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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好人的生活,也得有一套(5)

然而下次她甚至根本就没给庞篱篱机会。

闹到后来,两人都断了那方面的念头,躺在同一张窄窄小小的床上云淡风轻地回忆大学趣事或者谈论某部不咸不淡的好莱坞大片。一般都是简婕说庞篱篱应和,他嗯嗯哦哦地应着应着就鼾声大起。简婕恼了,就掐他一把,他醒过来接着嗯嗯哦哦地应着,不多久就又鼾声大起。简婕叹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侧过身去一个人想心事,或者干脆爬起来看书。

庞篱篱也为不解风情而羞愧,后来干脆自己动手给简婕组装了一台电脑,看着女朋友在电脑上欢快地冲浪和打字,他就一个人嘿嘿地笑。

身为软件工程师的庞篱篱如果明白网络除了搜索资料、查看信息、下载软件这些功能之外,还可以用来谈情说爱甚至远程做爱的话,那他一定要为送给女朋友一台带锚的电脑而追悔莫及了。

所有女人都是浪漫主义流派的。

哲人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任何一份爱情可以满足女人所有的梦想。也就是说,现代人日益流行的网恋事实上是有着哲学基础的。

在网上游弋的简婕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寻找什么,她宁愿相信那只是出于无聊。

她告诉我,直到和我认识,她才明白潜伏于内心深处的渴求。就像一条鱼遇见另一条鱼才明白这游来游去的并非为了觅食。

“我想我肯定不敢再去见你,”网线那头的简婕说,“因为我知道再那样下去的危险,你是一个具有杀伤力的男人。”

第一次有女人说我具有杀伤力,我不知道是该窃喜还是自嘲。

“也许你不一定相信,但是我、我确实不是为了猎奇,”我鼓了鼓勇气,“而是出于爱。”

终于别别扭扭地说出了那个字眼。我得承认,在无厘头的网络时代说这样老土的词语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不要对我说这个词,”她很快回话,“永远不要。”

一会儿后,她又发过来一句:“即便有过,那也只是流星在夜空中划过的一刹那。”

“只要划过,就说明已经照亮彼此的心灵。”我固执地坚持着。

那一刻,苍老的刘德华正在我那张堆满方便面和苏打饼干的空盒的电脑桌上声嘶力竭地喊:“好好的一份爱,怎么会慢慢变坏?”

也许,属于我的那份爱并没有慢慢变坏,而是一下子变淡了,变稀了,像喜马拉雅山山顶的空气,需要用力呼吸才能感觉到它若有若无的存在。此后简婕只同意和我在网上云山雾罩地聊天,即便偶尔打个电话来也只是谈论叶芝、左拉或者《生活在别处》这些隔山隔水的东西。她拒绝视频,拒绝约会,更拒绝我激情澎湃的爱情表白,直到我搂着雨烟杨柳在床上接到她电话的那天。

虾米的预言像是一个魔咒,让我每次想到雨烟杨柳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扭曲着身子呻吟不已的处女神态。于是,我会在一瞬间陷入恍惚和迷离之间。孤寂无聊的一个深夜,我甚至在意念中完成了一次对她的征伐。

真正那样做是几个月后在杂志社旁边的那个机关招待所里。那时她的专栏已经在我们杂志上大张旗鼓地推出来了,印在优质双胶纸上的她长发垂肩楚楚可人,我注意到金总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运动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我:“这个作者的文章很不错嘛,哪个单位的?让她多给我们杂志写写。”

几天后,金总编让我打电话叫她到我们杂志社来。她一身素淡、气质不凡地来了,连高跟鞋敲击在楼道上响起的声音都似乎押着某种音韵。我暗暗惊奇:上次她和南方妮妮来时我怎么就没看出这份韵致?或者,竟是我自己的内心在慢慢起着化学变化?该死的虾米,该死的暗示。

金总编求贤若渴,抓住她的手握了足足有四五分钟:“你的稿子啊,我最爱看,文笔真是细腻,对不对?啊,你写网恋的那种感觉,写肉体后面的精神饥渴,很到位对不对?很传神对不对?”

那天他兴致很高,和雨烟杨柳大谈特谈精品期刊和网络文学。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第一次发现我们尊敬的总编大人口才那么好,而且居然连口头禅“对不对”也明显用得少了。我暗暗吃惊,看来美女不仅是投资环境也是工作环境啊,有了美女,领导的工作状态都要出色许多。

中午我和金总编陪“重要作者”雨烟杨柳吃饭,本来我应该“碰巧有事”缺席的,何况金总编叫我的口气里透着明显的勉强:“小童啊,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从雨烟杨柳踏进杂志社起,金总编就没再叫过我“童主任”,而是一口一个“小童”。几声“小童”下来,叫得我灰头土脸,整个人都低矮了下去。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我最后还是没皮没脸地跟了去。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金总编和雨烟杨柳刚刚“感情深一口闷”完第一杯王朝干红,一个电话就英明无比地打了进来,打电话的是出版集团的欧总,他粗声大气地说某某酒仙级领导正在华天大酒店,你小金不去恐怕摆不平。“小金”赶忙诚惶诚恐地说承蒙领导看得起马上来马上来。

诚惶诚恐的“小金”放下电话就成了气度不凡的“金总”,他并没有如电话里说的马上去,而是挥着大手给美女作家描绘杂志社的美好蓝图,同时表达着对与她“深度合作”的殷切期望。两人差不多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往往地相互敬酒、恭维,几乎忘记了还有我的存在。看看又过去了十来分钟,金总编这才站起身恋恋不舍地和雨烟杨柳一再握手,一边说着:“人才难得啊人才难得!一定要支持我们!经常来走走啊!”

“讨死嫌,”金总编前脚一走,她立马就露出鄙夷的神情,用长沙话说,“你们这个金总有点宝吧!看他的金鱼眼就不正经。”

我呵呵地笑,解释说金总编这人一向热情的,也许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嗤!”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是很会对领导做让步啊!”

好在金总编的“不正经”并没有增加她对于我的戒备,也许因为我不是金鱼眼的缘故吧。在我别有用心的攻势之下,她矜持而软弱的防线很快瓦解,居然像热爱咖啡一般热爱起高脚杯中的干红来了。

四十分钟后,我把“喝醉了”的雨烟杨柳弄到附近八十元一晚的招待所里,心里暗暗地想:不是说修补一个******才八十元嘛,看来在同样价位的招待所里招待处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三两下洗漱完毕,急急就要从卫生间出去,却听得刚刚还醉得一塌糊涂的雨烟杨柳居然吐词清晰条理清楚地在和人通着电话。我赶忙缩进卫生间去。

再出来时,她已经再次醉得神志不清了。

我想我再不上阵的话就太对不起她了。

五分钟后,她开始色厉内荏地骂我色狼,说没想到我居然也是这样的人。

十分钟后,她边整理衣服边抱怨我:“你好粗鲁啊,弄得我好痛,一点不懂得体恤人家女孩子。”

不过,半小时后,她再次给了我不体恤她的机会。这一次,她完全没有先前的矜持和抱怨,开始巧妙地暗示和引导我。在她那里,我第一次明白人的很多器官原来可以进行多功能的开发,看来虾米把她叫做“性爱老师”并非虚假广告。

雨烟杨柳是除周紫若之外我的第一个******。说来惭愧,和周紫若是因为爱情,和雨烟杨柳就纯粹是因为欲望了。看来还真应了《中国新闻周刊》上说的,中国人正在经历第三次性革命,第一次是性与生殖的分离;第二次是性与婚姻的分离;第三次则是性与爱情的分离。

我和雨烟杨柳之间大约只能称为****而不是做爱。但纵情的刺激很快使我忘记道德上的追问,我甚至理解了虾米的人生目标:“不在情敌的刀下战死,就在情人的床上累死。”

雨烟杨柳意兴阑珊地离去后,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有种全身被掏空的感觉。小时候看《聊斋志异》总是不明白那些迷人的女鬼和狐狸精们怎么就轻而易举地掏空了秀才们的身子,乃至于十天半月下来就让人奄奄一息,莫非她们有吸人骨髓脑髓的吸管。现在终于明白,****的力量是无穷的,任你钢铁男人着了她的道也可以让你不爱江山爱美人不爱精神爱肉体不爱天堂爱地狱。

我正在床头胡思乱想,突然想起和她后面的两次疯狂没有用套。要怪也只能怪这该死的招待所,只提供了一个要价10元的劣质套子,完全低估了露水鸳鸯们的战斗力。像雨烟杨柳这种女人天知道她有着怎样的阅人史,我大骇之下赶紧冲进洗浴间重新清洗。洗了一遍又一遍仍不放心,想了想就将热水龙头开到最大,试图来一次高温消毒。下场可想而知,一声惨叫之后,我不得不马上去药店买了一支“美宝”烫伤膏。雨烟杨柳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她的战斗力所致,关切地问我:“你这是第一次?”

大约一周后,“性爱老师”来给我上第二堂训练课。当然,按她的说法,是给我看最新一期的专栏稿子。其时我受伤的那话儿刚刚康复,正有重返火线的战斗要求。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到床上看稿子去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工作、学习和娱乐是可以同时进行、并行不悖的。

这次的风景却又不同,雨烟杨柳一把按住猴急猴急的我,让我躺着看她如何表演。只见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冰激凌来,将冰冷的奶油涂抹得我全身皆是。然后又打开一瓶香槟,一边倾倒在我身上,一边俯身去吸吮,去****。她的舌尖在我的肌肤上飞快地蠕动,颤摆,游弋,我激动得全身颤抖,麻酥酥地,甚是兴奋。我想怪不得虾米叫她性爱教练,******,看来男人骨子里还是喜欢****的。男人们之所以咒骂****,其实只是咒骂那****不和自己荡而已。一旦和自己荡上了,那就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了。

正在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种时候的电话更扫兴的了。

我迟疑着该不该接。我有一种直觉,是简婕,肯定是简婕!

一接,果然是简婕。

我哼哼哈哈着还没来得及编好台词,她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了:“你那里有女人!”

“怎么会!”我答道,“没有!”

“肯定有!”她一口咬定。我心里暗暗吃惊:到底哪里出了破绽?

“我发誓,绝对没有!”我决定鬼话说到底,那时雨烟杨柳正趴在我的两腿之间,脑袋一上一下地甚是卖力,这情景让我联想到克林顿和白宫实习生亲热时抽手接电话的情景。看来一介凡夫俗子和高高在上的总统之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共同点的。

“你不是说你爱我嘛,我要你现在就说!”她出其不意地提出这个要求。

“我爱你。”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跪趴在我身上的雨烟杨柳停顿了一下。

简婕不依不饶:“我要你大声说。”

“我爱你!”我喊出声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简婕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起来,我第一次听她笑得那么爽朗那么尽兴。

放下电话,这才发现雨烟杨柳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我陪着笑脸,从后面去抱她。她用力一甩:“你拿我当什么了?”

“我女朋友很任性,没办法。”我讪讪地解释。

她鼻子里发出冷笑,一把抢过稿子,“别拿我们女人都当弱智好吗?”

雨烟杨柳摔门而出。就这样,我的性爱教程戛然而止,也就是说我失学了。

那一刻,我身上还沾着开始融化的奶油,剩下的半瓶香槟也将床上弄得一片狼藉。

我惆怅了好一会儿,想到刚才电话里喊我爱你的情景,不觉哑然失笑。我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又大喊了一声:

“Fuck you!”

第二天上午,我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拨通了简婕的电话:“有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简婕嬉皮笑脸:“大才子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我语气凝重:“这件事告诉了你,我肯定马上就会后悔。”

她嘻嘻地笑:“有这么严重吗,那就别告诉我了。”

“不行!不告诉你我会一辈子不得安宁,”我说,“我宁愿失去你,也不能原谅自己对你的欺骗。”

“到底什么事啊?”她停止了笑,也严肃起来。

“昨晚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确实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指的是在床上。”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豁出去了,“我不敢企求你的原谅,我已经永远失去了被原谅的资格!”

我匆匆挂断手机,倒在床上,头脑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何以要如此这般,人真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动物,很多时候甚至自己都对自己完全陌生。

一整个上午,我带着绝望的哀伤看天花板,看城市孤独的鸟儿飞过狭窄的天空。

所谓的高尚小区里,窗外自然没有了小贩们那些熟悉的叫卖声,屋内也没了费拉令人头晕的烟草味道,一时反而不习惯起来,心里长出大片大片的空虚,无可遏制,难以言表。

最后,被空虚和抑郁逼仄得无处可逃的我躲进卫生间里。我大汗淋漓,头热脑涨,大口地喘着。但完全没有办法顺利解决,我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这时防盗门被打得“啪啪啪”地响,“懒虫,大白天的还睡懒觉啊?”

是简婕的声音!

我有些狼狈地奔过去开门,还没等我道歉,简婕倒先说了:“你这种人啊,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身边肯定少不了女人。”

我知道自己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