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我欲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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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狐友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练达喝了几口冰镇酸梅汤,懒躺竹椅里,细思半晌,对坐在石桌旁冰敷毛巾的阿樱道:“表妹,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夫既然已经决意将你嫁到李家,恐怕不是表哥将人打一顿就能解决的。”

阿樱眼神纯净无辜,起身用敷好的冰毛巾给练达擦了擦脸,细声细语道:“那,表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练达早知如此,苦笑道:“你自己就没想想?”

阿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怎么没想,可是我一介柔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音调千回百转,顿挫悠扬。

“又是从戏文中学来的?”练达拿掉脸上的毛巾,“最近都去的哪些戏园子,怎么都这么老套。”

阿樱银牙暗咬,恨恨道:“我那还有心情去戏园,整天烦的要命,家里又没法待,你要不帮我,只能去太湖里捞表妹了。”

“恩,你跟我详细说说。”

“前些日子,城里李记米铺的管家带了个媒婆上门求亲,和我爹娘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回头娘就要我准备嫁人。”

“姨娘也不帮你?”

阿樱眼中闪过疑惑恼怒:“是啊,娘平时那么疼我,这次却怎么求情都不行。”声音也有点低落。

“先别委屈,你年龄尚小,不该这么早定下婚约,这件事必有蹊跷。”

阿樱今年十五岁,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听练达这么说脸上不禁一红,嗔道:“表哥,不是年纪的问题,我见过那人,很不喜欢。”

练达没有答话,心中越想越觉奇怪。

阿樱本姓凌,是湖州城有名的书香世家,父亲是秀才,与练达父亲互为连襟。也算得上家室显赫。

难道,李记米铺有什么不寻常?练达正转着念头,一个丫鬟进院道:“少爷,黄公子来找您了。”余音未落,一个身穿石青锦衣的胖子挤过她,肉呼呼的脸上兴奋异常:“阿摩,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

练达看着他笑道:“肥宝,你总穿成这样出门,明摆着告诉强人打劫”福宝祥“啊。”

这肥胖少年正是湖州珠宝行“福宝祥”东家,黄金假的长子,黄宝。练达刚与他结交时,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很想问问,他娘生他前有没有上道观求过子。直到见过黄父,确信两人的奸肥一脉相承,才放下心来。

黄宝走的满头大汗,身上衣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看到石桌上的冰盒冷饮,大喜道:“这鬼天气,坐马车里没把我蒸熟了。”说着拿起一碗就要喝,惹的阿樱大叫:“死胖子你拿谁的碗呢!”

黄宝一愣,看向练达:“这位是?”他刚进来热的没细看,只以为是个丫鬟在旁边,这一注意,才发现阿樱娇俏秀丽,美貌异常。

练达咳嗽了一下:“舍妹凌樱。”

黄宝顿时喜的抓耳挠腮:“阿摩,这是咱们的缘分呐,原来你就是我找寻多年的大舅哥。”

阿樱抬脚就要踹去,被练达一把拦住:“息怒,阿樱,你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

阿樱:“闺秀你个头”,又抬起腿来,吓得黄宝躲到练达身后。

“你赶紧把死胖子放过来。”少女的声音娇脆清灵,凶神恶煞的模样也可爱非常。

练达笑个不停:“好了阿樱,别不依不饶的,这是我的好朋友。”

阿樱撇了练达一眼:“尽交些狐朋狗友。”身子一扭,径直往外走去,路过园门时头也不回道:“别忘了我的大事。”

黄宝等凌樱走远,才从练达身后绕出,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阿摩,从见过你后,我就惦记上了你的亲戚姐妹,却没想到脾气这么凶悍。”

练达好笑的看着他:“你先说说,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我都闲出鸟了。”

黄胖子一听,兴奋道:“你不在城中不知道,这件事都闹翻天了。前些日子传出消息,飞雪阁,望月楼,怜香院,浣花堂,江南四家顶级春楼要决出一个花魁。”

练达略一沉吟,疑惑道:“这四家不在一起,来往不多,干嘛要这么做?”

黄宝脸上肥肉都激动地颤抖起来:“照啊,原本我也这么想,没当一回事,谁知道刚刚有了确实消息,杭州飞雪阁的陆无双今晚便到!”

练达眉头一皱:“在湖州决花魁?”

“正是!”

“哦?”练达将毛巾扔开,“还耽搁什么,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进城啊,迟了连汤都喝不到。”

练达起身吹了个口哨。没多久,蹄声传来,一头通体乌黑,四足踏雪的高头大马从游廊花草间驰过,奔到他面前,蹄跳咆哮,带着三分龙性。

“虎头,好久没带你活动了。”练达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安静下来。

骄阳如火里,这马儿站得英姿凛然,神俊不似凡间。

黄宝嗤笑的看着:“急什么,这次连汤都没得喝,何况你还是个初哥,”说着不住摇头。

虎头仿佛听懂他嘲笑主人,庞大的身躯压上,鼻中扑哧作响。吓得黄宝连忙后退,练达笑着抚摸骏马鬃毛:“我就不喝看看不行吗?正好热闹热闹,你快点啊,我在城门口等你。”

说完翻身上马,虎头一阵欢快的长嘶,身形如电奔了出去。

太湖南岸垂柳成行,鲜花怒放,湖面闪着粼粼波光。夏日里阳光明媚,江南盛景难描难画。

堤岸旁一道黑电划过,练达人马如龙,奔上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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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达骑着乌骓马在湖州城外来回奔了数十回合,等虎头撒够欢,才在官道旁的树林里,找了一处荫浓草软的地方歇下来。

阳光亮烈刺目,官道上一个人影也无,只有偶尔的蝉鸣蛙叫声回荡在四野。直等到酉时,一辆四轮马车行过来,练达起身,拍了拍卧着的虎头,一人一马迎了上去。

车里面的人掀开帘子,露出黄宝肥乎乎的脸:“阿摩,是不是先到我家待会儿再说?”

练达伸手捏了捏他:“去你家干嘛,知道李记米铺在什么地方吗?”

赶马的车夫听见道:“练公子,小人知道地方。”

“那正好,头前带路,咱们先去李记米铺。”

湖州府南接杭州,东临嘉兴,是江南运河名邑。藉着漕运便利,商业大兴,将丝绸、茶叶、陶瓷等源源不断卖到北方,即便在富甲天下的江南诸府中,一样算的上繁华。

城中飞檐斗拱,满目琉璃青瓦,街道上有酒肆,茶社,各式各样经营的临街小铺,也有玉宇瑶台的高档酒楼。

练达和黄宝跟在马车后,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中穿行。

“肥宝,李记米铺有什么特殊底细吗?”练达牵着虎头,乌骓马异乎寻常的个头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粮行里要有什么特殊,那该是和漕运有关。”黄宝停了一下,语气秘密道:“如果能搭上漕事,甚至总督,里面的利益可就大了,更厉害的也许还要牵扯盐帮。”

练达闻言一惊:“那就是走私了,李记米铺水这么深?”

“我又没说它,再者,这种事一般低调的很,不真的参与进去,根本摸不着头脑。”

走过几个街口,前头车上的马夫突然回头道:“两位少爷,这就是李记米铺了。”

练达一边听着黄宝打发马夫回家,一边走过去,打量起来。

不过是一个很寻常的铺子,甚至显得有些破旧冷清。但正是这样一个小店面的人家,竟然能让秀才老爷低头,与凌家定下婚约。

练达心中疑虑更深,一个普通的秀才都看不上这个米铺。恐怕阿樱的父亲....

黄宝见他这幅样子,凑过来小声道:“怎么,这地方有问题?”

练达点点头:“有问题,而且不小,多半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说着牵过虎头:“走,看也看过了,先去得月楼。”

得月楼是湖州府最豪华的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坐在三楼上,烟波浩渺的太湖净收眼底,往来非富即贵。练达和黄宝是这里的常客,小厮熟练的招呼一声,引虎头走向马厩。

两人坐在临窗位置,点了一壶冰镇葡萄酒,一蝶烂糊鳝丝,一盘洗沙羊尾,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客人寥寥无几,显得有些冷清。

黄宝颇有些无聊道:“这次的花魁赛,咱们也只能看热闹了,不止我爹,听说连府尹都惊动了,邀请他评判出最后的花魁。”

练达道:“府尹?不是被调进京里,位置暂时空着么?”

黄宝道:“新上任的,好像姓燕,以前在南京当官。”

练达正要回话,突然左耳一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自幼耳聪目明,加上多年崇仙慕道,一身养气工夫坚持下来,听觉极为敏锐。黄宝若无所觉,他却断断续续听到“漕粮”一词。

此刻凝神细听,身后厢房里一个粗豪声音说道:“这次老李要发达了,新任的燕伯来是个出名贪财的家伙,在南京时都收过老李的钱,两人交情不浅。”

又一个较阴柔的声音响起:“知府的手伸不到漕运上,勾结燕伯来不难,但想要发财,恐怕是拜错菩萨了。”

“那可未必,好歹执掌一府政令,湖州他最大,银子总归不会白花。”粗豪那人不服道。

阴柔声音发出冷冷的嗤笑:“你懂什么,李秋同如果抱着你这种想法,早晚会死的很难看。”

“老子就看不惯你这副阴样,以李香主在盐帮的地位...”

阴柔的声音突然拔高:“胡说八道什么,喝了两杯猫尿,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厢房中一时安静,半晌才响起一个粗厚声音,泄气道:“鬼才能隔着房间听到,我说说怎么了。”

“多说多错,你还是好好想想今晚的事,到时候出了岔子,谁都救不了你。”

“哼,不就杀个珠宝商人,你只要在旁边随便起起哄就行。”

“随便起起哄?说的倒是轻松,不是我布置安排,那人钻在乌龟壳里,你杀得掉?即便杀了又怎么能不牵连本帮,怎么逃出来。”

“这事本来好办的很,他外号叫黄金假,还不知道结了多少仇家,我杀他,绝对没人怀疑到帮派上。偏偏让你整出这么多弯弯绕绕,还要让我扮什么长白参商。”

阴柔的声音长叹一声:“哎,你真是...总之记住,这次的事情不光是杀黄金假,我费心下的一手棋,绝不能让你搞砸了。”

练达听到这儿,心中大惊,深呼口气对黄宝道:“肥宝,下楼。”

“干嘛?酒还没喝呢。”黄宝一脸纳闷。

练达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往楼下走去。

出了得月楼,走在街上,黄宝满脸疑惑道:”到底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练达摸摸耳朵道:“你爹今晚要去参加飞雪阁陆无双的聚会?。”

黄宝更是奇怪,想起之前练达瞪他的神情:“当然啊,这次我家特意打了几样首饰,准备在花魁赛上展示出来,我爹说去验验货。”说到这淫笑一声。

练达一拍额头,道:“快走,到你家再说。”

到了黄府,天色已近黄昏,知道黄金假在书房,练达长舒一口气。拉了个丫鬟进去通报。

房中富贵堂皇,点着儿臂粗的红烛,檀香袅袅。

一个放大版的黄宝坐在书桌后,看到练达,黄宝进来道:“练达,你可很久没来见叔叔了。”

“黄叔,侄儿刚听了一件关系您生死性命大事,赶来告诉叔叔。”

黄金假呵呵笑道:“哦?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练达将得月楼听到的话一说,黄金假脸上已满是凝重后怕,好一会才对练达道:“好侄儿,这次多亏了你,不然真的危险了。”

练达看着黄金假道:“不知道黄叔打算怎么应对。”

黄金假一时踌躇,眼下完全摸不准对方的底细,稍有举动不止容易打草惊蛇,更怕对方铤而走险。

忽听练达道:“不如就让小侄拿了叔叔的帖子去,将那两人揪出来。”

黄金假大惊:“这如何使得,怎么好意思让贤侄冒险。”

练达笑吟吟摆摆手道:“伯父放心,侄儿自保无虞,况且他们此番布置,正是不想将动静闹大,暴漏任何可疑之处,该不会贸然动手才对。”

黄金假看了他良久,眼中闪过历芒:“既然贤侄有如此自信,那就让黄宝跟你同去,叔叔做好周边的布置,倒要看看是谁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