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蚁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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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3)

当时宋辉刚徒步回来,在小木屋睡了一觉,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山顶的新鲜空气,见天色尚早,打算再来一拨,从木屋中拿出大背包,打算待会走到山顶深处,随便找个地方就地支帐篷,不回来了。

于是从山脊背往下走入另一块山上大草原,这个时候来山中徒步的人也大有人在,他也没怎么在意,一路都是山坡平原,也有那种临峭壁的悬崖,有急有缓,没有瀑布。

他觉得走正中平地没乐趣,渐渐偏离方向,临崖而行才有意思。

顺着山脊走了一阵,拐弯的时候,只见崖边一个半坡上有一队人全副武装的在徒手攀援,落日余晖映在一众红黄蓝绿的攀山服上,很是飒爽,顿生激昂,可惜他这次没打算做这么刺激的活动,便驻足观赏了一会儿。

忽然一人闯进了他的视线,那是一身蓝衣的矫健身躯,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该用婀娜、苗条,多姿甚而柔弱之类来形容,此时却独剩矫健二字。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虽然头发扎了起来,戴了帽子,脸上附有丝巾遮了一半的脸,宋辉还是一眼就认出这身着蓝色攀山服的女孩就是孟兮无疑。

孟兮看来并不是纯粹的徒手攀爬,戴了手套,她身上又挂了东西,这处攀爬的山壁倒也不是世所罕见的绝壁,但也是户外爱好者中的佼佼者才敢尝试的,至少已经有资格够上极限运动的初级门槛了。

“兮,还行吗。别爬那么快,注意安全。”

“OK.”

他们看来是熟悉的人一起来的,组织者还在攀爬中不断问各个队员的状况。孟兮看来感觉不错,时不时绽出爽朗的笑声,“哇哦,哇哦。”看来取得了一个阶段性的胜利,站在一处可以立足的小支点,向着身下的同伴摇手示意,“我领先啦!喔噢!”引来同伴一阵口哨的回应,也有人再次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一面欢心鼓舞的为自己庆贺着,一面靠着山脊欣赏着即将跳入山那边的落日,余晖洒照在她运动过后的脸上,皮肤白皙更甚往昔,浅黄的丝巾都掩盖不住光芒。难怪她皮肤如此之白,又如此具有光泽,果然是勤于运动的结果,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运动还包括极限这类。

宋辉隐在稀落的人群中默默的观看了孟兮一干人攀上山顶的全过程,直到他们各自离去。看样子是到人群聚集最多的山坡上去搭帐篷了。

至始至终,宋辉都没有去向孟兮打招呼,因为他很快发现,孟兮除了运动过程当中利索的自然流露,她的神情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辉很长时间都在质疑,这应该只是身形样貌与孟兮酷似的另一人吧?

但那自然不过是不愿接受的假设,她同伴都在呼她孟兮,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宋辉还是暗自摇头,这真的跟公司里的孟兮不是同一人。一个人善于变换身份扮演不同角色,在不同场合展现自己的不同面,这是有的,但绝无彻底改变气质的可能,就算是顶级影帝影后级别的演员也做不到,借助化妆技术也只是遮盖住面目状态而已,骨子里的气韵气质犹在。

偏偏孟兮就是做到了。

要么就是她角色扮演得太过投入,达到了超越顶级影后级别,或者她有良性的分裂特质。要么就是,宋辉心中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因着这些莫名的不舒服,他居然有了突然而至的警惕,他放弃了上前同孟兮打招呼的打算,当晚也故意将帐篷搭得离他们更远。

结束这次户外之行,回到公司后,宋辉心中便对孟兮留了心,忍不住关注孟兮的一举一动。进而开始查孟兮进入公司以来涉足的项目,并无特别,那些有问题的项目跟她也毫无瓜葛。只一点很费解,陈靖和李力等人的角逐,据说最初陈靖是很重用孟兮的,她却从器重她的陈靖倒向了李力。她明显更应该喜欢陈靖这样的老板才对,为什么要反常的支持跟她不是一路人的李力呢?

她二人有瓜葛?宋辉做了这样一个假设,但通过分析调查很快否定。

而孟兮呢,一如往常的低调、清秀,甚至有点弱不禁风,但宋辉却再也无法接受那就是孟兮的本来面貌。那看似低调的面容下分明隐藏着警醒,那清秀的脸庞上分明镶嵌着坚定,那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神中分明透着执着,还有那一步一弱的步调,分明就是伪装,但在宋辉这里也渐渐是洒脱笃定而不能是娇柔。

宋辉从业二十多年,商业间谍并不是没见过,但孟兮虽然性格上让人好奇,她平时的注意力并没有刻意探究的嫌疑。

或者这只是一个故意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的丫头罢了?难道就不许人家性格复杂一些吗?

宋辉担心是自己多年探究人性的职业习惯将自己带得太偏,有点穷究过甚,草木皆兵。

不久后,一件事,更彻底打消了宋辉的疑虑。

那周孟兮被指派一个策划方案的撰写,因为着急要用,需要她周末加加班,但孟兮过来说她可能周末不能亲自到公司来,问网上发,可不可以,自然可以,但她还说,要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她本人出席,她是一定来不了的,那怎么能完全保证,正当各人觉得她夹生的时候,她解释说,她这周末计划要去参加磨房组织的杭州四十公里徒步,一天的时间,已经报名,要到下周一才能回来。那是她的一大爱好,希望不要缺席,但说不会拉下工作,只是到时候可能是在杭州给大家发方案了,要改也只能电话网络沟通。这可以理解,各人自然无异议。

宋辉当时一直暗自关注孟兮的神态,她对于自己的户外爱好显然首次披露,但很坦然,对应的,如果是如上次那样的运动,出于需要,她该也不会刻意隐瞒,只是也不会刻意提及,那性格气质的改变,自然也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隐藏。

宋辉一面释然一面暗笑自己职业病得太厉害,同时自嘲,取笑自己对于现在年轻人到底掌控了解的不够。其实他们早不同于我们那代,性格变得更多面更复杂,也更自信坦然,根本不需要将自己所有面展露给你看。比如这份工作需要我展示这样一种性格,那我就顺势而为,成为大家希望的那样,博得你们所有人满意好了。至于我本来面目、原本性格,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好,无需向你们任何的谁交代什么。这,就是现代年轻人的思潮。

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固化了!

宋辉打消对孟兮疑虑的同时暗自喟叹了一把,感慨旧去新来、年华逝去的无奈。

这件事情至此在宋辉这里逐渐淡去,事实上,他也再无更多精力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孟兮。他入驻品牌中心两个多月后,汉邦集团又一个新的危机陡然而至,并迅速在首当其冲的品牌中心快速蔓延。

汉邦集团食品链条因为此前接连受到重创,早已千疮百孔,甜嗖嗖停产、食品产业受到监管停顿,相关产业仅剩一个媚之品的餐饮连锁品牌,这好歹也是全国闻名的高端餐饮连锁,汉邦两年前投资入股的。

原本约定好的,媚之品必须在两年内上市,结果IPO一直受阻,后来双方商议将A股转为港股,赴香港上市,但IPO依旧不顺,两年期限眼看就要到期,汉邦同媚之品创始人商议,同意将期限延长半年,半年后将按照违约条例执行相关权益。

汉邦当然不希望撤资或转手卖掉,但这两年国家对于餐饮业上市持不支持的态度,原因是,餐饮业资金流通中的采购和入款都是现金交易,约束力太弱,很难保证账目的属实程度,不批准IPO。加之,这两年餐饮业寒潮,许多相关产业接连关门大吉,没关门的销售额也一路下滑,从大赚到小赚到入不敷出,最终至狂赔。媚之品就是这么个走势,从此前年盈利十几亿到现在倒亏好几亿,直营店也从一百家狂缩至四十家,前途已经很是堪忧,国家不看好也是情理之中。

这是大势所趋,倒并非媚之品经营不善,媚之品的创始人为了能达成约定将户口调至了海外一个孤岛国家,也算无奈之举,但IPO在最后关头还是未能通过。

原本已经到了聆讯阶段,一切看来也可勉强为之,一场新的风波陡然袭来,将媚之品的创始人龚媚推至风口浪尖,也成了压倒媚之品IPO之路的最后一根稻草。

网上有人举报说龚媚是外国籍却还在本省担任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等,身兼多职。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网上就病毒般的传开了,微博和许多门户网站的头条都被这条新闻占据着。

虽然汉邦的公关危机反应够快,很快联系龚媚,她也当时就做了反应,主动申请辞去之前身上的职务,同时发表了道歉申明。但并没什么用,她个人是没什么问题了,媚之品原本岌岌可危的上市之路就此彻底被斩断。

媚之品不得不履行承诺,他们剩下无非几种选择:按照合同数倍于之前从汉邦手中套取的现金赔偿汉邦的投资损失;用钱将汉邦手中的股份再买回来,彻底摆脱汉邦的控制。

如果没钱,前者还可以用手中的股份抵押,或者将手中仅剩的股份卖给第三方套现,但换汤不换药,多养一个豺狼,何必呢。后者,没钱就不必想了。

汉邦也有几种选择:抛出手中持有的媚之品股份,转让给第三方,如果有人愿意合理价钱买的话,所谓合理是建立在汉邦至少不能亏,钱不能低于之前买入的价钱,还不包括这两年的投资损失,这是最低要求;另外一种就是接受媚之品的股份抵押,彻底接手媚之品,媚之品创始团队出局。至于媚之品接下来的命运,则有汉邦来决定。但还没完,汉邦必须评估好,媚之品接下来还有无盈利的可能,若没有这个把握,就必须快速找到新买家,将媚之品再度易手套现,规避持续亏损。

利益带来结合与合作,也会带来毁灭和反目。

汉邦和媚之品因为利益之争,闹僵了,面对媒体的质问,相互推诿责任,口水仗打了一个多星期,汉邦终于在国外接触到了一家海外餐饮投资机构,他们有兴趣接手媚之品,最终小尤总大笔一挥,与那家海外投资机构签订了转手协议。

但人家可不是救世主,协议有两种选择:完全转手、部分转让,但国外那家必须拥有控股权,而无论选择哪种,汉邦和媚之品都有无法立刻套现的危机,因为人家说了,要分期逐年返还,根据盈利反馈,除非利益足够诱人,要么就不出手。

媚之品无路可走,汉邦急于出手,最终,媚之品将股份完全转让给了汉邦,净身出户,汉邦将全部股份全部卖给了海外那家投资机构,套现的钱勉强达到了两年前投入的金额,媚之品餐饮则彻底易主。

汉邦扔掉烫手山芋的同时也彻底放弃了食品、餐饮全部相关产业的所有市场和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