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月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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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演出

屋子里,看着萧天退了出去,黄皓眼中闪过沉思之色。随后,转头看了看仍在沉吟的叶文远,小心的道:“大人,此人所言…………”

叶文远搭下的眼皮一抬,看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反问道:“重光,以你之见呢?”

黄皓皱着眉头想了想,面上露出几分迷惑,摇头道:“惭愧,属下也有些拿不准。他说的合情合理,全无破绽。可我偏偏觉得总有哪里不对……..”

叶文远眼睛眯了眯,嘴角微微抽了抽,点头叹息道:“确实如你所说,此人……有些看不透啊………”

说着,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中踱了几步,喃喃自语道:“他说是庞博问起的这事儿,可本官与庞博共事十载,何时庞博竟有了这等考量?……..此事之中,虽然很多条款,他都承认是来自他在外域的见闻,但那些没说的呢?为何竟然也都一脉相承?难不成庞润丰竟有如此智慧?还是说,他这些年…….一直都是在隐藏自己?如果是这样,那他又为何现在突然显露出来?古怪,这事儿………古怪啊…………”

他低低的说着,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少顷,蓦地顿身,回过头来,低喝道:“研磨,我要即刻发密折报于官家!”

黄皓一震,连忙应着,挽起大袖将文房四宝摆好。

叶文远几步走了过来,提起一支狼毫,在墨池里蘸了蘸,提笔写了起来。

黄皓在旁慢慢的研着墨,犹豫了下,忽然低声道:“大人,那边………要不要滴个消息?”

叶文远手一顿,随即又再继续写着,唔了一声,淡然道:“发吧…….嗯,顺便给曹太监那边也传个消息过去。毕竟,盐政司涉及太后那边,这里既然要动这块利益,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黄皓目中闪过一抹奇光,低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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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大人。”

后堂中,萧天双手抱拳,恭敬的对庞博见礼。

庞博满眼欣慰之色,自座椅中站起,几步迈到萧天身前,亲自扶住他,口中温和的道:“贤侄勿须多礼,此地乃是后堂,不必拘束。来来,且坐下说话。”

萧天面上不动声色,仍是恭敬的应了,待到庞博重新在主座上坐了,这才又再欠了欠身,在旁边下首处坐了。

庞博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挥手令下人上茶,这才笑道:“这趟东大营怎的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伯父我这里可是担了不少心呢。马县尉那儿可有什么别的话说吗?”

萧天扯了扯嘴角,做出个苦笑来,叹息道:“说来话长,此番险险就不能回来见伯父了。”

庞博一惊,急问道:“怎么?”

萧天伸手抚了抚脸上的伤痕,叹息道:“我得罪了王定,他本就是东大营出身,此一去,可不是自投罗网嘛………”

庞博脸上微微一热,眼神中透出几分愧然。他如何不知,萧天这话音里的潜台词?

当初自己要他去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全然表现出完全信任自己的态度。

反而是现在回来了,却张口先爆出这么一句话来,自然是变相的向自己表示不满了。

啪!

猛然一拍案几,庞博愤然而起,怒声道:“怎么?他们竟如此大胆,这伤是他们伤的?好个马振!竟骄横一致如此?!我原本抱着息事宁人之心,也只当他马振再如何跋扈,这点容人之量也该有的,谁知竟然是如此结果!好好,既然如此,也休怪老夫了。大家索性便都翻了面皮,挣个高低上下就是。贤侄,此番你受的委屈,伯父定当为你讨个公道!”

口中不断大骂着,气咻咻的一掌将桌上茶盏扫飞,大喊着来人,要去传马振回来。

萧天冷眼看着,心中暗暗冷笑。这些个官员,真真的是唱做俱佳,哪一个放到后世去,只怕都会是影帝水准的。

马振是这样,叶文远是这样,庞博也是如此。

如今看庞博暴怒不已,口中咒骂不绝,不迭声的催促着人去传马振来见。可是马振是谁?那毕竟是一县县尉好吧。

虽说这京口县中,县令县丞县尉三职中,县令理所当然的是一把手,职权在县尉之上。但是若说县令只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县尉立马乖乖的到眼前听命,这却是不啻是痴人说梦。

若没有正规的公函和令牌,再窝囊的县尉也不会正眼搭理你,更何况还是对上一个一向桀骜不驯的马振这样的。

庞博现在的跳脚暴怒,不过就是表演给自己看罢了。当然,里面也不排除有借机发泄长久以来,他自己心中怒气的意思。

只是,作为一个县令,能在他这个小小的都头面前,如此投入的来演这场戏,怎么说这份面子也是相当的大了。纵观大宋一地,只怕能有这种待遇的,除了萧天之外,还真没有第二份了。

上司给了面子,下属自然就要兜着了。

所以,萧天很是识趣的上场了。

一边挥手让低着头唯唯应着的下人出去,一边扶着气咻咻的庞博在椅子上坐了,这才一本正经的劝慰道:“伯父息怒,伯父息怒。呃,其实小侄刚才还未说完,这事儿可怪不得马大人的…………”

“嗯?此话怎说?”

庞县令显然很能听的进别人的“劝”,顺势在萧都头的扶持下坐了后,当听到如此说后,满面惊讶的问了起来。

“哦,是这样子滴………”

萧都头很有眼色的先是递上一杯茶,然后才开始了慢慢的述说。将自己从进了大营,经历了种种考验的事儿一一详细说了一遍。

其中,尤其是在各个惊险的地方,着重的描述了一番。至于最后一阵中,王定躲在暗处,借机以暗箭暗算一事,更是特意的夸大了一些。

这让本来只是演戏的庞博听的,顿时的真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不由阵阵的后怕起来。

如果萧天真的因这一遭出点什么事儿,且不说当初嘱托他照顾萧天的五皇子那边没法交代了,就是那位李相公处,也定会因此彻底交恶了。

他本就察觉到近些年的暗潮涌动,危机迫近,这要是再得罪了一位皇子,外加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新起用的宰相,哪里还有半分活路?干脆自己上吊死了算了。

至于自己那番招婿以为他日留后路的打算,更是彻底成为镜花水月了。

想到这儿,庞大县令这回是真的怒了。

“好个大胆的王定!嘿嘿,好!好!好啊!”他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一张脸阴的似要滴出水来。扶在椅子背上的手,紧紧的抓着,以至于骨节处,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顶之,马振既然将这厮发付回来了,如今人在何处?”恨恨的念叨几句后,庞博两眼泛着血红转头向萧天问道。

萧天迟疑了下,低声叹道:“因为当日违反军令,他已被马县尉打了三十军棍,如今便在吕方将军营中……..呃,伯父,要不…..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毕竟他也算是马县尉的人,真要杀了他,小侄只怕终会让您和马县尉之间……..这个……..,虽然我知伯父不是惧怕马县尉,但…..但总归不太好交代啊。”

满脸的担忧之色,张口闭口的全是一片为庞博着相的意思。但是庞博听在耳中,却是不由的一个劲的翻白眼。

这小子,毒!够毒啊!

听听这话说的,都到了这份儿了,老子还有余地吗?真要是你小子想放过王定,又何必将他的所在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又说什么算了?还来上一句知道我不怕马振?

你个阴毒小子,明明是赶尽杀绝的心思,却偏偏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逼着别人帮你动手。

真要是老子不杀那王定,这个老子怕马振的名声,只怕多半就会被你散播出去吧。哼!

“不必说了!来人!立即持本县令牌,去吕方那儿将王定提来下狱。待到刑部勾决,秋后问斩!”

庞县令将头转过一边,看也不看萧天一眼。唯恐一个忍不住,瞅着这厮那假模假样的面孔,会忍不住吐出来。

“无论死活,活要拿人,死要拿尸!谁敢阻拦,一并拿了!”庞博又再跟上了一句,胖胖的脸上,此时再不见一丝往日的和善,露出的满是狠戾之气。

外面下人高声应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萧天心中暗乐,脸上却全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施施然往旁边坐下,摇头道:“唉,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伯父,其实小侄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的。况且,即便杀了他,可小侄这相也算是破了,怎么也是挽回不了了。唉,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因此找不到媳妇儿,万一……..唉,若是由此使得萧家绝了后,便只当我是萧家的罪人好了…………”

絮絮叨叨的嘀咕着,庞博听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尼玛说的是人话吗?合着老子帮你当了恶人了,你这还不算完,还得为你萧家留后负责啊!

破相了?就那点小伤也算破相?只怕不出半月就连点痕儿都找不着了好伐。

……担心找不着媳妇儿……..我…..我啐你个小无赖一脸好不?

庞大人手抖足颤的斜眼看着萧某人,心里这叫一个腻歪啊。幸亏自个儿还打算着将闺女嫁给他,若不然,这小子真要日后只纳妾不娶妻,自己可不成千古奇冤了?

“你……咳咳,贤侄啊,这次你受委屈了……..嗯,你看需要伯父再为你做些什么好?你只管说,只要伯父做得到的,决无不允。”

庞大人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的将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压下,脸上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温柔的问道。

庞大人不笨,相反还精明的很。所以,直接无视了某人的念叨,果断的将话题挑明。

“嘎?”

萧天的“痛苦”念叨戛然而止,猛抬头看向庞大人,眨了眨眼,随即搓了搓手叹道:“伯父何必这样呢……..”

庞大人的眼神快要能杀人了…………..

“………呃,最近小侄掌握了一起案子,嗯,是个大案子。涉及偷盗之事,小侄想吧,这案子要不就交由小侄来管好不?咳咳,最好是由小侄全权处理………就是抓、审、判决都由小侄一人决断。那个,小侄定然会公正公允的处理,绝不放过一个恶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呃,伯父,你看……….”

满脸拘谨的窘笑着,此时的萧某人,谁来看也得说他是个老实厚道的人,跟奸诈卑鄙那是绝不靠边的。

一个真正的杀手,绝不会总是一身杀气,满脸阴沉冷厉的样子。那样的杀手不叫杀手,而是叫****!

这句话是当年教授萧天各种本领的老头说的,萧天深以为然。

一个真正的杀手,首先必须得是一个出色的演员!

他处在贵族之中,就会是一个完美的绅士;处在乞丐当中,就是一个穷困的不能再穷困的可怜人。

他可以是一个艺术家,可以是一个科学家,可以是一个金融界的宠儿,也可以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

杀人者,首先必须能完美的潜伏。然后才能一击之后,顺利远飒。而要达到这个境界,得心应手的演绎各种角色、掌握必要的一些技能,就是重中之重。

而萧天,显然正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