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拉把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镰足伸到拉维其亚眼前,在大肉虫胆战心惊的眼睛里,映照出镰尖那流闪不定的光泽。只要这镰刀轻轻往前一送,拉维其亚就算有十条命也得死个干干净净,何况它的性命只有一条。所以拉维其亚一动也不动,生怕自己一个乱动,反倒把自个往刀尖上送。
米德拉沉默不语,保持了这个姿势足有十秒后,虫王才收回了刀尖。而拉维其亚已经耗光了体力,软趴趴地躺在地面大汗淋漓。就在刚才的沉默中,拉维其亚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虫王释放出来的杀气,只要它有一个异动,肯定是脑袋和身体分家的结局。
只是拉维其亚不懂,为什么米德拉会对它生出杀机?它已经照足米德拉的命令,在时限前赶到了沉默之洲附近,算起来它拉维其亚有功而无过。
这时,米德拉才轻轻说道:“我听说你在莫比斯通的时候,曾受格格尼亚人的庇护。所以我在考虑,把这个女人交给你是否能够放心。”
说话的同时,米德拉挥了挥镰足。于是身后的赤甲虫们向两边分开,露出了阿狄米丽的身影。
拉维其亚勉强抬头一看,一见是阿狄米丽,顿时从地上蹦起来道:“米德拉大人,小人那时是非常之举。以小人当时的护卫力量,根本无法阻止那些冰鳞蝎的攻击。万不得以之下,才厚颜躲到绿都开设的旅馆中求得庇护,以保全性命好为大人你继续工作啊。我拉维其亚的忠诚,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所以米德拉大人,但请放心地把人交给我吧。”
这时候拉维其亚心里尽管有诸多疑问,例如为什么米德拉会抓到阿狄米丽,又想让自己把阿狄米丽带去哪里等等。可这些问题它哪敢问,米德拉生性多疑,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竟让它知道自己曾和绿都的人混在一起过。对这种事米德拉最为忌惮,一个不好就惹来杀身之祸。拉维其亚现在除了大表忠心外,已经没有其它法子可想,自然也不愿意知道米德拉和阿狄米丽之间的事。
米德拉那人类绅士般的脸孔几乎要贴到了拉维其亚的大脸上,然后尖细的嗓音从紧闭的嘴巴中响起:“最好给我记住你这会说的话,拉维其亚。你给我把这女人带回凯泽拉斯去,一切顺利的话,我可以忘记你和格格尼亚人曾在一起的事。否则,我不介意砍下你这颗又蠢又笨的脑袋!”
“是是是,大人,我一定会安全地把这位女士送到凯泽拉斯去的。”拉维其亚连忙说道,同时心里松了口气,自己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米德拉这才站直了身体,然后侧开身去说道:“还不叫人把她弄上你其中一辆货车上去,记住,她是你最重要的货物,可别把她给弄丢了。”
“岂敢,大人。”拉维其亚满脸摊笑,接着回头则朝卡比吼道:“你个猪脑袋,没听到大人的话吗?快把这个女人扔到我们的货车上去!”
卡比连忙小跑过来,它小心翼翼地经过米德拉的身边,然后把阿狄米丽扛了起来。阿狄米丽身上捆着绳子,嘴中塞着从她袍子上撕下来的布条。而即使被如此重重禁制,她依然安静。只是在被卡比扛着经过拉维其亚身边的时候,她深深朝大肉虫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拉维其亚低下了头,竟有点不敢和她对视。卡比很快把阿狄米丽扔到其中一辆有斗蓬的货车上,再用一箱箱货物遮住了她的身影。做完这一切后,米德拉亲自检查了一遍,才点头对拉维其亚道:“现在你可以滚了,绕过沉默之洲回去吧。你们必须安静点,别引起图库人的注意。”
“遵命,大人。”拉维其亚谦卑地倒退回去,吃力地爬上自己那张大床。接着命令车队掉转方向,从米德拉和亲卫队的身边绕过继续北进。
等车队离开之后,米德拉又看向了沉默之洲的方向:“走吧,我们就到绿洲里好好招呼下咱们的老朋友。”
阿狄米丽已经由拉维其亚带走,事实上早在擒获阿狄米丽之时,米德拉便以传信蛛命令拉维其亚的车队赶来沉默之洲附近汇合,好悄悄将阿狄米丽带往虫国。如今阿狄米丽一走,米德拉再无顾忌,当下决定要把红色大公留在沉默之洲里。
五天前的夜晚,梅林的突袭大出米德拉的意料之外。它未曾想到红色大公竟能精准地找到已方的休整地点,这让米德拉对梅林又高估了一线。当然,米德拉并不知道那是零的功劳。而当夜虽有贝齐和佩德芬妮两个盟友迎战梅林,可从事后那股紧追在身后的气息来看,自己那两个盟友多是失败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现在把阿狄米丽送走,米德拉便下定决心在沉默之洲这里解决掉梅林。反正它要坐上西部之王这个宝座,梅林也是不得不铲除的对象。与其让他回到格格尼亚,还不如趁现在落单干掉他。
沉默之洲是个灰色地带,危险的异变兽和残忍的图库族人都能够成为米德拉的棋子。所差者,则是这些棋子要怎么利用罢了。一边朝沉默之洲而去,米德拉心里已经开始计算起来。然而它机关算尽,却未曾想到零这个最大的变数存在。就目前而言,在米德拉这条阵线上知道零存在的,则只有一个贝齐。
于是灰烬散播者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成为双方这场竞赛中的关键人物。
然而此刻的贝齐,却仍在图拉什山脉里。
一头雪兔从积雪中露出了脑袋,那覆盖在长长毛发下的腥红双眼谨慎地注视着四周。新时代的生物已经从基因到身体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就像这头异变的兔子。在外形看只不过比旧时代的同类毛发长了些,脂肪厚了点,更能抵御寒冷罢了。然而它的肌肉结构和眼球却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后者更具爆发力,可瞬间增速到每小时一百公里的程度,有助于雪兔从危险的境地中逃生;而后者除了立体视觉外,还进化出辩识能量的功能,使得这种小兽能够察觉到隐藏起来的危险猎手。
靠着身体这两项能力,这头兔子已经躲过多次危机。可显然今天它的运气不佳,才刚从雪堆里冒出头来就给人一手捉住。雪兔拼命挣扎,甚至张大嘴巴用可以啃掉树皮的利牙狠狠咬在这只手掌上,然而从手中冒出的高温却让它立刻松开了口。
贝齐叹了口气,用力拧断雪兔的脖子。指尖喷出蓝色的细焰,在雪兔的脖子上掠过。顿时,兔子皮毛脱落,脂肪开裂,从里面流出新鲜的血液。贝齐连忙把兔子送到嘴边,就这么生吸着雪兔的血液。当温暖的血液入肚后,立刻被贝齐吸收并转化成补充体能的能量。
雪兔的血液腥味并不浓,反而带有一丝甜腻的味道,这大概和它以各种植物的果实为食有关。在这图拉什山脉里,雪兔是少数不带生物毒液的动物,所以它的血既能充饥,又多少可以补充一些水份。吸干鲜血后,贝齐才撕开兔子的皮毛,跟着把它放到地上,手掌喷出一道火流扫过兔尸,顿时便有肉香飘起。
贝齐也顾不得兔肉是否烤得不匀,就这么半生不熟地吃了起来。只是一只雪兔还不足以填饱他的兔子,更别说补充能量。只是在这山脉之中食物难寻,贝齐也只好将就果腹一顿了。
已经五天了。
贝齐苦笑地靠着一株枯树而坐,想起五天前的那个夜晚。在佩德芬妮被一枪射成两截时,他果断选择了脱离战场。当时贝齐并没有考虑许多,那纯粹是本能在第一时间做出的选择。而再让他经历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佩德芬妮一去,少了这近战型强者的掩护,贝齐一人根本不是梅林和零的对手。
梅林本为杀零而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倒一起行动起来。一个是近战型的猛人,另一个则是狙击的专家。两人互相配合,就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单看佩德芬妮被两人联手狙杀,就知道他们这个组合有多可怕。别说当时贝齐的能量已经跌到了谷底,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也轻易和这对组合开战。
米德拉虽约好他在沉默之洲汇合,算算时间,那些虫子怕是已经到达了汇合地点。可贝齐并不想就这样盲目地赶往沉默之洲,毕竟以他现在还不足一半的能量水平,去了也是给米德拉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说到底,这只虫子愿意让他和佩德芬妮同行,除了盟友的关系外,还打算利用他们来对付梅林。
贝齐打算暂时留在图拉什山脉中,并尽快恢复自己的力量。等到能量水平恢复平日水准时,就是他进入沉默之洲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他只希望零不要太早被米德拉收拾了,否则他就没办法一雪前耻!
挥之不去的雾气中,一头寒冰潜伏者小心地维持着自己甲壳的保护色,不断调整着色彩的微妙变化,以使得自己完美地融入当前的环境中。寒冰潜伏者是一种蛛类的异变兽,它体形中等,行动敏捷,体表的甲壳能够根据当前的环境模拟出以假乱直的保护色,从而让潜伏者变成沉默之洲危险的杀手之一。
潜伏者身体后端有6个纺器,能够喷射出冰冷的蛛丝,在包裹住猎物的同时将之冻僵,以保存起来不时食用。而潜伏者喷射的蛛丝,还会分泌出一种刺激素,可以使猎物保持意志清醒,从而让机体保持最大程度的新鲜。可以说一旦成为潜伏者的食物,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都能够体会到那种身体被噬食的痛苦。
这只潜伏者正悬挂在一株变异的椰树下,沉默之洲最多的植物便是椰树。只是这种热带植物在这里却发生了根本性的异变,这种异变的植物果实的成熟间隔期变得非常短,且一次能够结出上百颗椰子。和旧时代的椰子不同,这些生长在沉默之洲的植物结出的果实,外壳十分脆弱。
在果实成熟后就会掉落地上,椰子落地当既就会破裂。里面厚美的果实和浓郁的香气则会吸引其它生物的到来,然而无论果实还是汁液却都含有生物毒素,一旦食用过量就会给活活毒死。它们的尸体会成为这些椰树的肥料,所以沉默之洲里的椰树通常长得都十分高大。
寒冰潜伏者是少数懂得利用这些变异椰树进行猎食的异变兽之一,当有其它生物被椰子的果香吸引而来时,潜伏者会在它们未曾食用果肉时便杀了它们。否则食用过果实的猎物,它们本身就是一种剧毒物质。
此刻,这只潜伏者默默观察着从不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显然是人类,潜伏者的目标就是这个人类。在它的计算中,当这个男人经过树下的时候,它会跳下去,并用最快的速度分泌出冰丝将之包裹冻僵,然后把食物带回自己的巢穴里去。
这样的伎俩潜伏者不知道已经使用了多少次,这是千锤百炼训练出来的捕猎手段。到目前为止,它还甚少有失败的时候。
耐心是潜伏者所不缺乏的品质,为了一只猎物,潜伏者可以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呆上72小时。只有当它认为攻击的时机到来时,潜伏者才会有所行动。所以这只潜伏者隐匿着自己的身形,甚至连呼吸也全数断绝,只要不碰到它,没有人会知道树下正悬挂着一只危险的杀手。
在这样的等待中,被潜伏者视之为猎物的人类终于来到了树下。它仍然没有行动,直到男人的后背暴露在它的目光下时,潜伏者才突然截断了粘在树上的冰丝,足肢全数张开,朝着那个人类抓去。
却在这时,男人回过头来。于是潜伏者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上,竟然有一金一黑二色异瞳。那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孔上,嘴角往两边翘起,便这么牵出了一道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