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敏锐的发现,箫达先身后有个大帽低垂的人,正是那个人,在方才凑到箫达先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箫达先这才改变了态度。
这个人,有问题!
“这位大人,”他随意伸手扯过身边一人叫道,“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被他忽然扯住,正自一愣,扭头见是这位新得帝心之人,不敢怠慢,赔笑作揖道:“不敢,下官工部员外郎沈时,不知萧….呃,萧兄弟何事啊?”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萧天,便含含糊糊的以兄弟相称,萧天也不在意,努嘴朝金人那边指了指,低声道:“那人是谁?”
沈时一愣,顺着看去,问道:“哪个?”
萧天道:“就是在箫达先身后,嗯,那个戴着一顶大帽子的那个。沈大人可认得?”
沈时凝目看了看,这才摇头苦笑道:“自家是工部臣工,金国来使中人,便只认得那箫达先和完颜光这种头领,下面的具体人员,便委实不知了。哦,萧兄弟若想知晓,可去寻鸿胪寺官员问问,接待这些外国使臣的事儿,都是他们负责的。”
萧天哦了一声,松开了手。但忽然心中一动,转头仔细看向这个沈时,微笑道:“沈大人原来是工部的官儿,幸会幸会,改日若是有暇,不如萧某做东,一起喝一杯如何?”
顿了顿,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道:“前次五皇子约着吃酒,总觉的冷清。这吃酒嘛,总是人多些才热闹,沈大人你说是吧。”
沈时一呆,随即心中狂喜,连连点头应是。他年过半百,工部虽位列六部之一,但却多是个清水衙门,没有人脉可通,便想上进却苦无门路。
今日忽然的天降鸿福,竟然能与当朝五皇子搭上关系,这如何不让沈时欣喜若狂?哪有不应的。
萧天刻意接近沈时,不为别的,只因他的计划既然是称作方舟的,那大船的建造便是必须的。只是这大船的建造之法,却一直掌握在皇家手中,民间要造船,没有图纸怕是难成。若是能交好这位工部大臣,说必定就有机会搞到图纸。
两个人都有心相交,自然便谈得投机。正自说的欢畅,旁边却有人悄悄扯他。萧天扭头看去,那人却对他使个眼色,苦笑道:“官家唤你呢。”
萧天啊了一声,抬头看去,这才见原来不知何时,金人已经走了,而上面皇帝赵佶正满面微笑的看着自己,连忙整了整衣衫,走出人群,站到前面向赵佶施礼。
赵佶满面红光,今个儿他实在是兴奋的很。这个萧天不但给他争了脸面,还狠狠帮他出了口气,此时他看萧天,那真是越看越顺眼。
心中忽然想到前些时日,小公主她们拿给自己看的那副满江红诗词,显然这个萧天并不是一介莽夫那么简单。而方才对付金人时,他却满是一副粗鲁武人的模样,显然是装痴扮傻,一心为自己出气呢。
嗯,或许,茂德的心思可以考虑下。只不过这萧天身份低微,若要尚帝姬,却要再立些功劳,给他升升官儿才好。
想到这儿,他看向萧天的目光,便越发柔和起来。
“萧爱卿啊,今日你力拒金人,大涨我大宋士气,朕很满意。嗯,说罢,你想要什么,只管讲来。”
众大臣听的皇帝竟如此所,不由的都是露出羡慕之色。赵构面色不动,眼中却闪过一抹恼色。而在远处的人群中,阿贵已经是快要抓狂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百般算计之下,非但没有将这个大仇人趁机除去,反倒是让他因祸得福,得了天大的好处。眼见着官家是铁了心要提拔了,这以后再想动手,却又要多出一些艰难来,不由的更是心中如万蛇啮噬,怨毒不已。
萧天却不知旁人心思,听到赵佶问他要什么,不由大喜,正想干脆开口,将方舟计划中,一些自己还没搞到的直接要来。却猛见人群中,五皇子赵枢一个劲儿的向自己打眼色,不由的猛然醒悟过来。
心中暗暗骂自己,真是个老实头了。后世多少影视中,都有演过,这古代皇帝赏赐臣子,哪里真有臣子张口索要的?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句话却不是白说的。
便真有那自己张口要的,皇帝面上虽不会说什么,这心里便会惦记上。自己方才要真是老老实实的听了那话,只怕不用多久,便要好事变坏事,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儿,不由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草民为君分忧,乃是份也,不敢受官家之赐。”
果然,赵佶听他这么一说,那张长脸上如同开了花一般,连麻点儿都发起光来。
“嗳,岂有是理?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朕岂是吝于赏赐功臣之辈?如此,岂不寒了天下臣工之心?罢罢罢,你即谦逊,便由朕做主可好?”
萧天心中暗暗撇嘴,面上却恭敬的道:“是,全由陛下做主,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草民无有不应。”
赵佶更喜,连连点头不已。嘴中沉吟道:“嗯,这要赏些什么好呢……..”说着,眼神儿却瞄向一旁的白时中等人。
白时中这会儿却是满嘴发苦,自己先前被康王所迫,举荐了萧天登场比武,本不是好意。本想着一个贱民的性命死不足惜,以此换来康王殿下的支持,却哪料到这萧天竟真勇猛如斯,真个斩了那大金国师,这却将自己推到了前面,不但凭空竖了敌人,这会儿官家看来,分明是因自己举荐之力,让自己说话呢。
可这话怎么好说啊?他可是知道,康王对那萧天也不知怎么的,可是没抱着什么好心的。自己若是说的高了,自然得罪了康王,可要是说的低了,只怕皇帝这关也难过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白相公这头上可就冒了汗了。
赵佶在上面等的不耐,眼见白时中一张老脸皱的橘子皮一般,不由心中不悦。心说,你白时中举荐的人,自然与你是有些关系的,这会儿却又装什么清高,在那里拖拖拉拉的?莫非是当朕是傻子不成?
心中恼怒,鼻子中已是轻轻哼了一声。
白时中大恐,情急之下,猛地灵光一现,上前一步,抱拳笑道:“官家,这位萧壮士乃是武人,而对武人最熟悉的,则莫过于九殿下康王了。官家何不问问康王殿下,可有什么合适的差事?”
赵佶一愣,转念一想也是,当即目光转向康王赵构,温言道:“九哥,你怎么说?”
赵构肚中冷笑,目光瞟了一眼白时中,暗骂老狗狡猾,面上却不动神色,想了想道:“父皇,萧壮士武勇过人,儿臣有两个方面的建议,可供父皇参考。”
赵佶哦了一声,捋须说道:“且说来听听。”
赵构道:“其一,自然便是边军了。想来以萧壮士的武功,到了边军,必能杀敌立功,早建功业。便说异日成就武襄公之功,亦未可知呢。”
赵佶目中光芒一闪,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众大臣面上却忽然古怪起来,相互对视一眼,都是默不作声。
赵构嘴中的武襄公,说的却是仁宗年间的战神狄青。狄青一生功勋盖世,戌边延州以敌西夏,勇而善谋。每每冲阵之时,披头散发,面带青铜面具,杀的西夏人胆颤心惊,终仁宗一朝,始终不敢犯大宋半步。
时人皆以“面涅将军”称之而不名,及至后来入朝,在大宋重文轻武的大格局下,却得享枢密副使的高位,位极人臣。
偏他却是如萧天一样,也是出身贫寒,赵构所言,倒也算的相宜。只不过,正是狄青的出身,又身属武人,最后得如此高位,终是令的文官集团不安,千方百计陷害,终于使得一代军神郁郁而死。
所以,赵构这一比,其心若何,又当思量了。
赵佶不言,赵构眼中闪过一抹异光,又再继续道:“其二嘛,以萧壮士之武勇,正可充入宫中,以护父皇安危。这两方面,便是儿臣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便请父皇均裁。”说罢,躬身一礼,退回班中。
萧天听他荐自己留在东京,微微一怔,暗叫不好。上面赵佶却是目光闪动,略一沉吟,颔首道:“如此,大善。来人,拟旨。萧天,且上前听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