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的翠微亭文会,对于天都城的学子来说,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小子杨浩然,不仅诗赋做的文采斐然,颇有古韵。那一笔书法也是体势劲媚,自成一家。最难得的是,此人长得也是剑眉朗目,英气逼人。稍加打听,此人还住在沈氏药店。以上三点,立刻让杨浩然成了众矢之的,也让他成为众多粉色佳人的心仪对象。
沈雪现在不但要挡着骚扰自己的苍蝇,有时候还要应付询问杨浩然情况的众多闺蜜,实在是不厌其烦,于是给杨浩然发发牢骚。杨浩然挠挠头,尴尬的笑着说:“我的魅力还不错哈”沈雪本来就心烦,听到他不疼不痒的感慨后,愤愤的踩了杨浩然一脚,“美死你!”
最是意外的,到是沈氏夫妇。二老实在是想不到,这个“捡来”的杨公子还是个宝贝。翠微亭文会上,名动天都,成为了众人争相寻访的对象,而且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杨浩然住在沈家,于是纷纷上门求教,还有些媒婆邻居,私下的询问杨浩然的身份,当打听到他和沈雪没什么关系时,立刻变得热情无比,弄的沈夫人手足无措,心里还盘算:有这么好的女婿,谁还会往外推?私下里和沈谦商量,要撮合撮合沈雪和杨浩然,看看沈雪是什么态度。
结果沈雪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急的沈夫人说:“杨公子现在可是文魁,赶明要是赴了太守宴,那可就是铁打的前程,而且又是一表人才,文采出众。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有上门打听的了,你以为那些大家大户的都没这心思?还不都是想到太守宴上再提这事吗?”
沈夫人苦口婆心的说:“我说傻闺女,现在杨公子住在咱们家,咱们家对他还有着救命之恩,所以我们现在提出来,他念着旧恩,也会勉勉强钱的答应。他独身一人,你嫁过去也没有公公婆婆的,可就是当家做主的大夫人。况且他身份不明,参加不了科举,太守大人肯定会对他市恩,给他个官坐坐。这种好事情,八辈子都碰不着啊,你可别傻啊。”
“哎呀娘,你说什么呢。”沈雪不胜其烦。其实对于她来说,自然知道杨浩然是个良配,可惜到底杨浩然喜不喜欢自己,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如果不喜欢,难道自己赢要贴上去。
“且不说杨大哥到底喜不喜欢我。”沈雪脸红红的,细声细气的说:“单说他刚刚遭难,前事尽望,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这个时候谈婚论嫁,多不合适啊?”
“这。。这倒也是”沈夫人显然也有点踌躇。
“杨大哥遭逢大难,我们还是不要烦他了。而且我知道杨大哥志向远大,尚未立业,根本不会去考虑成家的事情的。”
“你怎么知道他没想过的?”
“杨大哥亲口说的啊,他说大丈夫行人世间,最重要的是做些业绩让世人知道。”
“你们还挺谈得来的。”沈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沈雪脸更红了,狡辩道:“这不是为了替他挡那些名门小姐的追问吗?”
“好了好了,你们既然这么投缘,我就不说什么了。”沈夫人很满意,至少沈雪和杨浩然相处的不错,这就是好消息。
其实,沈夫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按照惯例,翠微亭文会的文魁,都会去太守府赴宴,一是文魁为了表示感谢,而是太守对文魁以市恩。新当选的文魁,如果太守愿意,可以将其聘为小吏。当然,很多文魁都只是将其视为一种荣耀,因为成为了文魁,至少说明你的水平在整个天都府是顶尖的,即使是大比之年也应该是金榜题名的,所以很多人即使暂时在太守府做事,到了龙门一开,也是会告辞离去的。
但是杨浩然和别人不同,在他身份清晰之前,他都没有办法参加科举,而如果太守大人愿意,他就可以成为一员小吏,至少生活有了保障。最主要的是,太守这个位置,位高权重,如果成为其幕僚,将来太守升迁,幕僚们自然也就飞黄腾达了。这在沈夫人看来,实在是铁打的前程了。
不管怎么说,当杨浩然受邀请到太守府赴宴的时候,除了他自己觉得很平常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太守,在大周的官吏体系中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职位。
周武王在对天下行政区划设置时,分天下九州,即徐州、兖州、辽州、青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豫州,州设刺史,负责本州的监察工作,后来,为了方便刺史更好的工作,赋予其掌管本州军政大权的权利。
州以下设郡,共二十一郡,每郡设太守一人,郡丞一人,别驾一人,从事两人,其余属官几名;都督一人,长史一人,司马一人,参军两人。分别掌管本郡的政务和军务,受刺史辖制。郡下设县,正堂为县令,有县丞和主簿佐官,领一县全体事务。
但是对于有些州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亲王。
燕王就藩辽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辽州就是燕王自己的家,他在这个家里就是说的算的老大。燕王有任免郡守以下官员的权利,也就是说,如果燕王高兴,他随时可以架空郡守,通过控制郡守,他也就能够架空刺史。另外,他还有自己的军队,虽然和地方互不统属,但是一个架空了刺史,控制了军队的藩王,其势力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说,天都城虽然不大,但是怎奈神仙太多,这个太守也就显得没什么神通了。
当杨浩然在府内下人引领下进入太守府内厅的时候,见太守李文昌笑脸盈盈的坐在上首,看他进来,李文昌对下首一年轻官员说道:“守言,你看,这就是本届翠微亭文会的文魁。”那名叫守言的官员转过头,起身打量着杨浩然。
杨浩然对李文昌深施一礼道:“草民杨浩然,拜见守牧大人。”
“免礼。”李文昌走到他身边,扶起他打量了一番道“没想到本官点了几次文魁,这次却点了一个非生员的文魁。”
“草民惶恐。”
“哎~”李文昌说道“惶恐什么,你是实至名归。且不说文章如何,就是文章最后的那首诗作,却也比他人高出许多。”说着摇摇头“现在学生们,哪懂得什么忧国忧民,只是希望金榜题名,然后热衷于写实听曲,做个词臣足以。”
“但是好在,还有杨兄这样的优秀人才,叔父麾下添此人才,可喜可贺。”年轻的惯例说道。
“哈哈,守言此言不虚。”李文昌拉着杨浩然的手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青年俊杰。”遂指着那人道“此乃梁州上庸人士,姓周名默子守言。乃是燕王府参军。”
“幸会幸会”杨浩然行礼。话说今天不是请我赴宴吗?这架势,宴席还没吃上,屁股也没坐上椅子,就一直在行礼,果然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啊。
“幸会幸会。《翠微亭记》,振聋发聩,令人深省。杨兄不但文采斐然,更兼诗书双绝,真是令我辈汗颜。”
“哪里哪里,周兄赞誉了。”
两人序了年龄,杨浩然24岁,周默竟然23岁。这让杨浩然吃惊不已,参军可是一个重要的职位,此人年纪轻轻就能谋得如此高位,想必本事了得。
说是宴请,实际上倒也没有多少奢侈,都是些时令蔬菜,佐以调料。只不过李昌身为太守,有些百姓难以买到的蔬菜,他倒是不缺少的。三人围成一桌,就以清酒,伴以诗书,倒也吃的不亦乐乎。
聊着聊着,双方就谈到了围棋上。
李文昌说道:“守言,你棋力不错,可是下棋却只追求屠杀大龙,这可是本末倒置了。要知围棋一道,在于大局。要用正常的着法布成局势,以策略制约敌方。下棋方法,千变万化,而要取胜,则必须随机应变。”
“侄儿受教了”周默恭恭敬敬朝李文昌施礼到“多谢叔父教诲。”
李文昌没有再说周默,反而对杨浩然说道:“杨公子以为如何?”
“草民对于围棋不是很了解,但对两军对垒之事到时颇有些心得,我试以军务解之。”杨浩然知道李文昌这是考校起来自己,所以他也打起了精神应付。
“其实以草民对大人的观点还是比较认同的。下棋在于审时度势,洞微奥妙,随机应变。以战争观之,围棋犹如征战,所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围棋之道,实在博大精深。”
“说得好!”李文昌赞道,他实在没想到,这杨浩然不但对诗词歌赋有些研究,竟然还对征战之策略知一二,实在是意外之喜。“杨公子果然大才,不但精通诗词,对征战之策也是颇有些研究啊。”
“大人过奖了,草民刚才只是有感而发,草民顶多纸上谈兵而已,做不得数的。”虽然自己曾经无聊,喜欢翻翻《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可那也只是娱乐而已,这些大路边的话,地球人可是都知道啊。
“杨兄谦虚了。”周默对于刚才杨浩然的话,还是深以为是的,看来自己对他的评价是低了,还以为此人只有一腔热忱和满肚诗赋,没想到他还涉猎广泛。“以弟看来,杨兄这番见识还是值得学习的。小弟在燕王府参赞军务,开始也是对行军之法不甚了解。后来弟发愤读书,遍览百家兵法,但是书中经义,依然一知半解。但是刚才杨兄一番弘论,令弟茅塞顿开。希望杨兄以后能够多多赐教。”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我是不能赐教于你,你要是感谢,就感谢《孙子兵法》和伟大的孙武吧。
吃饭饭,李文昌拉着两人到前厅坐定,立刻有下人送上清茶。李文昌抿了一口茶,犹豫了一下,说道:“杨公子,本官觉得你才华出众,若非身世,想来春闱一试,应该不是问题。但是你也要清楚,国家取士,学问水平固然重要,这身世背景更加要清楚,毕竟一朝龙门得跃,就是国家重臣,如果家世不清,是没有资格成为朝臣的。”
“这个草民清楚”当杨浩然知道大周的科举制度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戏的,但是,他也了解到,要想考取功名,家世必须清白才有资格。
大周的科举考试科目分为两种:一种是进士科,一种是时务科。进士科以诗赋为主要应试内容,时务科以时务策为主要内容,前者难,后者易。因而进士科多出重臣,这也就是翠微文会逐渐沦落成诗会的主要原因,实乃风气使然。
参加科举考试的途径也有两条:生徒和贡士。生徒,就是经过县学教育并通过县学考试者,可以参加由礼部组织的考试,称之为礼试;贡士则比较复杂,是由郡守会同一众博士根据风评和学识,从没有钱财进入县学者中,推举十名孝廉,十人会在州立进行贡士考试,简称贡试,成绩优异的三人,称为贡士,才有资格参加礼试,其余人等,则有机会进入县学学习,成为生徒。
大周的考试级别,除了县试和贡试之外,礼试因在春天举行,又成为春闱;春闱之后,每科考试的成绩靠前的三分之一,获得殿试资格,由天子亲自测试其水平。这三分之一者,可由吏部授予其官职,而殿试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者,分别授予吏部经历、户部经历和礼部经历三个官职,然后观政一年,一年后可外放为一方县令,或在六部授予一职位。没有资格参加殿试者,可继续参加下届春闱,这部分人,是没有资格为官的。
杨浩然对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不是很了解,但是他清楚,至少在明代,中国的科举考试采取的是八股考试的方案,而且考试选拔体系也十分严格,大约有“县府院,乡会殿”六级选拔。虽然八股考试比较古板,但是不可否认,八股取士比单纯的诗词文章取士要更为优秀。一个人诗歌做的好,顶多说明其文采不错,但是文采和才能是不画等号的。
而大周的选拔只有县礼殿三级,而且很明显,如果出不起钱,就进不了县学,进不了县学,就要参加竞争更为激烈的贡士选拔,而贡士选拔由于全靠自己风评和临场发挥,录取率也不高。而且,进士科为重,时务科次之,直接就导致了整个国家风气偏向于重清谈而缺干吏。
不管是县试还是贡试,都要求对每个参加考试的人员进行审查。要求必须家世清白,而且没有贱籍的生员才可以参加。虽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有资格者很多,但是很不幸,我们的杨浩然杨公子由于身世不清,哪个考试都参加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