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像描写对故事家并不重要,如同时间对哲学家一样不重要。这都快成了王记的口头禅了,凡是读过他文章和知道他是写文章的人差不多都听他这么喋喋不休地阐述过。
这样阐述的理由就是,王记要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故事作家。写故事的人只要把情节设置好,把线索理顺,把悬念留足,就有卖点了。至于人物肖像描写,那是小说家的事,通过肖像描写刻画人物内心世界,则是与故事不搭界了。
其实,这只是王记的想法,往深了说,肖像描写一直是他的弱项,他这人一钻进故事情节里去,没准连自己什么长相都忘了,还指望他描写别人?
当然,这话有那么点夸张,可不夸张就不是文学艺术了。
这回,王记走在大街上,开始构思他的故事情节,他一向喜欢在嘈杂的环境里构思,我们不妨把这理解为一个写作者的怪癖。前前后后有多少人跟王记打过招呼,王记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有一双男式皮鞋若即若离跟了他四条街。
如果是一双女式的高跟鞋哒哒得得地敲打着街道,不疾不徐保持着这么一段距离,王记可以理解。在小城,谁都知道故事作家王记的大名,很多文学女青年以认识王记为荣的。女人嘛,好点虚荣是给青春期打上一种烙印,但男人跟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男人跟踪,一般有二种可能,一是久未谋面的老朋友想给你来个意外的惊喜,二是怀疑自己老婆与人有染想来个螳螂捕蝉。
这两种可能只在王记脑子里飘了飘,没冒出来就被王记摁下了苗头。
王记没什么朋友,他的朋友只限于书本,除了泡图书馆他不参加任何活动。至于与别人老婆有染,王记更不可能。他打小就丧失了性功能,要不然这会还孑然一身?一般有家室的人,这会都在家陪老婆孩子了,这是三伏天的正中午呢!
莫非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是个有着怪癖的男人?一念及此,王记兴奋起来,两个有怪癖的男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在三伏的某一天正午时分......王记的大脑思维开始扩散开来。
不会是同性恋倾向者吧?最近小城可一直在放映李安的《断背山》呢。小城虽小,百十万人中找出一个同性恋倾向者应该不成问题的。
王记脚步迟疑了一下,他的故事中还没有一篇关于同性恋的情节描写呢,这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题材。
同性恋患者一般都会是什么表情呢?王记无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偏偏那人也回了头。算了,表情属于肖像描写的范畴,按王记的写作习惯,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还是在情节上多费点笔墨吧!
两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同性恋倾向的男人是不会一声不吭地走下去的,至少会有一个应该主动的......王记这会在构思情节,自然不会主动,主动的应当是身后的男人。
果然,身后的男人步子加快了,亦步亦趋的靠近王记。光天化日之下,他会做什么呢?王记不自觉地抬了抬头四顾一番,他一定做不出太抢眼的动作,这对故事进入情节的节奏非常不利。作为一个谋篇布局的高手,他应该也有责任给身后的男人提供一个可以施展行动的空间。
空间应该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而且小巷里应该除了成堆的垃圾就是成群的苍蝇,只有这样的空间才适合那些心理变态的人,在里面作变态的表演......像是配合王记思路似的,一条小巷真就在眼前了。
小巷前面有一个公厕,污水横流的小巷里还真是除了垃圾就是苍蝇。
皱了皱眉,王记大步走进了小巷。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顿,跟在王记的后面急促的响起,按常规,这个有同性恋倾向的男人会一把从后面抱住自己的,然后用那种变态的口气在自己耳边昵喃,昵喃什么吧?王记没了下文,在这方面,他的知识实在欠缺,男人会对男人说我爱你吗?多肉麻的词啊!
王记的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游戏他不想玩了,令人作呕呢,情节到此为止吧!王记毅然收住了脚步,他的故事核已经有了,其他的如同肖像描写一样,不重要了。
就在王记收脚回身的一刹那间,王记看见一个黑影向自己头上砸了过来。天啦,一根碗口粗的木棒呢!
这是干什么呢?同性恋倾向者对自己喜欢的人用木棒打招呼?不对吧!王记的眼光就往下移了那么一寸。可惜,就一寸,他眼前就黑了,如果说他一定看见了什么,那我也只能告诉你,他看见了满天乱窜的金星。
第二天的晚报是这样报道的,昨天,在我市一条僻静的小巷,一市民遭人袭击后被洗劫一空,事后警察在作笔录时,受难者言称对劫匪肖像没半点印象。
王记出院那天才看见了这份晚报,王记很不满地嘟哝了一句,肖像很重要吗?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