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回事?不是说在前面三里处吗?你们都察了些什么!”
事发突兀,徐直又惊又怒,一转身便揪住了那个报信的家人,大声喝问起来。
那家人面色青白,两眼无神的看着周围的火光,惶急道:“没…..没错啊,是….是在三里外的………这……这…….”
徐直怒极,使劲将他推开,自己拼命爬上车顶,大声对着下面乱成一团的众人叫道:“休慌!休慌!快快围成圆阵,围成圆阵!大丈夫死则死矣,莫要死前还被人看轻,没的丢了祖宗的脸皮!”
此时此刻,情势已到了最坏的境地,徐直也不由的激起了一股狠劲儿。声嘶力竭的呼喊之下,实是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这些车队的家丁,都是吴徐两家常年走外的,本身也是经历了不少的。身处险境之中,在徐直的呼喊下,大多在经历了初时的慌乱后,都渐渐安定下来。
人大都是如此,既然觉得真无路可走了,便也就起了拼命之心。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心亦是如此。
所以,只不多时,两家家丁便奇迹般的将阵型布了起来。虽说仍是漏洞处处,但总比原先好了许多。
“嘿嘿,不差不差,没想到这小公子还是个有卵蛋的,这般时候对上咱们,竟还能发出这般豪言。哈,老子赏识你!回头给爷爷识相点,爷爷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过你也是可以的。”
“拉倒吧,那兔儿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谢老三,你赏识个屁?放不放人,却轮不到你来决定。再说了,没见先前他派的那几个人,离得老远就不敢往前靠了?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兔儿爷又能有什么能耐?”
“我呸,傅老大,老子赏识谁关你鸟事?要你来指手画脚一番。此番大伙儿都被逼到这边做买卖,虽说先前说好结盟,但却没说一定要你说的算。”
“唉,二位当家的,眼前肥羊在前,还是买卖重要。有什么事儿,咱们大可回头再议,现在可莫要伤了和气,没的惹人耻笑。”
“就是就是,双义山的谢三爷,独龙岭的傅大哥,清风寨的杜大哥说的是,大家还是少说几句吧。咱们如今都在一个地儿捞食儿,能忍忍都忍忍,没必要为这些小事儿争究嘛……..”
松子火把之中,几个声音陆续响了起来,徐直听的阵阵心惊。果然,果然是好几处的强人凑到了一起。
那个双义山的谢三,还有那个清风寨的杜大哥,他以前只是听说过,并不了解。
但是那位独龙岭的傅老大,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据说此人极为残暴嗜杀,往往劫了财货后,便将被劫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用他的话说就是,既然入了这一行,就要有做强盗的自觉。强盗就是打家劫舍的,又不是吃斋念经的和尚,抢都抢了,难道不杀人,人就不恨他了?
既然留下了恨,那就留下了仇,说不定哪天就被暗中算计了。所以,还是斩草除根最利索!
只是据传此人一直盘踞在京口以西之地,怎么这会儿竟也出现在这儿了?难不成那该死的吕方,此番竟是绕着京口转着圈赶人的?
从四面传来的话声听来,此地至少有四五股贼人,而且显然还因而结了盟。今日要想平安脱身,只怕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家中老父怎么办?诺大的家业,老父一人年纪渐大,又如何能兼顾过来?偏偏二弟只知纨绔,文不成武不就,读了几天书,就有些看不上经商,更是和吴家那个吴宝山交称莫逆。
今日之事,可不就是因受吴家所累招致的?唉,只望自己死后,二弟能懂些事儿,多为父亲分担一些……..算了,自己又想这些作甚?人死之后,又哪里顾上那许多了。
想到这儿,他自嘲一笑,悄悄招手将一个亲随叫过来,低声道:“待会儿一旦打起来,你莫要多管,只往黑暗的地方躲了,但望能留下一命。若能回的京口,告知我父,京口之事已不可为,徐家应立即结束所有生意离开,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机,吴家那边,千万千万莫要继续纠缠下去,否则,我徐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切记!切记!”
那亲随大惊,急道:“大公子,哪里有主人不走,下人却临危先退之理?这里自有小人舍命挡住,公子可趁机先走就是。”
徐直怒道:“屁话!我若走了,这里所有人便立刻散了,没人抵挡,哪个能走脱了?再说了,刚才我这一喊,早被贼人盯上了,若是找不见我,他们如何肯干休?”
眼见那亲随还要说,不由双眉一竖,厉声道:“不必多言!你若能将我话带与我父,便是于我徐家大功。”
说到这儿,扭头看了看四周,见众贼人此时已纷纷从暗中走出,将将要围了上来了,不由凄然一叹,低声道:“我方才嘱咐,也不过只是抱着最好的打算。你便是否真能走脱还说不准呢。若是万一不幸………那,唉,那也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说罢,不待那亲随再说,忽然用力将他推下车子,看着他滚入草丛中不见,这才深吸一口气,昂然直起身子,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就车顶上抱拳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好汉,我徐家往日行走,从来不曾轻慢过江湖上的朋友。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下,也从不推辞。今日徐某借路此处,惊扰了各位,理当赔罪。这里有盐货十万贯,还有一些绸缎珠宝等物,一并奉上,权当是徐家孝敬各位当家的。还望诸位当家好汉能看在这个份儿上,高抬贵手。若得应允,我徐家定铭记大恩。日后但有所需,我徐家必倾力以赴,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儿落下,只见火光中一人排众而出,对着他哈哈大笑,手中一把门扇也似的大刀一指,笑道:“徐大公子,你这话说的可是要蒙骗三岁孩儿不成?咱们早接到消息,你此番运送的是盐货不假,不过却是给那官军办的私货。那吕方赶的爷爷们好苦,不但剿了爷爷的寨子,更是杀的爷爷家里狗都没剩下一只。嘿嘿,哈哈,如此大仇,你还指望咱们放过你吗?怪只怪你为何要帮官军做事!至于财货,就不必你大公子费心了,咱们杀光了你们,自会取了。”
说罢,再不容徐直多言,大刀往空中一挥,转身厉喝道:“儿郎们,今日老子便敞开了规矩。但要是自己夺的东西,全部归自己所有。谁有本事,是吃肉还是喝汤,就各凭本事吧。若是有人砍了这兔儿的人头,老子另外重赏一千贯!”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欢声雷动,鼓噪之下,不容这边众人反应过来,已是轰然一声冲了上来,霎时间,四周便接二连三响起了一片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