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重,冷风呼啸,一队悄悄而行的人马正迅速而阒寂的往南奔逃,正是先前被袁满式大军逼迫的不得不醒觉而逃的匪军。经过前后几天大大小小不断的战斗,匪军由原先的一千六百多人此时已经锐减到了一千多人,伤亡可谓惨重。
不过,并没有人去怪罪那个带他们逃跑的年轻公子,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没有梁千羽的带领,他们现在也许还会活着,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高高在上的靖王军给推到战场的最前端,迅速成为敌人刀刃下的一缕亡魂。而这个世间,从此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任何痕迹。
这样的死,是最悲哀的死。
深夜中走在众匪军最前面的,是身穿一身大红袍的陈嘉艳。每次在梁千羽离开之后,都会由这个将偌大一个点墨山管理的蒸蒸日上的奇女子代为管理。
陈嘉艳回头望了一眼,看着深入眼眸的黑暗,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的柔弱读书人封生,厉声问:“封生,梁千羽那个混蛋到底干什么去了?磐石军现在就在我们的后面,他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乱跑个什么劲?”
封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心虚,狠了狠心咬牙道:“大当家的,老大真的是亲自去勘测一下地形了,为了后面能有更好的出路,他需要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
“放你娘的狗屁。”陈嘉艳毫不客气骂道,“探路有斥候去就可以,要他亲自去干啥?平日也不见他如此勤快,怎的在今晚这等危急时刻他就要去了?封生,你实话和我说,那混小子是不是去找袁满式的大军去了?他是不是要一个人去拦下那群人?”
封生猛擦了一把汗,心想大当家的不愧是女的,怎么直觉这么强?一下子就道破了梁千羽的目的。
陈嘉艳见封生不说话,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当然希望封生能够肯定的来否定她的话,这样她的担忧就不会是真的,就可以破碎。
但显然,这一切都是真的。
陈嘉艳猛地一垂头,然后转身。
封生随即一把拉住了她,这个只是负责在背后出谋划策自身却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此时却是硬生生的拉住了习武多年拥有三品境界的陈嘉艳。封生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大当家的,这是他选择的路,他选择的一个方法,他是为了匪军,如果这个时候你回去了,那么匪军怎么办?难道你想让他的努力全都白费?现在邹老前辈正带着一队骑兵穿过三军中央,试图吸引,如果这个时候你回去,那么不就是置他们于不顾,要害死他们?陈嘉艳,你不能回去!”
书生厉声一言直呼陈嘉艳的名字,面庞涨的通红。
陈嘉艳没说话,用力扶住封生的肩膀,沉默转身,垂首以秀发遮面,继续前行。这些道理她当然明白,她知道梁千羽的苦心和开心,但她还是担心,她把他当做弟弟,她是他姐,就怎么能不为他着想?
以一人之力去扛那千人之军,你以为你是那一品境界的神仙啊?可即便是那等人物,也不可能拦的下啊。
你这傻子,为了拖住那么点时间,至于这么冒险么?
娇小的红袍女子默默走在黑夜中,肩膀耸动,低低的传出了一道恨恨的声音:“梁千羽,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把你的尸体拖出来,再打上一顿。”
……
……
寂静祥和的夜色中,有匪军那一处的急促前行,此时亦有稍微往北的一处猛烈战场。由磐石军后军校尉袁满式所率领的一千五百多名士兵,撞上了一骑一剑一人的拦阻。
梁千羽骑马而行,最终在这处荒野中撞上了奔赴而来的袁满式。
两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在袁满式的一声令下,在梁千羽的一道拔剑声中,战局一触即发。
穿白袍的梁千羽,生平以第一次壮阔情怀,以一人独扛袁满式千军。
真的能挡住?
梁千羽不知道。
即便先前在封生面前夸下海口,扬言绝不会死,可此时面对这千军,他又有何理由活下来?
袁满式的大军不是寻常军队,称的上是磐石军中的精锐。而磐石军又是靖王军中的精锐,如此精锐中的精锐,梁千羽仅仅二品方入门的境界,如何拦住?
梁千羽没有时间想这么多问题,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往前冲。他当然明白这场战斗绝不会以他杀完这股精锐部队结束,十有八九会以他被乱刀砍死而结束。年仅二十五岁还有很多事没做的梁千羽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他此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断的前冲,不断的前进,等到了袁满式的身前,砍下他的脑袋,或者是纵穿过这支军队而不死,拖下他一个时辰。
他只能不断的往前,有一人拦阻,便杀一人,一路杀过去,一路踏血而行。
上千军中,一袭白点纵横穿掠。
此时,位于远处淡笑观战的袁满式骑坐马上,狞笑道:“你说他能撑多长时间?”
奋刀都尉洪猛拳捏了捏拳头:“照这种情形下去,应该能撑一柱香的时间。”
“太长了。”袁满式笑道,随即抬首提喉大喊:“凡斩下白袍首级者,赏白银千两,阶升一级。”
群情振奋,战场杀伐气势瞬间升腾。
洪猛拳笑道:“现在只能撑半柱香的时间了。”
袁满式瞥了眼战场中的白袍,邪笑道:“真是雄心豹子胆啊,敢一人来拦我千军,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人物了?更何况在战场上,就他娘的真是神仙,也没鸟用。”
袁满式拉过一张巨弓,搭箭。
你曾以一箭射我,我便能以千箭万箭射你。
一箭穿风破夜而去,直奔冲锋陷阵的梁千羽。
敢在如此环境下射箭,莫不是有大自信者。先不说气色黑暗,便是那战场中有上千人,他又如何瞄得准其中一人?
但袁满式就是这样做了,否则他又如何坐的上后军校尉这个位置?
冷箭流窜,冲向梁千羽的面门。
浑身席卷雄浑真气的梁千羽看到眼前一箭,不急不躁,竖剑而立,以剑挡箭。
铿的一声。
梁千羽竖剑手臂八风不动,而那疾速射来的一箭,却是迅速无力坠落。
梁千羽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袁满式,目光冷峻,杀气四溢。
这一眼,竟是让久经沙场的袁满式浑身不自觉的一个颤栗,坐下马儿更是恐惧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