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紧跟着马车,奋力向前扑去,小小的手指紧紧抠住马车后座的木框。
连拽带拖的被马车拖出了一百米。
“吁!”
正当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快要挂掉的时候,总算听到有人勒住马缰的声音,马嘶喊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离月喘着大气,连滚带爬扑到马车前,勒住马缰绳,勒的那么紧,连指甲嵌在肉里都浑然不觉。就这么紧紧抓住,深怕她的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骆诚!骆诚!是我啊!……”离月激动得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大胆!城王名讳岂是你小小贱民直呼的。”有个严厉的声音在离月头顶上炸开来。
她微一抬眼,连人影都未看清,“呼”的一声,只觉得一个黑黑细细的长影极速向她扫来。
下意识的她闭紧了眼,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扑面,她虚开眼,穆云迪何时在她身边的?
穆云迪就站在离月身后紧紧贴着她的背,胳膊却高高举在她面前,这个姿势紧紧将她包围在自己的怀中。
离月眼光一扫,方看清了,穆云迪他的手中正拽着一条马鞭。而那条马鞭其实是要打向自己的!
“有没有受伤?”他问。
离月这才被惊醒,顿时冷汗淋淋,背心全湿透了。他的话把离月从混沌中拎了出来。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暗道:我都转世投胎了,骆诚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马车内分明坐着……
离月泪眼朦胧回头看看一脸焦急的穆云迪,又不甘的看着马车那厚厚的帘子。
浑身像散架一般,她松开了马缰,穆云迪也放了马鞭。
他搂住摇摇欲坠的离月。
那个严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大胆狂徒,竟敢阻拦城王……”说着马鞭半空中挥舞中,急急又要落下。
“烈禾!”温和的声音骤然在车帘子后响起。
“是!”烈禾回答前,眼看着要抽到身上的马鞭‘嗖’的一声就收回到了手里。
离月这才看清,这个叫烈禾的家伙,国字脸,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大身材。原谅她吧,透过重重的阳光她就只看到了一个大大的人。
帘子被撩开了一点,车里面确是端坐着一个人。可那不是骆诚又是谁?
离月又再次激动了,一个骆字尚未出口。
那个和骆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话了。声音温和的如拂过旭日的春风。
“烈禾,别再闹市里穿行了,绕路吧。”
“可是,……”烈禾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再说出口,只是狠狠瞪离月一眼。
离月可不在意他是瞪自己,还是向想吃了自己。她只是睁大了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骆诚’看。他好像瘦了,脸色苍白,唇泛着浅浅的紫色。
“骆诚,你什么病了么,我这里有药。”
所谓关心则乱。离月瓶里的参丸可是按照那个游方老头的配方配制的,对她不犯则以一犯要命的心脏病效果奇好。以耿萍老妈的话说,那是救命仙丹。
此刻陡然一见到骆诚,离月便反应过头了,速度迅猛的掏出自己的参丸瓷瓶递上去。
可恨我她那该死的小身体,小胳膊!爬不上高大的马车,手也不够长度伸进去。要是她能摸摸骆诚他就好了,也可以看看他哪里不舒服。
对离月突然递药的举动,在场三个人都很惊讶,但表现出来却是截然不同。
烈禾全身戒备,眼神嫌恶,万分警惕的死瞪着她,或者他要不是看离月年纪尚小,早就大马金刀的把她拖到一边大卸八块了。
而离月身后的穆云迪则疑惑的看她一眼,“离”字还没说出口,被离月回眸一剜,便默不作声,只是有些紧张的盯着烈禾手中的马鞭。
然离月最为关心的骆诚,他微微一怔,一瞬不瞬的盯着离月的眼睛看了十几秒,和他对视,离月在那双淡褐色的眼眸里只看到两个字“猜忌”。 一丝凉薄弥漫在心上。
可不过瞬间,他旋即笑了,温婉柔和的说道:“谢谢。”话语温和,但离月却感觉不到一点感情。“不过,你认错人了。”他说着,仍旧伸出一只手来将离月手中的药瓶拿走了。
离月只看到他那手指节修长,肌肤白皙,指甲修建得很干净,一如过往。刹那间她恍惚了,泪眼朦胧。
腕上传来一点温热,离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来得及看清,耳畔便传来‘骆诚’的声音。
“下次别这么拦马车了,很危险。走吧,烈禾。”
“是!”烈禾得到许可迫不及待的甩着马鞭绝尘而去。
明明是她的骆诚,却不认识她了。或许他只是一个长得像骆诚的人罢……
离月浑身散架似的,无力向后栽过去,却被人紧紧搂住。
回眸中,她看到一双清亮无比,溢满关切黑眸。离月任自己倒在穆云迪怀里,任泪水决堤而泄。
喧闹的大街上,一个青衣小童搂着锦衣公子稀里哗啦的哭着。过往的行人眼神复杂的不时往这边瞟。
穆云迪一句话都没有问,这让离月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他找了一个客栈,要了一间空房。离月还兀自沉侵在伤感和强烈的思念中,一语不发的枯坐凳上,任穆云迪替离月洗去脸上的残泪和灰尘。
“咦!”他的轻呼声总算让离月回神。顺着他的目光,离月的注意力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瘦小的手腕此刻多了一件物事。一串血红色的琉璃珠串,华丽而偏大的珠串套在离月的手腕上显得很突兀。
尚未惊讶,离月已然记起,这是刚才‘骆诚’在她突然送药后给自己戴上的。
那时,她只是感到一阵温热。原来温热的是他的体温。离月的脸不可抑制的微微一红。
当离月再抬头时,房间已经没人了。
“云迪?”她轻声叫道,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涌动。暂且抛开心底莫名其妙的感觉和胡思乱想,离月拉开门向外看。
走廊那头,一个熟悉的黑影仓促的跑来,是穆云迪。
“我给你买了一件新衣,换上吧。”他将手中的包袱塞到离月怀里,不由分说的将她推进门,“我就在门外。”穆云迪的心永远的这么细腻,他小心细致的呵护着离月脆弱的灵魂。
一套月白色的素色裙袄,肩处各有一朵淡粉色的绢花,垂落丝带长至腰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套极好的裙裳,做工精细,又不失灵动。离月褪下被马车拖得支离破碎的旧衣,换上新裙,惊奇发现合身之极。
不由惊叹穆云迪的观察入微。
这是离月在这个世界所穿第一条裙子。
赤云山上终年白雪,离月平日所穿的都是耿萍老娘缝的厚皮袄,根本就没有机会穿裙子。
久违的爱美之情涌到心头,离月不由牵着裙角在穆云迪面前转了几圈,狠狠的臭美一把,方才的不悦也淡了去。
离月兀自欣赏着,却没有注意到穆云迪眼中那无法掩藏的惊艳!
“云迪。”离月轻轻叫着穆云迪的名字。
“嗯。”他只是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憨憨的笑着问有什么事。
“你说着珠串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离月突然的问道。因为他的眼光就没离开过自己手腕上的琉璃珠串。
血红的珠子在阳光下闪闪的透着猩红的光芒,夺目之极。
穆云迪并没有离开回答她,反而是抬起了离月的手腕,一颗一颗的转动上面的珠子,总是在缨络结绳处有两颗最大的珠子上分别刻着一个字,这么微小的地方,他却注意到了。
“城。七。”离月默默的读了出来。
不由抬头疑惑的看着穆云迪,一个城字,一个七字,可是这又有什么联系呢?
他迎上离月茫然的目光解释道:“刚才马车内坐人可能便是洛城王。”
“骆诚?王?”离月有些曲解。
面对她的不解,穆云迪细心的解释道:“当今圣上子嗣不多。本有九子一女。可惜多数夭折,现今的子嗣仅有皇后曲婳所生二皇子杨天佑,被封为豫章王。珍贵妃的所生的四皇子杨天宿,被封为显德王,以及珞贵妃所出的七皇子洛城王杨天城。这串珠子晶莹剔透,价值连城,上又刻有‘七’、‘城’二字,故可以推断那人极有可能便是洛城王杨天城。”
离月听着穆云迪的话,整个人陷入了混乱中。
明明是她所深爱的骆城,怎么就成了七王杨天城了呢?就算人有相像吧,可是那也太像了点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离月将那串带着七王杨天城气息的琉璃串珠紧紧捏在手中。
可是,她却是忽略了最大的一个疑点,穆云迪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不过,这不是现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离安老爹他们那群有着落草为寇心思的参农们!
稍事休息后,在穆云迪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奉安县府衙后的守府别院!
门口那两只石狮子瞪着圆圆,张着大口,很是威武。
第一次要见到古代的当官的人了,离月不免心跳有些加速。
想是一会事,做又是另一会事。
离月自顾自的想着,完全忽略了某人怎么会这么熟悉道路。虽然他常常陪他叔叔下山,但他叔叔总不会常常带他来县太爷住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