉给自己听。
他和她近乎是一起长大的,他知道离月将自己当作亲人,当作哥哥一般,可是他要的不是这些,他希望她能将自己视为爱人!或许真如叔叔所言,身份!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永远都只是主人的影子而已。可是即便是这样存在的影子,他也想做离月的影子,或许他只想做离月的影子……
因为离月,鹤明即刻将济北城两万守军全部奔赴了关口。
而三日之后,三百个勇士也来到了济北城。
驿站内,离月看着他们冒死送来的这些兵器,总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我们即刻启程赶赴关口。”她做下决定。
可是穆云迪却皱紧了眉头,他担忧的是她的身体。这三日来,他每天晚上都会悄悄守候在离月门外,夜夜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脸上的阴沉之色就从未退去过。
“可是,云迪……”
“不行,他们可以将东西送去关口,但是你必需留在这里休养身体!需要做什么,你吩咐我去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说过,不许就是不许!”
离月瞪大了双眼看着第一次任性的穆云迪,道:“云迪。”她的声音带着撒娇,“我答应你,在战事未完时,我都不会从这张轮椅上下来好吧。”
“你……”穆云迪莫名的气恼起来,拂袖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强嘴角抽了抽凑到离月面前道:“月姑娘,穆师兄到底怎么了?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火呢。”
离月松松肩,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去。好啦,收拾东西,走吧。”
张强道:“俺瞧月姑娘你的身体确实不好,瞧你,脸白得……要不,俺们将东西送去就行,月姑娘你在济北城好好休想吧。不管怎么,济北的条件始终被关口要好。”
离月心情懒得有些好,不禁跟张强开起玩笑来,说道:“好啊好啊。”
“那可好!俺这就告诉穆师兄去。”憨厚耿直的张强一根肠子通到底哪晓得离月的揶揄,说着就要去。
离月在他身后大声补充道:“去吧,顺便告诉你家穆师兄,替我准备些好吃的。”
听到她的话,张强有些莫名其妙,可回头却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