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容美土司王田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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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洞城”绝章(1)

康熙三十年早春,容美仍是大雪纷飞,北风啸啸,山崖上的冰挂琳琅满目。猎人遇此天气,心里就患痒。田舜年自然不会放过良机。每日里,他都身着虎皮马甲,外罩天蓝披风,头戴紫红峒巾,脚蹬棕履,率文宪父子、向宠等一干人马,围追堵截于山野之中。

一日,众追一大木羊于龙溪河支流湫溪峡谷中,舜年于峡谷东侧云来庄临谷悬崖处“坐点”,始闻谷下人呐犬吠,热闹非常,稍后突觉闹声渐小,至杳无音息。舜年顿生蹊跷,遂令一护卫下谷以观。待护卫下到半崖,忽听得崖下有人高叫:“我们发现一大山洞,木羊钻到洞里去了,找了半天看不到影行!”

舜年离谷底约三十余丈,对下面的传讯听得明白。听说有个大洞,马上临谷俯首喊问:“洞有多大?”

下面回应:“海阔天空,能容万人!”

舜年一听,便来了神。

“你们等着,本王下来一观!”速分咐向宠去附近民家准备些干竹片、杉木皮之类,带好火种,他要进洞看个究竟。

向宠忙阻:“这下悬崖峭壁十分危险,舜爷千万不可以身试之,我等下去自可看得仔细,您就在民家烤火等待就是了!”

“不上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谿,不知地之厚。本王不下谷底,怎断定别有洞天?”

向宠摇头:“唉,爵爷这秉性,实在没有办法!”于是令土民扛着一大捆火把,自己与几位土民小心护着爵爷,缘壁攀扶而下。

谷底人员听说爵爷亲自下谷探洞,众喊“爵爷小心!爵爷小心!”边喊边去接迎。

舜年下谷,果见东侧河岸离水约二丈高处,有一大溶洞。洞外乃一平台,约二三方丈,洞口高约七八丈,口宽约五六丈,阳光、雪光自洞外透进,朝里一望,真海阔天空,且石笋、钟乳石明灭可见,千奇百怪。一土民告爵爷:“此洞名叫万人洞,怕不止容一万人!据传,先人曾于洞中构建,现已毁。”舜年心花怒放,即要进洞。

文宪忙止:“自古洞穴多怪异,爵爷怎能冒此大险,遂分咐护卫为爵爷燃火取暖,自己率众人内。

舜年不由分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不能入洞,吾何下谷?”

众人只觉爵爷行事认真可敬,不再多语,遂由数舍人举火把为先,领爵爷缓行。入得洞去,真乃一大千世界!众人你指我点,惊奇不已。但见洞中有洞,洞洞相连,容百人者有之,容千人者有之。有“高山”,有“平原”,有河流,有“湖泊”。有的洞高十仞,有的洞阔百丈,皆上有钟乳倒悬,下有石笋群生,似佛似仙似龙似虎似猴、似树似竹似塔似珠者不计其数。更有奇者,内洞一侧开一天窗,日光射入,频频注入阳气,使洞内无阴森之感。洞深不可穷底,舜年见火把将尽,令众沿灰烬原路返回。将出洞,舜年突见洞口在蓝天衬托之下成气昂昂之奔虎形,活脱脱一个先祖传奉之白虎图腾!心想:大吉大利也!

经身临其境考察,舜年决计在此建立天下第一城——洞城。

舜年下此决心,缘于对情田洞及万全洞的钟情。

情田洞位于“中府”以西三十余里太平镇。镇西侧有一山拔地而起,其中下部突斜出一峰,形似男子之最宝,因名“公山”,公山对面一里处跃起一山,中下部有一洞穴形似女子之最尊,因名“母山”。传说公母二山原皆为天仙,因常行幽会苟且之事,触怒天规,被贬入尘寰,变成二山让他们处咫尺之遥,却动弹不得,任凭害死相思。殊不知,人间到处有真情,许多男女常幽会于山下,洒下若干情露,久而久之,这情露便破了仙术,公母二山便羞答答白昼分立而夤夜悄然相合。过公母山西去二三里,又生一山,名曰大寨,其山怪石嶙峋,山腰亦生一洞,山下一展平阳,西去长十余里,宽一二里,有千亩良田与公山相连,似有秋波频送,故名情田洞。洞内宽阔无比,早为司主开发,舜年更为富造,成为“行宫”。

康熙十八年秋,乘田舜年反吴三桂交兵疲惫之际,容美西南之桑植、永顺、散毛土司纠集万人围攻容美。

昔日,容美本与桑、永、散要好,田世爵于桑植避难,至十二岁才回容袭职,此乃世恩。然后世为边界之争,又多有摩擦,至舜年袭位,力图与邻修好。并为其子昺如娶桑植司主向大鹏之女为妻。然向仍耿耿于怀旧隙,当迎亲队伍至桑植王府,向大责其礼劣薄,遂将迎亲者尽剥衣物,羞辱至极!舜年一气之下,欲解除婚姻争一口之气。然昺如却一见钟情,非娶向氏不可!父子为此反目。昺如竟一人独闯桑府,说服向王。向大鹏见昺如一表人才,且处储王之位,日后定可掌控容美,于是从简准了这门婚事。然舜年不肯屈就之傲气,却重重冲撞了同是王者向大鹏的自尊心!他寻机要教训教训这自尊自大的“亲家”!

在悄悄杀掉烽火台守卫后,三司雄兵匆匆而行,三日便入容境。

舜年大惊,盖因秋收大忙,不及调集大部人马,遂令文宪为后援,自己率精卒千余,前往迎敌。至太平,已大兵压境,只得退守情田洞。

敌兵听说田舜年亦在洞中,遂将洞口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心想:洞中无水无粮,看你能耐几日!到时,兵不血刃,便可生擒一枭雄!

殊不知,洞中早已屯粮数万斤。十日之后,舜年谓众将曰:“敌贼料我无水无粮,企图困死我也!待我略施小计,自可解围!”便令兵卒于洞中阴河捕鱼若干及食粮掷于洞外,并书讥句以附:“围洞者苦,特慰之!”

敌兵大惊,料洞内粮水充足,围了几日便留小股设伏,大部怏怏退去。

舜年令将校罗虎回府搬兵。罗出洞遭袭,虽被斩一膀仍捂伤口疾奔中府。终因流血过多而殉职。文宪急率大部奔救舜年。至太平二部合一,借地形之熟,或迂回包抄,或正面出击,三司之众大败……

为庆此大捷,舜年特作《捷音者叙》,令石匠镌于情田洞壁,又作《情田洞记》,大抒感慨:“不仅人有知遇,而山川与人更有知遇也。”

万全洞,原名何家洞,位于平山爵府西南四五里之悬崖间,距颠三四丈,距谷百仞,谷中为龙溪支流。对面山势险峻,亦陡峭如壁,名曰刁崖。洞内可纳千人。康熙二十一年,舜年探得此洞,甚为高兴,心想,平山建爵府,赖四周天险,而在此洞中建成行宫岂不更为安全!遂进行整体修造。先自山顶凿磴道入洞,并于半途建《喘定轩》。继于洞外建城墙、炮台、石门,洞内建《就月轩》、《爱日亭》、《大土阁》、《魏博楼》及银库、书库、兵器库等。建造中,众人皆赞其它甚好,只是甚憾无水。舜年细察,见一石缝间有涓滴渗润,遂令石匠将此石砸开,立见股水而出!众人惊叫:“天助爵爷!”舜年亦感此乃天意,大利之兆,遂命此洞为“万全洞”。洞府落成,舜年撰《万全洞记》,碑刻,立于去洞之山颠,塑赑屃托之。记曰——

平山,容阳一大保障也,昔文相国铁庵寓此有年,称不绝口。其山四围峭壁,宽广纵横可百里。东西南北有四关,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往之地。南关保安桥,飞虹天半,又八峰十景之一也。创自先曾祖郢阳公。今东关古城,是其经始遗堞。先祖太初公造厅事数楹于桥之东偏。至大伯双云公,时值闯、献肆讧,不信文相国之谋,以致张皇远避。及事后,始痛定思痛,而大修其城,即今东关之新城也。双云公即世,二伯父夏云公仅遵成事,迨先少傅公乃稍修理之。自夏云伯与先少傅两任间流贼窜扰,岁岁用兵,皆以天泉为根本。盖天泉小而平山大,天泉数人可守,平山非土军数百,莫能布置。而不知平山之下有万全一洞也。洞初名何家洞,万全洞则余修葺所名也。予为儿时,随夏云伯往来天泉道中,见洞圆敞如画,窃思一游,未果。自乙卯承绪后,鉴于先少傅公,去天泉而移黄鸾镇,致有阖司入于刘营之变。于是一意以天泉为肯构,以交九峰为司治,而更葺万泉洞焉。始入洞时,中皆大石填塞,平地仅二丈许,为土民屯守之所,予相其势可开劈也,遂于去洞咫尺之新平始葺署舍,环列四市,以定其基。旧称洞中无水,仅仰汲山岩上涓滴。然非无水也,水皆由石中行。尽起其石,筑为城台,而泉流如注矣。予自癸亥春移居新坪。在洞经理日多,至丁卯之冬,守御既固,亭阁亦稍完备。每当日月照耀,云霞卷舒,觉山川草木,蔚然深秀,游其间者,莫不叹为物外巨观,而岂知良工心苦,筹所以缓急可恃者,非一朝一夕之故耶?夫山间之洞不少,而万全有平山为之表,平山得万全为之里,表里相依,而前人经始平山之举,可以告成矣。予故志其颠末,复为八韵以记之,记万全,即以记平山也。

纵观情田、万全二洞,舜年得理有五:其一,可为兵防,即使大兵压境,亦可进可退,敌围退避三舍,敌退,倾巢掩杀;其二,洞内修造可就洞壁,依势而建,且多有洞顶为盖,撙减若干资金;其三,皇皇精构,免受风吹雨打,日晒夜露,可保新艳若干年;其四,洞内冬暖夏凉,三伏可避暑,数九可御寒;其五,无有尘埃之染、喧哗之扰,为研读著述极佳之所。而万人洞,其宽敞,采光及内外景色大优于情田、万全二洞,且位于爵府、中府之间,可为军、政、文之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