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晓翼来协会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碰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否认识,都在冲着他笑得十分八卦甚至是猥琐。狼王先唐晓翼一步道出他内心所想:“慕千秋……”
“我已经有点后悔了,”唐晓翼把免费的报纸卷成一筒,抵在额头上,这是他表示苦恼或者头疼的习惯动作,“她不会真像资料所说的那样,除了跳舞拉琴针灸以外就什么都不会了吧……”
狼王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总不会把你办公室弄得更糟!”
唐晓翼立刻一抽气——“洛基你说的很对,我的办公室已不会更糟了,她为了挪出一块落脚的地儿,总会帮我收拾一下的。”
后来箜笙的话果然验证了唐晓翼的想法。箜笙本是为唐家服务的医师之一,进入协会的动机也是因为唐家担心唐晓翼,生怕这位继承人有什么差错,专门安插一个箜笙进来。她本身只比唐晓翼大了四五岁,为人温厚,性格极好。
“家长。”唐晓翼刚进协会大厅,旁边休息座里有人叫他。他转头看去,箜笙手里拎着个咖啡外带袋,长腿跨过隔离带,大剌剌地向他走了过来。她穿了一件挺漂亮的粉色长外套。
箜笙走到唐晓翼面前,拿出咖啡喝了一口:“你的小助理蛮能干的,把你那——”她斟酌着用词,“——不怎么文明的办公室收拾得很清白。我之前还看见她在茶水间。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她收拾了办公室?唐晓翼挑起眉,末了闭上眼。就指望她别被他那些奇怪的小玩意儿吓到,虽然,也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你气色不怎么好。”箜笙突然把声音压低,旁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病情反复?”
“一直都在反复。”唐晓翼对她一笑,很礼貌的点了点头,径直向电梯走去。
唐晓翼从未觉得这条走廊这么长。
这条南北走向的走廊上,设置了世界冒险协会几乎一切的管理部门。总管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而他要想到办公室就得走过一扇又一扇的毛玻璃拉门,以往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拉门口此刻却热闹非凡,有不少人借故逗留在那里,也许是为了多看几眼总管的新助手。
……天。
唐晓翼额头上青筋直跳,大步走过走廊,有好事的人冲他吹口哨,那口哨声里全是摇头晃脑的揶揄与得意。
沈浅岚也在门口站着,抄着个手,见唐晓翼过来,他板着脸一笑,眼里没有一点灿烂:“我妹妹可受不了委屈。”
“委屈不了。”唐晓翼不笑,轻轻点了点头。沈浅岚“嗯”了一声,转身走到自己部门里去了。这一幕尽数落在某人眼里。
唐晓翼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迎面不是灰尘味儿,而是清新的植物香气。唐晓翼心想你慕千秋难道还会魔法,凭空变出来几盆花来怡神,那他还真是捡到宝了。他走进去,竹架上的八哥嘹亮的“呱”了一声。
……见鬼,宋羽郁什么时候把她这该死的八哥领走?
这八哥心高气傲不识相得很,宋羽郁也是因为被它吵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提着它来找唐晓翼。他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可一对上宋羽郁,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于是这只名叫獠哥的八哥就正式留在了唐晓翼办公室里。
獠哥的确会闹腾,有它在,好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不敢进总管办公室。唐晓翼也头疼,但别无他法,日子就这样将就着过下去。
绕过獠哥,唐晓翼极力压抑自己心中的不习惯,硬撑着走向办公桌。这宽大的桌子也被擦拭得可以照出人影,物品摆放整整齐齐,一沓未处理的文件放在右边——慕千秋真是能干啊。他想着,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放眼望去,这办公室装潢复古,贴糊了缎面墙纸,正对着办公桌的墙面上挂着肖托纳的肖像画,他因为发现了“云中之梯”而被誉为“隐世的国王”,也成为了协会史上最优秀的冒险家。
唐晓翼和肖托纳的黑色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挪开了目光,他转着笔等了一会儿,慕千秋终于露面了。
她上身一件水红色衬衣,下丨身一条八分卷边牛仔裤,蹬着一双白色跑鞋,皮肤莹白得好似要泛出光来。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唐晓翼已坐在位置上了,她似乎有些意外,问道:“咖啡还是茶?”
“白开水。”
“咖啡还是茶?”
“白开水。”
“噢,给你茶。”
唐晓翼望着被放在桌子上的、还冒着热气的绿茶,不禁感到好笑:“非要和我对着干吗?”他倒是想谢谢她的,毕竟她帮他把猪圈收拾成了办公室。
慕千秋笑得眉眼弯弯:“嗯。”她又说:“我连早餐都没好好吃呢。”
“你几点来的?”
“四点半吧,”慕千秋看了看手机,“现在八点半。速度有点慢了,如果是我妈妈的话,也许还赶得上给你做几个三明治?你也不像是会吃早餐的人。”
他的确没吃早饭。
唐晓翼大概猜到她家里是什么情况了,他也不去碰那杯茶:“你把助手看成什么了?保姆?”
慕千秋看起来比他还惊讶:“不然?我觉得你非常需要一个保姆啊,不然干嘛招我当助手。”
“那也不会是你。”唐晓翼敲了敲桌子,“助手是协助我工作的,不是干涉我日常生活起居的。”可你帮我清理地方,我也是很高兴的。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见她没什么反应,唐晓翼换了个姿势:“我以为你会问‘那什么人才能照顾你’。”他和他之前的助手谈到这个问题时,她们都是这么问的。
慕千秋一笑,神情很镇定:“因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傻。”
两人正聊着,门突然被敲响了,唐晓翼和慕千秋对视了一眼,后者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宋羽郁。
宋羽郁依旧披着一头及腰长发,尾稍微微向里卷着,刘海中分,末端一直长到耳垂边。她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鹅蛋脸上没有一个粗大毛孔,显得极干净白皙。见开门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孩子,宋羽郁有一瞬间的迟疑,她很快扬起微笑:“请问……”
“我在。”唐晓翼侧出身子,向她招了招手。
“嗯!”宋羽郁轻快地应了一声,对开门的陌生女孩子笑了笑,后者默不作声地把门开得更开,方便她进来。宋羽郁进门后照常和獠哥打招呼,獠哥左顾右盼就是不理她,宋羽郁心里也没什么期待,走向办公桌:“你还没吃早饭吧?”
“是。”唐晓翼将笔头抵在唇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往她那边看。宋羽郁把手中所提的不织布袋放在桌子上,目光落在茶杯上:“你没吃早饭,为什么空腹喝茶?”
唉,这家庭主妇的口吻。
慕千秋关上门,靠着门板站着,手撩了撩耳边碎发,抱着臂含笑看着这对儿。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你看,世间又多了一对模范夫妻。真是让人羡慕呀。
看这两人从善如流自然而然的样子,这情况应该是经常发生的吧?慕千秋脸上仍有浅浅的笑,心里却在想,不知道是妈妈的手艺好一些,还是宋羽郁更胜一筹呢……
那边宋羽郁已经把保温盒拿出来了,一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即刻飘出,十足勾动食欲。她送来的早餐是很普通的小笼包,还有一小碟榨菜。慕千秋已经拿出手机准备发朋友圈了:某名媛最拿手小吃是小笼包,十二个小包子里饱含着对未婚夫的浓浓爱意……去死吧,她想发的其实是“我上司的办公室可真乱啊”。
可不是,她收拾这七十平方米的地方就花了三个小时左右,天知道她一开门,一堆垃圾铺天盖地地压下来的感觉……幸好慕千秋有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母亲,不然她真会被这架势吓得直接回家。
她从门口开始打扫,垃圾全堆成一堆,文件档案书籍,这些一看就知道很重要的东西也堆成一堆,还有来历不明用途不明的东西,慕千秋也拿不准是个什么玩意儿,干脆也堆一堆。她差点把这三座小山一直堆到离总管办公室最近的人事部办公室门口。
六点半左右,各部门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沈浅岚也是这个时候到了自己的人事部门口。他当时一只手里端着杯热咖啡,一只手提着公文包,见自家妹子忙进忙出的,沈浅岚一刻都没有犹豫,放下东西撸起袖子就去帮忙了,后来也有人事部的人加入。五六个人忙忙碌碌,终于在八点之前把这垃圾场清理干净了。
沈浅岚正在挂肖像画的时候,慕千秋说:“为什么肖托纳长得一副华人相?”
的确。肖托纳整个就是中国人长相,敦实稳重,眉眼之间颇令慕千秋有熟悉感。她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七点五十左右,一切收拾妥当,沈浅岚问慕千秋:“去茶水间休息一下?我带了面包。”
慕千秋当然同意。兄妹俩在茶水间停留了一会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箜笙看见了慕千秋,并告诉了唐晓翼……
这就是在唐晓翼和慕千秋见面之前的四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