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城外,地面震动,弥漫出一幕漆黑光影,仿若黑夜席卷出来。偌大城门之中,乌压压的奔袭出无数人影,排列成阵,井然有序。所有人皆是身披黑甲,手持长戈。阵前十排,一线拉开,是为重骑,人马俱甲,所负重已达百余斤。
寒州五万军,此时倾巢而出。
为首一人腰佩长刀,全身披甲,身达九尺,骑坐马背上笔直躯身,若一擎天之柱,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息,正是寒州主将,刑迁息。
“梁千羽么?”刑迁息低低念了一声,看向远方,锐利如隼的双眸并没有看到十里之外的情景,只是隐隐可以感觉到,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场大战。
刑迁息缓缓抬手,目视前方,随即挥手朝下,喝道:“寒州众将士,随我出行。”
雷声再次震起,十里之地,于善于行军打仗的他们的来说,转瞬即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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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之外,两方产生的混战尤在继续,只是随着梁千羽一剑挫敌至杀敌之后,薛机等人显然受到了极大重创,先是冯京乐的战死,其后又有和那许涟漪对战之人的战死,而现在,又是他们的为首者薛机。这场仗,到了这一步,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身受不轻内伤的梁千羽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那一口鲜血,抬眸看了眼摇摇晃晃的薛机,笑问道:“如何?”
这一问,却不是在问薛机。
薛机身中一剑,绝非是寻常肉体上的一剑。梁千羽这一剑,经由自身感悟出来的一剑,承自于燕仓道独一剑古冬春的春秋,已然破碎了前者的所有生机。这一剑入体,薛机体内经脉俱断,气机全无,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得束手无策。
所以在梁千羽轻轻喘出第三息的时候,在他积攒下一些气力盘腿坐下的那一瞬间,兀自惊愕仍然没有想明白梁千羽那最后一剑从何而来的薛机踉跄了人生的最后一下身体,倒地身亡。
而随着薛机的败亡,余下四人立即败退,不留丝毫迟疑。他们本就不是视死如归的死士,更不是需要听从韦横束命令的走狗,此时大局已定,如果继续顽固,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梁千羽挥了挥手,示意苏半岭三人不要再追。薛机七人的拦截,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前戏,只是这个前戏对于梁千羽本人来说却是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冬夏,春秋,两剑使出,已然让梁千羽的武技功夫更上一层楼。
古冬春的赠剑,在梁千羽心中一留便是数月之久,现在终于能够得以施展,通体舒泰。
远处,盘坐休息已久的南宫正缓缓站起,淡笑道:“一芽发而知春,一叶落而知秋,蝉鸣而寓夏,风雪而闻冬。小子,李阁蒸的四季剑,你还差的远呢。”
轻轻闭眼的梁千羽借着这仅存一点时间迅速恢复体内伤势,闻言笑骂道:“真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这个世上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感悟到四季剑的,又能有几个?说一句好话会死啊,果然还是古语说得对,老来口愈毒,是为积郁气。哦对了,还得提一下,我的四季剑,可不是那个什么李家家主的四季剑,而是燕仓道留宗宗主古冬春的剑,不一样的。”
南宫正没有再与这小子拌嘴,于心而言,梁千羽的表现的确称得上“妖孽”一词,这个大梁后人很明白世间但凡排的上名的武技,都必须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偶绽光辉,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不要命的方式来“感悟”出自己的剑。
儒家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句话放在武道一途上同样适用,唯有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人,才能更加深切的体会到武技其中意妙。梁千羽体会到了四季剑,也施展出了那两剑,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习会了这一武技,这一场艰难困局的战斗只是在他的心中埋留下了一颗种子,如何让这颗种子发芽并茁壮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大道远处,尘沙翻滚,声音雷动,有一卷黑幕迅速袭来。
盘坐于地的梁千羽缓缓睁眼看了一眼,微笑起身,倒持碎月剑,好整以待。
春风柔煦中,一袭白袍随微风轻轻飘动,乌发轻舞,露出那一张闲淡表情的俊逸面庞,恍如谪仙人临尘,不慌不乱。
许涟漪,苏半岭,杨六,此时皆是不声不息的缓缓站于梁千羽左右,默默看着前方兵甲奔临。
可以通灵的白马玉烟轻蹄四蹄,来到白袍主人身边,亦是默默守候。
这一场明里暗里的较量,在这个时候,终于拉开了最后一幕。
不近不远处传来一道响烈马嘶声,寒州主将刑迁息,率先而至。
梁千羽笑道:“恭候多时。”
……
……
寒州北方,衡安道的北方,有一辆马车疾速行来,马车通体紫黑,长宽高皆可达一丈,奔腾在大道之上,如同一头巨兽奔袭,极是威严壮阔。
而在马车前方,挂有一方金黄印绶,马车之上,更是刻有一条腾飞巨龙。
这样的标志,天下之大,唯有皇家可用。
这一辆马车,是从永安城而来,从皇宫而来。
……
……
蕲州到寒州的驿道上,原先单调而行的宁伯王父子,此时在二人周围,俨然多了一支兵马,人数可达四五百之众,皆披战甲,皆持长刀,纪律严明的站在原地,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盛的沙场血厉气息。
而在这支兵马之中,地面之上,躺了有十几具模样极为凄惨的尸体,而在周围安静站立的将士们,对此则是不闻不问,仿佛根本就没看见一般。
在马车之前,一名身材异常壮硕的将领面容肃穆站在那里,拱手道:“羽卫营唐汉青,奉命前来护卫宁伯王大人。”
马车车门打开,着一身青色道袍的瘦削王爷从中缓缓走出,背负双手,看了眼一身盔甲的唐汉青,又瞥眼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冷哼一声:“衡安道有我这个宁伯王在,就还轮不到一些跳梁小丑作恶,本王要让韦横束明白,西南尚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