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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亲情的守望(3)

上了年纪的女人,大多不喜欢吃热干面,干,涩,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硬,当然,也叫筋道!

只是,这样的筋道,更适合年轻人的牙床,也更适合年轻人的胃。

女人有六十岁了,有好的牙床,可以理解,有好的胃,也可以理解,但她手里的那碗热干面,却是端给了一个更老的女人的。

是的,一个更老的女人!卧在轮椅上,干枯的手掌搭在扶手上,一颗颗的老年斑层叠着,没有青筋了,只有一片乌青的底色隐在皮肤下,像远山下的夕阳,让人就想到两个字------苍凉!

唯一证明她活着的,应该是那张嘴了,有一下没一下的嚅动着,眼睛倒是睁着,却死鱼一样缺少光泽,这样的一双眼睛,你是不忍卒睹的。

让人动不动想起雪压风欺的枯枝,没准你就在擦身而过时,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了。

生命的衰败如此真实地击中了我,令人不敢对视。

我也在等一碗热干面,跟她的一样,不放葱花的热干面。

我一直讨厌葱花的味道,一个读书写字的人,身上是不该沾有葱花的味道的,这味道让人很市俗,或者很生活气息,尽管我的文章里不乏生活气息。

老人也曾以是个读书写字的人么?我寻思。跟着我又摇了摇头,这样一个小地方,不大可能。六十岁左右的女人,识文断字的尚不多,何况八十岁的老媪!

见我一直打量门外的老人,小吃店老板娘搭言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难为这位大姐了,三年,喂了整整三年呢!

我笑了笑,乌鸦都能反哺的!

可这大姐,并不是那老人的闺女啊!

哦,那是?我嘴里咽了一半的热干面停了下来。

听大姐说,她是老人收养的,老娘喝了口水,知青上山下乡时,她从武汉来到这小地方落了户。老人那时舍不得,隔三岔五就跑下来看她,一来二去的,老人的儿女们烦了,再逢上女人回武汉娘家时,言语间就有取有舍的,一来二去,女人身份竟成了老人年轻时一夜风流的私生女。女人一气之下接了老人乡下来住,没想到,再回武汉就找不到曾经的兄弟姐妹了!

老宅子已没了人,望着人去楼空骤然易主的老宅,老人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女人无奈,把老人又背了回来,一晃三年了,唯一能让老人对武汉保持回忆的,就是这样一碗热干面了!

果然,我顺老板的眼光望过去,老人的鼻子在芝麻酱的浓香中贪婪地抽动着。

我的鼻子也抽动了一下,为那个蹲坐在小凳上的女人,这样的日子,她得蹲多久啊!

老板娘又咕叨了一声,这老人,特怪,就不待见葱花味,一闻见就不肯张嘴,你说怪不?都这大的年纪了,还穷讲究!

穷讲究,不行么?我笑了笑,把碗中的热干面亮了一下,提醒她,我也是不喜欢葱花的!

一个人的喜好,跟穷与富无关,跟讲究不讲究也无关,我一直这样认为的。

老板娘很是尴尬,我喜欢看她这样的窘相,干吗要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么刻薄呢!

这事一晃就过去了,我依然每天去吃不要葱花的热干面,女人也每天端一碗不要葱花的热干面,老人同样每天在轮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瘪着嘴咂吧热干面。

令我很担心的咔嚓声并没有作响。

今年的雪天来得似乎比往年早,我说的是似乎,因为好端端的寒潮居然就来临了,而且是提前来临的。

我贪婪热被窝,所以起得迟,等我赶到小吃店时,已剩下最后两碗热干面了,而且都放了葱花,是老板娘和她伙计的早餐呢!

我皱了皱眉头,付钱,端起了其中一碗开始边吃边往碗外摘葱花。另一碗也没受到冷遇,一只我熟悉的手端起了它,不用说,是那个女人的。

那个老人也没有吃吗?我跟着她的背影望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老人卧在轮椅中,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像个襁褓中的婴儿,可那碗是放了葱花的啊!

我为女人担心着,老板娘说过的,曾经有一回,女人端错了一碗有葱花的热干面,结果呢,老人倔强的把头偏向了一边。

我想看一看这垂暮之人是如何发小孩脾气的。天冷,女人如果跟我一样往碗外挑葱花的话,那面就不能进老人的口了。

令人失望的是,老人这次很乖,吃得口舌生津的模样。而且吃得很快,像谁在冥冥中催着她似的。

我和老板娘同时张大了嘴,太不可思议了,这事!

没戏看了,我百无聊赖地走出小吃店,刚要和轮椅擦身而过时,一声轻微的啜泣自小凳上忽然响起。

是那个女人!

老人不再挑剔饮食了,是好事啊!哭个啥呢?我放慢了脚步,就听女人轻轻叫了声,妈啊,你怎么连葱花味都辩不出来了呢?在女人的哭泣声中,我听见一声咔嚓不经意间在心头响起!

寒气更重了!

隔天,居然下了雪,再去小吃店,雪地里没发现有轮椅压过的痕迹!我第一次破例要了有葱花的热干面,吃得满脸的泪滴!

久违的温暖

雅娟走出导师办公室时,微眯着眼,对着天空夸张地做了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姿势,很芙蓉姐姐的造型。

张鹏没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为了通过这次论文答辩,雅娟三十多天没晒过太阳了,足不出户的雅娟真的与阳光久违了!同时久违的还有姐姐雅妮。

喊雅妮姐姐,雅娟是不服气的,凭啥呀,不过是比自己早三分钟见到阳光而已,可谁让自己在娘的子宫里是站着的呢,要跪着多好,站着生的肯定比不上腿蜷着生的。

上学后,雅娟硬是咬着牙把雅妮比了下去,门门成绩都当了老大,被比了下去的雅妮去了南方,据说那是一个弯腰就有钱捡的城市,也是一个伸手就得花钱的城市。

雅娟的学费就来自那个城市,姐姐雅妮弯腰的频率一定很高,要不哪来这么多钱呢,雅娟脑海里老浮现出穿和服低眉顺眼不停鞠躬的日本女人,姐姐嘴里说得最多的,只怕也是那句,请多多关照吧!

雅娟的博士学位近在咫尺了,雅娟想,该给姐姐报喜了!

姐姐在南方,却一直说冷,冷是因为孤单,雅娟在北方,却一直很暖,有姐姐的牵挂,也有张鹏的呵护,张鹏是她男朋友。姐姐也该有个朋友了,雅娟想。

雅娟就这么想着上了南下的火车,她要给雅妮一个惊喜,她想像着姐姐嘴张成O型的模样,那里面肯定能塞得下一枚鸡蛋。

记得上小学时,雅妮会经常在课后往嘴里塞一枚剥了壳的煮鸡蛋,温了,再给雅娟吃,雅娟胃不好,吃不得凉东西。

其实姐姐的胃也不好,雅娟却一回也没为姐姐在嘴里温过鸡蛋,谁让她是姐姐的呢!

雅娟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来到了雅妮工作的名古屋,其实就是一家日式的酒铺。

穿和服的工作人员来往都低眉顺眼地走着小碎步,问起姐姐,都说还没来,雅娟就要了一个单间,斜在榻榻米上,日本的料酒她喝不惯,,寿司就象征性地搁在矮桌上。雅娟冲那个不停鞠躬的小姐说,如果雅妮来上班,就说有客人等她,小姐是鞠着躬退出去的,转弯了还有请多多关照的余音在雅娟耳边回绕。

雅娟调皮地从包里摸出一枚煮鸡蛋,张鹏塞给她的。

雅娟小心地剥开壳,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口水咽了又咽,才把它小心翼翼地含进嘴里,二十多年了,她要亲自为姐姐温一回鸡蛋,让姐姐的胃也暖上一暖。

姐姐会感动得一把抱住自己,还是会哽哽咽咽把那枚带有自己舌温的鸡蛋一点一点吞下去,不得而知,雅娟在自己不得而知的猜想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雅娟醒来时,蛋还在嘴里温着,门口有一个穿和服的女子正努力挺着腰跪在地上,头微低,双手抚膝,是姐姐,雅娟吓一跳,雅娟说,姐姐是我呢,你干吗跪着?

雅妮头深深一垂说,这是我们老板推出的跪式服务!必须这样做,否则就炒你鱿鱼!

雅娟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那枚鸡蛋塞进雅妮口中,然后一把接过雅妮手中的托盘,双膝下屈,深深一躬鞠了回去。

鞠完躬,大滴小滴的泪花从雅娟眼里滑落出去。

雅妮不说话,那枚鸡蛋的蛋黄已涨破了蛋白,一点点在雅妮口中涨满。

久违了的温暖,让雅妮想起了过世的爹娘,娘也这么喂过自己温过的鸡蛋!

传奇

街头的灯柱下,中学生刘贝攥着一把水果刀,汗,开始不争气地往外冒。

刘贝想动劫点小财,去网吧继续打传奇,在游戏中,他可是一等一的杀手,弹指一挥间,多少江湖豪客死于非命。

死人,在刘贝认为,是眨眼间的事,有时候连闯三关下来,连眨眼都觉多余了。

眼下刘贝却眨了几下眼,手中的水果刀沉甸甸的,中午,进城卖西瓜的父亲给他送来一个大西瓜,开膛后却忘了带走水果刀,刘贝爹走得急,正午的瓜好卖,这光阴他耽搁不起。

这是一条老街,位子偏,路灯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好几起劫案都发生在这儿呢。

刘贝嘘了一口气,抬手,擦汗,水果刀在夜光下晃了一下,很打人的眼。

三个黄发青年看见了,骂骂咧咧围上来。

妈的?鬼鬼崇崇干什么?打劫啊!为首一个伸脚踢了刘贝一下。

刘贝认识这几个混混,吓得手一哆嗦,水果刀当一声掉在地上。等,等人!刘贝说。

等人?另一个混混贴上身来,等女孩泡啊!

不,不是!刘贝吓得直摇头。

不等女孩你玩什么月上柳梢头啊!边上那个小混混幽了一默。为首那个小混混猛一张大嗓门,呵呵,我知道了,你想打劫!

刘贝吓得脸色苍白,说,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