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喊……”这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戛然而止,然后他果断地说:“那么之后你一直喊我的名字也没有了是不是?”
我见他已经明白,于是说:“包括你问我有没有事之后回答的那一句‘我没事’。”
这回倒是阳司阴沉了脸说:“你摔落下来之后我根本什么都没说过,就立刻下来找你了。”
到了此处,我和阳司都紧皱了眉头,利用我们之间视线的屏蔽,有人制造了我们之间看似合理的对话!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阳司寻思了一阵,最后说道:“你没事就最好,看来我们得小心了。”
接着我们才端详了这个地方,从我滚落的时间来看,这个坑至少有几十米,更像是一座山丘的侧坡。
我和阳司往里走,这回我们竟然在前面看见了一行脚印,还清晰可辨,应该是刚刚才留下的,而这行脚印,会不会就是制造对话那人留下的?
因为天空中飘落的灰烬如此之大,脚印很快就会被遮盖,所以我和阳司立刻追着这仅有的线索前进,这一走又是很远,如果不是从那个侧坡上滑落了下来,我甚至就觉得我们依旧还是在原地踏步。
最后直到脚印再也看不见,我们也什么没有遇见,这种失望感立刻就变成了一些绝望,而且正一点点地在心底扩散。
阳司说:“或许只是有人故意在制造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变成彻底的绝望。一个人如果彻底绝望了,那么也就没有继续前行的毅力,看来我们已经过了不能回头的那一段,很可能哪个侧坡就是那一段的标记,现在我们来到的时第二段。”
我问阳司:“那么这一段你也不知道忌讳什么吗?”
阳司说:“我能知道的线索仅限于此,我也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全部事情。”
阳司说的倒不假,他要是什么都知道,就像他说的,他又何必再来这里。
这样说来,我们除了前进还是别无选择。
但是很快我们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因为我们马上看到了一片白色中透着一些朦胧黑色的树林,当我们站在树林边上的时候,都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说事不知所措,不如说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但是就只有这条路可走,即便恐惧也不得不走。
事实证明,这些从边缘看着还是树林的地方,进入里面之后我们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树林,而是石林,这些看似是树木的东西,全都是尖细的石头!
进入里面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尸骸!
这是一只动物的骸骨,从形状上看不知道是什么,大约是我从未见过的,就挂在尖细的石头上,但是这些尖细的石头越看越有些不对劲,于是我摸了摸,在将上面的灰烬抹掉之后,果真下面的材质,根本就不是石头,而是骨骼!
我立刻看向天空,就像树林一样的石头,竟然是某种动物的骨骼!
在我眼里,这恐怕已经超越了动物的概念,这样大的动物,应该用怪兽来形容才更为贴切。
阳司说:“既然它死在这里,那么至少可以说明曾经它就生活在这里。”
这点我不予否认,至于它为什么生活在这里,我觉得清河镇既然是这样神秘的第一个地方,在我的意识当中,神秘的地方自然会有一些特别的东西镇守着。
想到这里我就释然了,我说:“这样说的话,最起码我们没有走错地方,说明我们的确是在去往那件东西的路上。”
这点阳司大约也是和我想成一样。
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树林,而只是我们误入了一只怪兽的骨骼之中,所以这里还是荒芜的雾霭。
让人绝望到没有边际的雾霭。
当然,在骨骼当中,还有些别的东西。
因为很快我们在灰烬堆积成的土里头,刨出来一具尸体。
从尸体上,我们最起码得到了一条信息,也就是说有人到达了这里,然后死在了这里。
而从他的服饰,不是上个循环的人,就是这一个循环的人。
阳司检查了一遍说:“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然后他将尸体的衣服拉掉,露出肩膀,我看见在他的双肩上,有非常明显的手指印,与在我肩膀上看过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是他死亡的原因?
而且从他的样貌上来看,年纪大约和我相仿,于是我猜测会不会是上个循环进入这里的张家人?
阳司说可能性很高,我仔细端详了下,他的脸庞有几分父亲的样子,如果他是上个循环的人的话,最起码都应该是我的曾祖父一辈的人了。
我和阳司在它身上搜寻了下,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背着的包也已经空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拿走了。
我问阳司:“他左手心上有蛊的印记没有?”
阳司说:“自然会有,每个进入这里的人,手上都会有,他既然是你们张家人,那么自然中的时阳蛊。”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阳司无意间的一句话,我反倒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于是我看向他问道:“你说我们张家人身上中的都是阳蛊?”
阳司倒没有说漏嘴的意思,他说:“你以为你身上的蛊真是进入到清河镇才有的吗?这种蛊就像传承一样地从你的祖辈一代代传到你的身上,从你出生开始,你身上就带着蛊,只是没有诱使它们发作的诱因而已,而进入清河镇你们吞食了蛊引,于是蛊毒开始发作,所以你们会以为是进入清河镇才中了蛊毒。”
竟然是这样,那么既然这的话,那么为什么张家的是阳蛊,而玲珑和庚的是阴蛊,我们三个家族又有什么联系?
阳司听见了我的喃喃,问了我一句:“你知道玲珑的家世吗?”
我摇摇头说:“据说他们家是倒斗起家。”
阳司摇了摇头,又问我:“那么庚呢?”
我将知道的说了,阳司说:“之所以他们两家都是阴蛊,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家族,只不过,邱家是被庚家逐出来的一枝,他们不能用庚姓,于是就改了姓氏。”
我惊呼:“原来是这样,那么这样说来,庚和玲珑可以说是兄妹!”
但是阳司再次摇摇头,他说:“他们俩,如果正经按辈分论起来,玲珑得喊庚太叔,庚的辈分和玲珑的爷爷是一辈的!”
只是说到这,阳司说:“当然,这些都是不作数的,因为庚家是不会承认有这样一个分支的。”
我说:“可是庚家的人都已经死光了,现在只剩下庚一个人。”
阳司却说:“那只能说是庚的家人,而不能说是庚家族的人,因为庚家是一个庞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家族!”
不等我说什么,阳司适时地补充上一句:“就像你不知道你的家族有多么庞大一样。”
阳司的这句话彻底震住了我,我说:“我的家族……”
因为我从来没有感到家族的庞大,阳司继续说道:“你对自己家族的认识,现在仅限于对家人的认识而已。”
我默不作声,接着看向阳司:“那么你呢,你的家族呢?”
阳司一愣,大约是想不到我会这样问,我看着他说:“我总觉得你的名字有些不大像你的真名,是不是?”
阳司看着我,然后缓缓说道:“我的确不叫阳司,阳司只是一种特定的称呼罢了。”
我来了兴趣,问他:“那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道:“张祭。”
我惊道:“张忌!”
他见我如此惊讶,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说:“只是发音类似罢了,他是我兄长。”
我睁大了眼睛,阳司他竟然是我曾叔父!
可是他明明这么年轻,才和我一般年纪,我如何能接受得了。
阳司说:“那么说,你是上个循环的人?”
阳司不置可否,他说:“我不算吧,他才是上个循环的人,我最多就是他的陪衬,一个祭品而已。”
搞清楚了他们的名字,我猜发现虽然一模一样的名字,但是字不同命也不同,阳司说到底,的确如他自己所说,就是一个祭品。
只是还不等我说别的,他忽然开口说:“在你这一辈,也会有一个人像我一样,和我一样的命运,做了你的前进的祭品。”
我本能地说道:“不可能。”
张祭说:“如何不可能,这是老规矩,从来都不会变的。”
我只感到脑袋猛地一阵眩晕,然后一张脸已经浮现了出来,失声喊道:“是小虎!”
张祭说:“这么说来,你应该是见过他了。”
张祭说:“小虎叫张虎,和你是堂兄弟,只是他在出生之后就被带到了清河镇,所以你从来没见过他。”
剩下的事我已经知道,小虎最后也被做成了陪陵人蟒,放在了榕树里面,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小虎是做成了陪陵人蟒,那么我在井里看到的小虎又是谁?
我没有将这事说出口,张祭也没有解释小虎是如何成了祭品,他只说:“在张家人将小虎放进榕树里的时候,不知道是好奇还是什么原因打开了我的蟒棺,然后我就醒了过来,过了这么多年,我竟然靠着榕树和蟒蛇的养分活了下来。”
这事已经完全扭曲了我的认知,我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能活着,而且一点也没有变化。”
张祭摊手说:“事实上就是这样。”
小虎被献祭的时候,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几个年龄段,既然他和我差不多打,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张祭证实了我的猜测,而那时候,好像正是镇子里流传小虎出事的时候,看来他出事只是为他的失踪打幌子而已。
怪不得我总能在清河镇看见他,而且总觉得他在跟着我,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张祭说:“他应该恨你入骨,就像我恨张忌一样。”
这种恨意我多少能理解一些,只是现在张忌根本下落不明,然后刚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不好,于是震惊地看着张祭,张祭见我忽然变了脸色看着他,大约是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扬起嘴角,笑了笑说:“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再说你是我的曾孙,我又怎么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