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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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筹备婚礼(1)

过了正月十五,水保田要去砖瓦厂上班,大清早起床,水大爷打发水保耕去请吴大运,乘大儿子在家的时候,先把保耕的婚期定下来。水保耕出门去请吴大运,水保田坐在炕头生火炖茶。茶水炖开后,先给老父亲倒了半杯,好像烫疼了手,赶紧放下茶罐子,双手搓了搓,瞥了一眼坐在后炕根的水大爷:“放羊是个苦差事,你年纪大了,羊给生产队,在家好好享几年清福多好。”

水大爷右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左手拿起一尺来长的大烟嘴,深深的猛吸一口,吐出一股青烟,朝窗外望了一眼,喝了半口浓茶,慢腾腾地说:“现在是按劳分配,谁家劳力多,分的粮食就多,我才六十多岁,身体好好的蹲在家里干啥,还能放两年,到时候再说吧。你长年不在家,他大嫂辛辛苦苦持家务,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看她实在太累。今天把他姑父请来,好好合计合计,把保耕的婚事办了,多一份劳力,他大嫂也多一个好帮手。”

“保耕也该成家了,彩礼送齐,啥时候办事都行。你大概定个时间,选个黄道吉日婚事办了也好。”水保田也是这么想的,他跟父亲的意见不谋而合,什么时间结婚合适,他想听听老人家的意见,这是对长辈的尊重。

水保耕来到吴大运家,水玉莲正在清扫院子,看到三哥走进大门,赶紧放下扫把,热情的迎进堂屋,说吴大运去自留地压粪,一会儿回来。

吴大运的大女儿躺在热炕上睡觉,握着两只小拳头,皮肤白白净净,不时吐吐舌头。水玉莲爬在炕头,亲亲女儿的小脸,掖好被角说:“女儿才三个多月,生老二时她正好一岁,既要下地干活,还要带孩子,家里没个老人,我一个人咋能忙得过来。唉,两个孩子我都发愁,我妈生了八个孩子,不晓得咋带过来的。”

“孩子多了好带,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只要有饭吃,孩子都能带大。这个丫头叫啥名字?”

“小名叫珍珍,大名叫吴有珍,跟着他大哥的几个娃娃起的。”

“大表兄家金银珠宝都有了,你又生了个千金,取名有珍,珍宝的意思,老二准备起个啥名?”

“他爸没事干,竟想着给孩子起名,娃娃还没出生,名字早就起好了。他认定这是个男娃,取名有前,希望他长大有钱花。”

“娃娃是大人的希望,都希望长大后有出息。哪像大哥的几个孩子,一群鸟蛋,除蛋儿上学叫水天亮外,其他五个到现在连个大名都没起好。”

“大哥有文化,取几个大名有啥难的,你看蛋儿,学生叫他水天亮,这名字多好,二蛋、三蛋的大名,说不定大哥早都想好了。”

水保耕跟水玉莲正说间,大门外几声响动,吴大运放下挑粪桶,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走进屋,跟水保耕闲聊了几句,向老婆打过招呼,走出大门。

这几天,水大爷一直思考水保耕结婚的事,看到吴大运笑呵呵的走进堂屋,欠了欠身子,请他赶快上炕。吴大运靠炕柜这边坐下,笑问水大爷:“大舅叫我来是不是商量保耕结婚的事?”

水大爷微微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大烟嘴,喝了半口茶:“不说你也猜到了。今天请你来,想跟你商量商量保耕的婚事。眼看要开种,现在是按劳分配,家里缺少劳力。以我看,选个吉祥日子,二月里把大丫接过来算了。”

龚秀珍端了几个喝茶的油饼走进堂屋,她是负责全家衣食住行的后勤部长,背靠炕柜坐在炕头边,老公公说起小叔子结婚的事,像雷击一般忽然直起身:“大肥猪卖了,家里没有猪肉咋办喜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晓得天底下有没有这句话,但她听说要办喜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没肉,没肉咋做饭菜?就是吃两顿哨子面,七八十个人也得用上半头猪。她长叹道:“保耕办喜事,总不能叫亲戚吃两顿没肉的白面条回去吧!”

水保田、水保耕、吴大运抽着旱烟,谁也没有说话。是啊,办喜事需要猪肉,可是猪肉上哪儿去弄哩。堂屋里一阵静寂,水大爷、龚秀珍也没有吭声,几人正在为保耕的婚事犯愁。

吴大运心想,人生三大喜,结婚、生子、考状元。结婚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就得风风光光的把新娘娶进门,热热闹闹的把婚事办喜庆,烟酒糖茶不能缺,菜面肉油不能少。刘大伟、徐彦东同日结婚,两家人比赛着办喜事;水保耕结婚,前前后后忙活了两年,到了结婚这天,家里缺肉少菜,饭菜清汤寡水,这不是丢水家湾的人吗?可是家里没有肉,你们不去想办法,给我说有啥用,总不能让我这个队长去偷吧!他望着水大爷笑了笑:“大舅,你选个合适的日子把人接过来,这有啥商量的。”

水保田听妹夫说得轻松,苦笑两声:“这是保耕的人生大事,要办得热热闹闹,不能像抓个猪呀狗呀猫什么的圈起来就行了,呵呵呵”

“这比抓个猪狗猫简单多了,不用喂不用圈,抓回来就会干活,还能帮保耕暖被窝,这是多大的便宜啊!呵呵呵”吴大运开起了水保耕的玩笑。其实他心里在想,这是你们的家事,用不着叫我商量;彩礼送齐了,想啥时候结婚,咱就啥时候接人,这是多少年传承下来的老规矩,我去李卫东家协商,他也说不了啥。

“你是托媒的媒人,这事还得你做主。”水保耕眨了眨眼,说了句溜须拍马的话,说明他的角色很重要,不是谁想替就能替代的。

吴大运是个利索人,他看水大爷说不出一个定数来,瞅着水保田说:“二月里,保耕必须要结婚,新媳妇一定要接进家门,这是大舅的意思。原则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作的问题,时间比较紧,以我看,保耕先找我大哥看看日子,今天把日子定下来;我和保耕找媒人去李家协商,那边肯定也要看日子。黄道吉日老黄历早都定好了,都差不多。”水保耕“是是”的应诺,水大爷、水保田对这个安排没啥意见。

“关键是吃喝问题,结婚总得有酒有肉吧,家里连块肉都没有,咋做饭嘛。”龚秀珍总领食堂,这样大的场面不是一二个人所能应付的,到时候还得请人帮忙,没菜没肉,缺这少哪,叫人家咋做饭嘛。

“你身上没一分钱?”吴大运笑问水保田,证实家里没钱,沉思片刻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水大爷、水保田、水保耕、龚秀珍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瞅着他,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去年庄稼收成不错,分了不少粮食,白面够吃了吧!”吴大运看到龚秀珍点头,接话说:“白面不够的话,拉到大队电磨上多磨点,花不了几个钱,不要用石磨推了,浪费粮食不说,白面太粗,办喜事,亲戚吃不好。”

水保田点了点头,吴大运吐出一口烟雾:“酒的问题嘛,花钱也不多,再去借点,一块零三的散装白酒买上四五斤,水家湾没有几个能喝的,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洋芋、萝卜够不够?”

龚秀珍说吃哨子面够了,吃肉粉汤也差不多。吴大运皱了皱眉头:“亲戚来了,起码要吃两顿饱饭,第一顿饭可能吃得多些,两顿饭之间相隔时间短一点,第二顿饭吃不了多少,两顿饭吃完后,近地方的亲戚可能要回家。肉是个大问题,办喜事没肉还真不行。”吴大运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水保田的答复,此时谁也没了主意,伸长脖子等吴大运说话,他猛吸一口烟,烟雾从鼻孔溢出来:“年前庄上人都宰了猪,家里都有肉,先去我家拿一块,他大舅家借一块,水保贵家借一块,再找人借上两块,估计四五块肉差不多了,有肉总比没肉好。大家都是亲戚,借的时候带杆小秤把斤两登记好,年底还的时候心中有数?你们看行不行?”

“行啊!到底还是你想得周全,就这么点小事,老虎吃蚂蚁没地方下爪,多大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问题就解决了。”水保田松了一口气,伸长的脖子缩了回来,对水保耕说:“家里没有肉,横竖是个借,你就厚着脸皮多借几块,把斤两记清楚,年底宰了猪好还人家。明天我去上班,这事全靠你了,不懂就问他。”

水保耕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待会儿我就去找表兄看日子,顺便去你家和龚大哥家把肉借回来,保贵家晚上去借,明天再想办法借点钱,把烟酒买回来,后天就去找媒人商量,你看成不成?”水保耕简略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吴大运的认可后,去找吴大贵算日子。

水保耕走后,吴大运问水保田:“保耕结婚,你回来不回来?”

水保田一直都很关心兄弟这桩婚事,结婚是人生大事,要不是去上班,他会亲自办弟弟的婚礼,他思索片刻:“你们商量好时间,提前捎个话,我尽量赶回来,这不光是保耕的终身大事,也是全家人的大事。”

“吃席用的锅碗瓢盆,筷子碟子桌子凳子都要事先准备,结婚那天,还得请一个虑事周全办事可靠的大总管出面负责协调。”吴大运提醒龚秀珍,像这样的小事都得提前准备,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三落四,怕是忙不过来。

水大爷听说要请大总管出面协调,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朝吴大运笑笑:“我看这个大总管你来当最合适,到时候我让保耕去请你。”

吴大运连忙摆手:“大舅,那天不用请,我肯定在场。”

“这不是在不在场的问题,保耕一定要提上礼品上家里去请,这是老规矩。”水保田觉得好笑,请媒人说亲、订亲、送彩礼都是他一手办,办喜事这天还得请他当总管,就是赖也要赖上他。

水保耕去找吴大贵算黄道吉日,他正好在家。吴大贵掐指算了算,翻了翻老黄历,折腾了半天,说出了两个吉祥日子。按照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说二月二龙抬头,农历二月二是个好日子;还有一个是三月八号,阴历的三月八日也是个好日子,说这是全世界妇女的喜庆节日,这两个日子都不错,前后就差四五天,让他自己选。水保耕听说有两个好日子,他没了主意,辞别吴大贵,赶紧跑回家,吴大运、水保田、龚秀珍还在商量事儿。他按吴大贵的说法报出两个大喜日子,吴大运佯装思索,没有急着表态;水保田望着父亲,想听听老人家的意见。水大爷看这两个晚辈都不愿表态,想了想说:“农历二月二是咱农民的日子,就按这个日子准备吧;三月八日管它是啥节日都不选它,再说这两个节日前后差四五天,还是龙抬头的日子好。”

吴大运、水保田、水保耕、龚秀珍听水大爷这么说,觉得二月二这个日子好,就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吴大运、水保耕叫上媒人刘四方去了李卫东家。李卫东看到媒人和女婿来了,猜想可能是商量结婚的事。刘四方、吴大运坐定后说明来意,这人倒也同情达理,他那稀疏的眉毛下,一对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笑道:“订亲时我说过,彩礼送齐,你说啥时候接人就啥时候接人,我和她娘没啥意见,就按你们选定的日子办吧。”结婚的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转眼间到了结婚的日子,吴大运提前一天来到水保耕家,根据预测亲友的人数,检查桌椅板凳、碗筷碟盘的数量。借来四大块猪肉约二十多公斤,萝卜丝、洋芋片、豆粉条准备了四五筐,凉粉两大盆,还有蒸好的馒头,杆好的哨子面,案板上、炕头边、灶台上摆了个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