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大阳逢天下乱世,居于中原的皇城永安城其皇权迅速没落,往日为别人所羡慕的京官,也都是贪的贪,抢的抢,而被锦绣楼阁所拦住的皇帝陛下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每天就是在丞相严伦的引诱下吃香喝辣玩玩乐乐,今天建这个楼,明天筑那个船,总之就是什么好玩什么贵就按照什么来。
现如今即便是皇城周围百余里的州城,也已经有很多不听从中央号令,更多的是选择己身发展,可见皇权之零落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大阳天下共分二十六道,位于边疆之中的一些地方,一般都会设置经略使一职,为朝廷正三品大员,向来经由中央三省真知灼见,谨慎拣选,最后再交由皇帝陛下过目定夺。可在现如今这般乱世没落的大阳王朝中,绝大部分的边境之道都取消了这一官职,一是朝廷不再有能力去设置,二是当地王侯官员也都不愿意背上这个压制。如燕仓道,如更北的靖安道,都是只有封侯之王,而无朝廷经略使。
不过在衡安道,这个居于西南之角的地方,却有韦横束这个经略使。但与以往的各道经略使有所不同,韦横束虽然是朝廷亲设的一道经略使,在吏部有所备案,身为朝廷重官,却是南疆镇南王所推举出去的,简而言之就是镇南王在衡安道所设下的经略使,不必听从朝廷之命,仅需听从镇南王的王命。
衡安道东接南疆,宁伯王又唯南疆马首是瞻。但对于镇南王而言,虽同姓却不是真正的自家人,生性多疑的镇南王自然而然就派遣了一位心腹行监事之权的到衡安道担任经略使。
此时,衡安道寒州,规模不输宁伯王府的韦府中,中殿大厅,枣红色织锦地毯上,一具躺在一张席上的尸体引起了整座韦府所有人的震动。
韦尹玉之尸躯。
整座大厅,唯闻一位美**人的嚎啕大哭声。妇人正是韦尹玉的生母,一名保养到四十多岁犹然风韵犹存的女人,此时却是不顾形象的扑在儿子身上,撕心裂肺般的大哭。
当今经略使,身材厚实的苍颜老人韦横束背手站在一旁,看到儿子紧闭双目喉间一个大洞的尸体,全身止不住的颤抖。韦尹玉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年过三十才得到的儿子,从小便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这种溺爱方式。身为衡安道经略使,韦横束难道就没听过韦尹玉的种种恶行?当然听过,只是对于这位年岁已过五十的老人来说,能容忍,也乐意给儿子擦屁股,毕竟此生就这么一个儿子,怎能不疼?
而现在,儿子冰冷的尸体被手下人抬到府中,老人看到的那一瞬,差点晕厥过去。
“谁?是谁杀了玉儿?”
抬韦尹玉尸体而来的那名手下跪伏在地上,低头不敢正视,畏声道:“回大人,小人看到的一共有五人,其中一个穿白袍的应该是为首者,也是他一剑杀了公子,五人乘坐一辆马车,向东而来,看其路线,应该是要穿过寒州。”
嚎啕大哭的美**人抬起那张泪水纵横的狰狞哭脸,尖声叫道:“杀了他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他们。”
韦横束背在身后的双手捏拳作响,沉声道:“由你引路,我不管他们是要穿过寒州,还是要绕道而行,都务必找到他们,不可杀只可伤,我要活人,要由我亲自让他们生不如死,祭奠我儿。”
厅内跪在地上的一共有六名手下,此时听到韦横束如从阴曹地府中传荡出来的狠厉声音,顿时头低的更低,全身颤抖。
韦横束沉声喝道:“福禄!”
始终站在门外的韦府管家垂首走进厅内,恭声道:“大人!”
韦横束睁着一双老而弥狠的双目,厉声道:“传我之命,着寒州主将刑迁息,领五千精兵,出城,拦截下那群家伙。另外,去叫上薛机,叫他带上他手下六人,先行出城,尽所能抓到他们。”
福禄身体一颤:“大人,薛机可是镇南王留下来应付宁伯王那里突发状况的人,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动了他们,我担心镇南王会怪罪下来啊。”
韦横束双袖一抖,狠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
跟随大人多年心知其心意的福禄暗叹一口气,领命而去。
一直趴在儿子尸身上大哭的美**人似是哭累了,站起身来到韦横束的身边,厉声道:“韦横束,玉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管你的官路会受到什么限制,也不管你会不会在那个明为痴傻实则韬光养晦的宁伯王之下受到什么打击,我要你倾尽所有,抓到那个杀死我儿的家伙,我要千刀万剐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韦横束抬头瞥了眼美**人,从十几年前,两人便相依为命的被镇南王派到这个地方,明面上虽然风光到让宁伯王这位王爷都礼敬三分,可两人都知道这风光之下是踩着怎样的尖锐刀刃才得以如此。宁伯王无论大小事,都顺应南疆那位权势滔天的镇南王命令,外表痴痴傻傻,儿子又是衡安道的顶级纨绔,可在韦横束夫妻眼中,又怎能不知道那对父子的真实想法?
这些年,韦横束以经略使的身份在寒州这个军权重地密养犬狗,并逐渐将己身势力渗入衡安道官场,其掌控能力愈加完善。一个控扼衡安道重要军权的地方,几乎已经让他完成了一半。
但今天,竟是能让妻子说出这等不顾一切的话,可见她的愤怒是有多深。韦尹玉不仅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自幼以来,妻子对儿子的溺爱甚至还要远胜他一筹。当时初见儿子尸体的时候,她便已经抵抗不住的晕了过去。
韦横束双手紧握成拳,一脸狠意:“我当然会倾尽所有,我会拿出我所有的底牌,我一定要抓住他们,我要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深深知道,杀死我儿的后果!”
老人踉跄一步,跌坐在了椅中,低头看到儿子再也睁不开眼的苍白面容,一瞬间,这个先前雷厉风行的老人,气势减了,狠色弱了,力气没了,仿佛一如七八十岁的不能起身的老人,老态龙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