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1558年,永正十年的第一天,便是大陆祖辈们传承上千年的春节。
新的一年开始,却并没有什么新的气象,天下依旧还是那个乱糟糟的天下,边境之处各个诸侯为了领地还在不断争斗。而中原朝廷中,那个坐于永安城中的皇帝继续保持着他的不败纪录,连续四年不曾早朝一日,只顾安逸享乐。而这个扶危之国残存下来的所有国事政事,全部都落在了那个天下闻名的奸相严伦身上,更有国家每年的收入,也有不少要进入严丞相的金银库中,以至于天下就有一个童谣:“大阳的金,大阳的银,大阳的国库是严相的家,想进便进”,严伦丞相在乱世之中所谋取到的财富,据传更是已可敌国。
但可惜,那位残暴不仁的皇帝只会在乎自己能不能继续享乐,而一直秉持当好奴才的严相对这位天宇帝的确是没法说的好,以此来无限的架空他。
朝廷既然如此,往下的天下自然更好不到哪里去,富人们继续富有,穷人继续挨饿,这个春节,对于这个天下来说,还是那么黑暗。
大陆西南的衡安道,由于地理位置的优越以及宁伯王的趋炎附势,其内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倒是天下间少有的年味最足的一个地方。
才刚入清晨,各家便开始进行每年春节都最重要的一项,贴春联。
梁千羽拿着两张由自己亲自书写的春联和拿着浆糊蹦蹦跳跳的郑芝萱开始去门口贴春联,乡野人家不似那些地主,有数进深甚至是十几进深的大宅院,单是每年春联都需要上百幅。他们这些人,一副或是两三副即可。
因为梁千羽和郑芝萱这对异性兄妹打小就在学堂里念过书,所以一般梁千羽在家的这些年,左邻右舍的人家都会来央求生的俊俏连带着也写的一手好字的梁千羽代劳,所以从昨天开始,梁千羽就坐在屋里,算是“忙里偷闲”的写了一天春联,足有百余幅,也不收钱,提供联纸即可。
梁千羽给自家写的这副春联自然是最为用心,以一口气呵成,以最为潇洒被世人认为最简单其实在行家眼里却是最难的草书所写,一竖之下如同一字。
一元复始天地报春,万物生辉日月增福。
简单明了的通俗易懂,却又有些大气风范,其中寓意更是浅显福气,当时把其实并不认得这几个大字的爹娘给喜得合不拢嘴。
郑芝萱蹦跳的最欢,芳龄才是十八的少女依旧保留一颗童心,而又因为自幼习武所以养成了一副爱动的性子,更是在蓟州纨绔圈子中闯出了一个“混世小魔女”的称号,所以别看郑芝萱这丫头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可哪一次她到蓟州去,那些平时作威作福的纨绔们不是缩在家里紧关家门,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都一个个把家里人给奇怪的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吓得不行。
“哎呀,哥,快点,快点。”郑魔女一刻也闲不下来,连声催促。
梁千羽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来到门口,梁千羽用浆糊将春联粘在门上,期间被郑芝萱的左左右右瞎指挥给弄的好不轻松,最后又把一张烫金“福”字倒贴在门顶上,正巧在这时,一群排着队瞎闹的孩子跑过来,笑着清脆喊道:“福到了,福到了……”
梁千羽也是一脸喜气的给几个小屁孩发了糖果。
刚要走进屋子的时候,门口忽然又来了两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家伙,两手手里都提着满满的礼物,点头哈腰说是林家小姐慰问的礼物。
梁千羽又掏了些碎银子打赏两个喜庆下人。
郑芝萱凑着小脑袋探头过来,嘻笑道:“哥,你啥时候把林姐姐给娶回来啊,这次估摸着又是送给你不少亲手做的衣服鞋子吧?真好,什么时候有人能这么对我,我就立马嫁给他了。”
因为过年心情也就格外好的梁千羽敲了下郑芝萱的脑门,讽笑道:“什么时候你能像个女孩子矜持了,说不定就会有哪个傻瓜愿意收你这个妖孽了。”
拥有“混世小魔女”称号的郑芝萱顿时磨出两颗小虎牙,张牙舞爪的扑向梁千羽。
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兄妹,追赶着打闹起来。这一幕场景,在现如今的天下,恐怕已经是弥足珍贵的一幕了。
贴完春联,两人又玩闹了一会,向左邻右舍的拜完年后,就开始请安父母。
梁千羽虽然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可这些年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两位老人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梁千羽心中也早就把这对养父养母当做亲生爹娘了。
而两位老人虽然知道梁千羽的养子身份,可却并不知道梁千羽的梁王身份,其主要原因也是不想一生安稳宁静的两位老人牵扯到这个他们一辈子也难以钻进去的大流中去。
养父是一个面庞显黝黑的矮小老农,养母是一个身材更加娇小的女人。
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却做成了抚养他长大的这件最不普通的事情。
梁千羽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奉起茶杯,亲切道:“爹,娘,孩儿祝二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享清福。”
而作为亲生的郑芝萱则是大大咧咧道:“爹,娘,我的祝贺和我哥一样,不过,我的心意要比他重上一千倍一万倍。”
梁千羽瞪了一眼,郑芝萱不甘示弱的回瞪。
母亲笑呵呵的接过儿子女儿递上的茶水,满脸慈祥笑意。父亲亦是露出一副纯朴笑容,有儿梁千羽,这位老人不知在村子里招到了多少羡慕人眼,更有不少的家伙说要把家里女儿嫁给梁千羽,甚至有很多还扬言说不要分毫礼金,可深信儿子将来必有一番不俗作为的老人愣是没答应,拒绝说我儿子可是以后要到京城取公主的驸马爷,可把一群老伙计笑的不行,结果惹得老人一个个的干瞪眼过去,威慑。
行完礼,一家人又开始忙活饺子,四人坐在一起一起忙活,随后身为梁千羽和郑芝萱这对兄妹的师父隋渊明也来了,每年都会到这里过年的隋渊明,早就为两位老人熟悉。
包完饺子,做饭,然后吃饺子,团圆饭。
简单的生活,简单的过年,简单的情味。
可在这样一个乱世王朝,又哪里会这么简单?即便是一生只为了地里几亩地的两位老人,也知道这个纷乱的天下,迟早要陷入到烽烟之中。
到了晚上,又是一村子的人聚在一起玩闹的时候。
和隋渊明站在一起的梁千羽习惯性的两手十指交扣,置于小腹前,微微弯腰,笑道:“真想让这样的画面,能够弥漫整个天下啊。”
隋渊明平静道:“这个天下就没有毅力不可做成之事,只要有一颗初心,有一份坚持,那么就算是大到齐善整个天下,又有何难?”
不知何时凑到一老一少身后的郑芝萱罕见的收起玩闹性子,叫了声哥,郑重道:“以后我就骑马带兵,帮你打天下。只要我们两兄妹联手,天下无一处不可去。”
听着妹妹郑重其事的豪言壮语,转过身来的梁千羽轻轻笑了,笑容明媚,伸出手亲昵的揉了揉小丫头还没有覆盖到满头成青丝的乌黑秀发,直到把小丫头的头发弄乱惹来好一阵埋怨,才嬉笑收手。
一对兄妹,一位老人,并肩站在一起。
远处,嘭的几声,烟花冲上了夜空,绚烂了整个天下。
我有一师,护国一甲子老而弥坚;
我有一妹,壮志凌云豪言乱世间;
我有一志,欲熄灭大陆郁郁烽烟;
我有一愿,唯叫天下人幸福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