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人性心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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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性心理的我本位基本原理(1)

§§§第一节 人性心理的我本位半径(R)原理

一、我本位:爱恨、好恶、喜怒、荣辱等。

什么是我本位呢?简单地说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以自我作为价值的标准。而每个人的自我内涵是有区别的,构成每个人心灵世界的内容并不完全相同;不同的地方体现为人的个性,相同的地方体现为人的共性。但无论有怎样的个性和共性,有一个特性是人性很难超越的,这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以自我为价值的标准。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是这样,一个心胸宽阔的人也是这样。所不同者,心胸狭窄的人,它的自我是“小我”;心胸宽阔的人,他的自我是“大我”。小我和大我都是自我,都有一个“我”,都超越不了“我”。佛家讲的“我执”,指的也就是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我。有人说,那个人心胸宽阔,处处替别人着想,哪里是以自我为中心?难道一定要极端自私自利才是自我,心胸宽阔就不是自我吗?他心胸宽阔,处处替别人着想,这说明他已经进入了大我的境界,然而却不是无我的境界,他的自我还在,只不过是更大的自我。他对事物的判断和对自己情感、行为的处置,仍需借助并依赖于这个大的自我。只不过这种大的自我是崇高的,是我们赞美和提倡的,而那种小的自我是渺小的,是我们贬斥和扬弃的。

由自我环境教育、道德情操、思想情感、宗教信仰等诸因素构造的不同,会对同一事件产生不同的心理反应和心理变化,这是我本位原理的一种体现。例如人群中发现小偷,有人对被劫者生同情心、有人对小偷生同情心、有人高喊捉贼挺身而出、有人漠然视之与己无关、有人生怕得罪劫贼惹火烧身、有人发生联想想到一方治安……如此等等。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深者见深,浅者见浅。各人的自我内涵不同,对同一事件就会有不同的心理反应,这是我本位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对同一事件也会产生相同心理反应。例如熬回锅肉这个事件,对大多数川人来说,都会产生想吃的心理反应。原因何在?简单地说就是大家的口味相同。这种相同的口味也就是川人在这方面的自我内涵相同——虽然这种心理反应具有生理性,但生理同样影响心理并是自我的内涵部分。

对同一事件产生不同心理反应和对同一事件产生相同心理反应所根据的是同一个原理即我本位原理。一个人的所爱所恨、所好所恶、所喜所怒、所荣所辱,皆根据于我本位原理。

再说白说俗一点,我是魚便喜欢水;我是鸟,便喜欢飞;我是狗,便喜欢啃骨头;我是啄朩鸟,便喜欢虫子……

历史上有一个名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庄子》)——这句话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自我内涵的不同,其价值判断和价值意义是不同的。

我本位原理是人性的一项基本原理,这项原理几乎不证自明,故不加赘述。

二、R(半径)原理。妒忌、攀比、同情心等。

什么是R原理?R原理就是以我本位为中心的半径原理:距我本位圆心愈近,情感愈强烈,反之愈淡漠。人性的妒忌、攀比、同情心等典型地体现了这一原理。

妒忌心。

小说中的古代孙膑和庞涓的故事(——参见《东周列国志》),即是对人性心理我本位R原理的生动说明。

孙膑和庞涓同在鬼谷门下学习军事,庞涓先得际遇当了大官,却对随后来投奔他的孙膑设下陷阱,诬陷他投敌叛国,将他囚禁,几乎要了昔日情同手足的同学的性命;孙膑虽然凭自己的机智和假装疯癫的天才表演而大难不死、得以脱逃,却也遭受了刖足之刑,成为终身残疾。

庞涓何以如此妒忌孙膑,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一方面孙膑的军事才能不仅与自己相当,而且还高于自己,并且现在又同在一国;另一方面,他们曾同在一个老师的门下学习同样的东西——军事,有如此相同之处让他们走在一起,而庞涓属于“心胸狭窄”一类,焉得不产生妒忌!

庞涓是如此地畏恐孙膑得宠而让自己坐冷板凳,以他之生性为人,就自然欲置孙膑于死地了。

妒忌心是人性危险的心理,由妒忌会产生厌恶,由厌恶会产生仇视,由仇视会产生仇恨,由仇恨会产生仇杀;本来没有仇恨,因妒忌而产生仇恨乃至“仇杀”——这是悲剧,是人性可悲的地方。

所谓“文人相轻”,正因为大家都是文人,有“文人”这个共性,这便成了“相轻”的缘由。“相轻”的本质就是妒忌。其实,妒忌的心理又岂仅限于文人,在人性心理中,凡与我有某种共性或共同之处者,我皆容易或者说可能对其产生妒忌心理。

我们最容易对自己身边的人产生妒忌心,最容易对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产生妒忌心,最容易和与自己共性多的人产生妒忌心。我们可能会对同事的提干、获奖,对邻居的发财,对朋友的子女考得清华、北大产生妒忌心(当然同时也可能为别人感到高兴,这是人性的两面性,是人性矛盾的体现,但不是我们正在谈论的主题),但对古代帝王的荣华富贵、对古代圣贤的杰出才能,对远离我们的大洋彼岸的发达国家的人们,却较不易产生妒忌心。我们宁可去妒忌身边同事这个月多我拿几十块钱,也不愿去妒忌大洋彼岸的工人一年比我多收入十几万元。

为什么会产生妒忌心呢?

这是人的天性中不愿别人比自己好、不愿别人比自己强的心理造成的。由于空间距离和时间距离与自己愈靠近,自己就觉得对方愈容易伤害自己的利益,妒忌心就愈强,一旦有机会,便可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

当然,产生妒忌心的心理机制是复杂的。人性的许多心理其实是复合的,是人性的多种特性或心理复合的结果,人性的多种特性和多种心理往往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一种心理,可以是人性的多种特性复合的结果;一种事件,也可以同时引发多种心理。以妒忌心理而论,它其实是由人性无限肯定自己的心理总原则所决定的。

要肯定自我,有两大方式,一种是不断勤奋精进提高自己,一种是贬抑诋毁别人来间接、相对地提高自己(当然,这只是自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妒忌心正属于后者的消极阴暗的方式。而本书对于人性心理的分析,只能一一分析之,自然不能十个指头按二十个跳蚤。

攀比心。

所谓攀比,对特定自我来说,其对象自然是好的,是肯定自我的。

看见身边的人住进了洋房,我心痒痒的,经济不够,去借贷一部分,凑足款项,也住进洋房;看见别人买了一辆高级轿车一溜烟忽去忽来,那上车下车举手投足与往昔相比是那样的高雅,我心痒痒的,决心买一辆比它更高档的,我也要显显风采;别人家的孩子出了重金已到“贵族”学校读书去了,难道我们就不如别人吗?我也要出重金把我的孩子弄去就读……此种事例举不胜举。

可以说人生几乎无处不见攀比。从社会学和经济学角度看,人的攀比心是社会发展、经济增长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因素,它深受商家、生产者甚至经济家的欢迎。

当然,这里我们要区分发展与进步之间的关系。进步是发展,但发展不一定就是进步;经济的发展不一定就是道德的进步,有时甚至是道德的退步,例如对印第安人的屠杀换来白人在美洲大陆的财富积累和经济发展,就是以道德的沦丧和犯罪作为前提和交换。

有人说,文学就是人学;我说,经济学也是人学。其实,一切“学”都是人学。数学、物理学、化学……这些看似与人、与人性风马牛不相及的科学,归根结底是在研究人,是在揭示人;虽然这种研究和揭示可能是不自觉的、无意识的。当我们在研究1+1是否等于2,研究鸡在先还是蛋在先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对事物的认识结论,取决于我们的认识方法、情感取舍、价值取向等主观方面也就是人性方面的因素;于是我们进一步发现,我们的主观因素,我们的人性,我们的这个“我”,恰恰是能否正确认识一切事物的决定性的因素。

我们的人性情感倾向于鸡在先,于是便去找鸡在先的证据;我们的人性情感倾向于蛋在先,于是便去找蛋在先的证据。我们的认识方法和认识结论,无不打上人性的烙印。表面上看,我们是客观、唯物地看问题,实际上我们是在无意识地迎合我们自己的人性需求;我们所找的证据和我们所看到的事实,其实已经是被我们人性所过滤、所选取,而我们所答出的结论,自然就被自我所欺骗、所蒙蔽,自然就迎合人性心理需求这个前提。

社会科学是比较直接地研究人,而自然科学是辗转迂回地间接地研究人——如此而已。

人类的全部科学、全部文化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认识自己,找回自己,实现自己。

经济家们之所以赚钱,某种程度上正是大量地研究和利用人性心理,特别是人性的攀比心。

我们并不否认在竞相购买的行为中,在别人怎样我也要怎样的抉择中,存在着切实的需求和实用这一方面的因素,而且有时几乎是唯一的因素;但另有大量的行为是既有需求实用的因素,也有攀比的因素;更有一部分却几乎仅仅是受攀比心的支使。

攀比心似乎也是一把双刃剑,用之于善则善,用之于恶则恶。为了虚荣不自量力的无限攀比,甚至为了满足虚荣的铤而走险,这种人性心理和行为不是善而是恶;相反,见贤思齐,看见别人好的品德和行为,心理面就想着向人家看齐——这种人性心理就跳出了“攀比”的贬义范畴,成为我们人人应当向之学习的榜样。

然而,对攀比心的刺激强度,依然取决于在时间上和空间上与我的距离。这一原理和产生妒忌心的原理是一致的,两者的刺激原理可以互相印证。

同情心。

同情心是人类的美德。其实,说是美德,也无所谓美德。所谓美德,是相对于缺德而言。由于人性心理行为中有许多不道德的地方,就显出了道德的珍贵。人性本来应该是美好的、道德的;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本来是应该的、天然的、毋庸争议的,它本来不应当是什么美德,但有的人偏偏要“己所不欲,硬施于人”,这就使它成为了美德。同情心的道理也是一样。每一个人应当具有同情心,同情心是每一个人应当具有的天性,但有的人有时就缺乏同情心,因此富有同情心也便成了可贵的美德。老子说:“失道而后德”(——《道德经新解》·哈工大出版社),这“道”是什么?简单地说,在这里就是德没有缺损的状态;“德”是什么?就是有了缺损的状态。

佛家讲“大慈大悲”,其中就包含了同情心。有慈悲心的前提是首先必有同情心,有同情心的人则未必大慈大悲。当然,如果换一种角度讲,同情心是慈悲心的小用,而慈悲心则是同情心的大用。

什么是同情心?

简单地说就是对他人遭遇不幸而在自己心里产生相应痛苦的心理感受。

何以会产生同情心?浅而言之,乃是由于人性心理双向反应的结果:由我推及人,由人推及我。由于其人有与我相同的地方即共性,故由我可推及人,并由其人的遭遇而推及我,于是乎同情心生焉。由此可见,同情的程度,与人我之间的共性程度成正比(此种原理不与具体善恶程度不同的个人其同情心的体现原理相违背)。共性愈强,其可能引起的同情情感愈强;共性愈小,其可能引起的同情情感愈弱。而这种抽象的“共性”的具体体现,即如血缘、友情、同事、同行等等之类。

我们对于自己亲人的同情往往大于“外人”,对家乡人的同情往往大于外乡人,对自己民族的同情往往大于外邦人,对人的同情往往大于对动物的同情,对动物的同情往往大于对植物、微生物、非生物的同情等等。

同情心的刺激原理同样是我本位R原理。

同情心的我本位R原理是我们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人性的基本原理。

《东周历国志》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战国时期,齐桓公有一个宫廷厨师叫易牙,他是个大佞臣,为了取宠于齐桓公,竟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做成美味献给齐桓公;这件事情给相国管仲知道后,管仲即向齐桓公提出谏劝,提醒他,像这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忍心杀的人,怎么能忠心对您,叫他远离这种恶毒小人;但齐桓公被迷惑得太深,仍以为他的这种行为是对自己的无限忠诚;但最终在害死齐桓公的三个佞臣中,便有齐桓公曾以为对自己无限忠诚的这个家伙。人性心理的由此及彼、由內及外,是人之常情;纵然对君主无限忠诚,也不可以杀亲子、烹美味的方式来表达。这种做法,惨绝人伦,人性丧尽。而齐桓公竟以之为美事,不仅说明其是非不明、黑白不分,更说明他骄奢淫逸、泯灭天良的恶性暴露,死在易牙这等恶人的手中,正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

中国古代有“举孝廉”的传统。任命官吏,首先要考察这个人是不是孝子,其次看他廉不廉洁。把“孝”放在第一位的道理很简单——一个对对自己有无上大恩的父母都忤逆不孝的人,怎么会忠于国家?一个对对自己有无上大恩的父母都不敬爱的人,怎么会爱人民?

父母恩深,难以报答,自当以无限敬爱的心理对待之。所以,对父母忤逆不孝的人,一定是人格有问题的人。所以“举孝廉”的办法是很有道理的,这也符合人性我本位R原理。

也是在《东周历国志》中,有一个与前面性质不同的另一个故事。晋国公子重耳(相当于后来的“太子”、“王储”)流亡在外,有一次弄到无粮可食、几乎是等着饿死的地步;追随他的一个叫介子推的人,毅然割下自己屁股上一块肉作为食物给他的主子公子重耳吃,这才救了晋公子重耳,使他渡过了这个难关。重耳当上国君以后,感念介子推的大恩,要封他官的时候,他却老早就隐居起来,坚辞不受。

这两个故事耐人寻味,值得深思。易牙是以牺牲“大我”成就小我,介子推是以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具有本质的区别。

“小我”和“大我”不是对人性我本位R原理的否认,恰恰证明了我本位R原理;“小我”和“大我”,反映了人性各自自我内涵的不同,这个我并没有消失。

在R相同的情况下,对于不同的人,其所表现的心理强度可能是不同的。譬如孪生兄弟对共同的父母所遭遇的不幸,其同情(当然也包括痛苦)的程度可能会有一些差异,这是前述自我內涵各自不同所造成的。由于各自自我内涵的不同,所以体现出的感情的刺激反应强度亦可不同。这就是说,由于各自自我的内涵不同,它可以相应变相地起到增长或缩短R所起到的作用。

而所谓自我内涵,其对于感情对象来说,其实也就是“情感基数”。“情感基数”包含两大类型:一类如爱心、同情心,一类如怨恨心、妒忌心。前者属于积极向上的,后者属于消极向下的。事实上,人类的情感大致就可以分为这两大类型。

在普通意义上,每位父母都深爱自己的子女,次爱自己的侄子女,更次爱他人的子女。对不同距离对象的爱的程度就是不同的爱心,就是同一爱心在不同层次距离上的表达——这就是“情感基数”。爱心更狭隘的人的感情对象和范围及爱的程度会缩小和减弱,这就是情感基数小;爱心更广阔的人的感情对象和范围及爱的程度会扩大和增强,这就是情感基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