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这间大厅,似乎一直都是一片黑暗,好像这里便真的是沉寂的森罗殿一般,黑暗、静溢,令人心生恐惧。
人类骨子里当然是惧怕黑暗的,也正是因此人类才会使用火具,有时候恐惧往往也会是一种动力。
婉婉的手中依旧拿着那盏微弱的烛台,在这片黑暗里,她就是唯一的光明。婉婉虽然出入这里已经很多次了,但她仍旧也会感到恐惧,那不只是因为黑暗,还因为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
婉婉的手握着烛台,握得很紧很紧,这一次她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害怕、恐惧。
“梅道勤死了有多久?”
黑暗中那唯一的光明一阵摇曳,似乎随时都将被黑暗所吞噬。婉婉紧咬着嘴唇,稳住手中的烛台,倔强而凄凉,她当然不是被阎罗突兀出现的声音所吓倒,她只是想起了那个曾经陪伴着自己学医的温柔男人;她只是想起了那个被她支走的冷漠男人。
婉婉也是在杀死了第一个男人后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了第二个男人的,负罪感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插在她的心上。
爱情不仅能铸造幸福,也能铸造悲剧。
“你爱上席莫了。”阎罗的声音很平淡,但却字字珠心。
这本来是婉婉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可是却被阎罗无情的揭露着。
为什么会爱上席莫?
是因为他冷漠的性格下那颗悲伤的心惹人怜惜么?
一阵劲风吹来,婉婉手中的烛台“哐当!”一声掉落,黑暗在刹那间席卷了一切。婉婉没有去捡烛台,那是因为她已经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扼住了咽喉。
阎罗冷漠的说道:“我不会管你爱上什么人,但你得记住,你得听我的,就算你让席莫去找了姓年的学刀,他也必须是我的刀!”
原来,那放在食盒中的纸条并不是阎罗给席莫的任务,而是婉婉悄悄给他的。
婉婉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她只是想让席莫的刀法变得更强,从此可以摆脱阎罗的控制。
爱情有时候真令人盲目。
婉婉被扼住了咽喉,整张脸都因呼吸不足而变得有些扭曲,但她却没有一点挣扎。
死亡是终结,也是解脱。
“你以为我会杀了你?”阎罗冷笑一声,狠狠的将她丢在了地上。
“金家的事情我已经摆平了,之后的计划你要是再有闪失,我就不只是要你的命那么简单了。“
阎罗离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就好像他并不需要用脚走路一样。婉婉躺倒在地上,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低声哭泣起来,原来这个一直笑得很温柔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怜人。
密室之中,沈万千语气凝重的向方穷讲诉着有关九璃玉的秘密与真相。
原来,当年宇文吉等方士在发现那块天外陨石时就已经发现,这块天外陨石上不仅有着足以镇压国运的紫气,也还带着浓郁的煞气。可当他们将这块天外陨石锻造成九只蟠璃环绕后,他们发现这块玉石上原本能用观气法门看到的紫气和煞气竟然都一齐消失了。众人都很惶恐拿不定主意,最后宇文吉决定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并还是将九璃玉奉给了当时的允文宗。
九璃玉确实也有着匪夷所思的能力,当初宇文吉他们得到这块玉时间不久,也未曾发现,等到允文宗无意间用九璃玉将几位大内高手吸噬之后,宇文吉等一众方士再想劝诫允文宗放弃九璃玉之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再之后,允文宗性情大变,征战大夏,宇文吉为了大明也为了献玉之过赎罪,他暗自策划了所有的一切。
宇文吉先是向江湖中人透露了九璃玉的秘密以此向允文宗施压。然后在那场大战的时候,其实宇文吉一方面早就暗中联系了本就对允文宗不满的群臣和大内侍卫,另一方面又联系了当时的五大门派掌门。允文宗被伏负伤当然都是宇文吉一手策划出来的。
趁着允文宗身负重伤,宇文吉从允文宗的手中夺走了九璃玉,并和一众方士用道法秘术将其封印起来。在这之后发生的便是世人皆知的与大夏和亲一事,只不过当初他们会遇见那场风暴却并不是偶然的事情,那是宇文吉和一众方士经过一系列观星占卜所得出的埋葬九璃玉的方法。
宇文吉为自己设计君王而深感愧疚,在他来看这是不忠的举动,于是他瞒着那些曾经参与此事的大内高手和五大派掌门进行了这场看似是天灾的殉葬。宇文吉死后,他手下的方士也按着他之前的吩咐,悄然的处理着先前参与过此事的大臣。方士们在处理完大臣后本来决定与宇文吉一样以死殉职,可没想到其中却出现了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毕竟死亡总是人之所畏。
这个背叛的方士悄然的活了下来,因为担心东窗事发,他一直都隐姓埋名遁迹于深山之中。可谁曾想到,宇文吉居然暗中留有一份密函在事情发生的七年后被人交到了当今皇上的手中,这份密函中宇文吉交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当今皇帝是又惊又怒,于是暗中下旨严查此事,这才发现当年参与此事的方士中竟有一人是下落不明,身死未知的。朝廷暗自动用力量足足花了二十年时间这才找到了那个已经年华逝去的枯槁老方士。
通过对方士的审问,朝廷知道了当初宇文吉通过天象占卜所定下埋葬九璃玉的方位。但过了三年时间,当今皇上才对这块九璃玉又产生了些兴趣,但他又并不愿此事被朝中大臣知道,于是就暗中派遣亲信找到了沈万千。皇命难违,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棘手,但沈万千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沈万千虽然找到了这块九璃玉,但没想到还没等他将其上交给皇上,就被钱三暗中带走了。
听完沈万千讲诉的整个事情,方穷沉默后说道:”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这块玉上交给皇上呢?“
沈万千苦涩一笑,说道:“我只是很好奇这块玉究竟是否具有传闻中的力量,想要研究一番,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哎。”
“或许钱三也是为了这样的力量才会背叛你的,看来他并不甘于在你身边做个护卫。”
“哎,话虽如此,但这些年不是是因为有他,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这件事,皇上那边虽然还不知道,但肯定也瞒不了多久,他毕竟曾经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会死在那些朝廷爪牙的手上。”沈万千感叹道。
钱三背叛了沈万千,可沈万千还在为他着想,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傻?
方穷并不觉得沈万千傻,因为这是他的朋友,只有真正把一个人当朋友的时候你才有这样的想法,方穷不仅不会觉得他傻,还为有这样的朋友而深深的感到自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结识这样的朋友的。
九璃玉被钱三盗走,沈万千当然也脱不了干系,方穷担心的说道:“现在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沈万千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摇头道:“皇上虽然会责备于我,但想来问题不大。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钱三找回九璃玉。”
方穷当然不会拒绝朋友的请求,他向沈万千问道:“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么?”
“苏州!他一定会去一次苏州!“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
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
方穷就在船中,躲避着这苏扬迷离的烟雨。
方穷并不愿意来苏州,因为这个地方是他和她的家,方穷知道自己欠着叶酥,不论是之前她对自己的感情还是后来她帮忙收留下那两个女孩,方穷知道自己这一生毕将欠着她,并且无法偿还。
每次来苏州时,方穷总会想起那晚红色嫁衣的叶酥是如何的明艳动人,会想起那个新郎是如何的温良潇洒,会想起自己当时是何等的落魄伤心。
方穷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他突然觉得很想喝酒,但他毕竟是来苏州办事的。方穷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望着江岸随着风雨摇动的垂柳,不由自嘲一笑,心道“人又何尝不是这垂柳,只能随着风雨而摆动。”
执手白头,多美的梦啊。
这人世间的鸳鸯啊,风雨之后又有多少是在一起的呢?
方穷没有怪过叶酥,就像他曾经做出的选择一样,他当然也尊重她的选择。
小船在微风细雨中行驶着,不仅不颠簸,还颇有几分诗意。
方穷下了船,上了岸,他并没有打伞,只是任由这零星的细雨飘洒在自己的身上。
苏州城并不是方穷陌生的地方,沈万千说的那个钱三一定会回来的地方,方穷竟也毫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