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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合欢情缘1(特此说明项)

沉默的大鱼是我写作这部小说的名,已经过了一年,这部书稿即将迎来结局。我希望它能碰见真正懂它的人。我没有成功过,所以我从来不怕,也不会计较失败。路,是人走出来的,我要用故事去征服人心。这算是回答编辑老师的疑问,希望予以支持。

合欢树也叫芙蓉树,属于木本植物,属豆科,拉丁文拼为:Albizia julibrissin Durazz不好意思,作者本人也不会读拉丁文,这些奇形怪状的字母是复制的百度上的。那我们继续我们的描述,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这种植物,我是说我的读者,----当然我的读者寥若晨星,大多数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比如我下面要介绍的朋友李。如果你没有见过这种花,我还是建议你去找找看,因为这种花美的妖冶且神秘。百度上给你的文字描述是,它日开夜合,是情侣恩爱的吉祥花,寓意百年好合,恩爱甜蜜;如果读书涉猎广的还可以抱着雅趣去找找清代文学家李渔的【闲情偶寄】,里面更有对这种花,独辟蹊径的解读。

人要有自己的主见是很必要的,比如我。我不是特别赞同百度对于合欢树的人情味描述,包括所谓李渔仙人的:‘合欢蠲忿,萱草忘忧’这种破格的赞誉。一类花种,它盛开或者凋零都属自然规律,要说陶冶陶冶小情操还勉强说的过去,至于把它拿来扣印情侣的恩爱,或者由李渔所记,用以男女同浴之水浇之,则别有芳妍,虽然李渔仙人求证过的真伪深深的触动了我,但是,我要讲的这个故事里的‘合欢树’却颠覆了它千百年来积聚过的所有美好。李渔作古已经将近三百五十年,如果后人把合欢树作为一种‘鬼树’来称谓,谁知道他老人家又会作何感想?

的确,我们这里的人们都把这种树称作--鬼树。你随便在任何一部已知的词典里都找不到这种理由的依据。我们这一代人的父母大体都在,个别的爷爷奶奶都百岁高龄依然抖索了精神健康的享受余下美好时光。为了把话说的尽量滴水不露,请注意我用了‘个别’这个词。就像硕果仅存的百岁老人,合欢树在我们家乡也是稀罕物,不是随便在哪里都能见到她婀娜多彩的身姿。说道她是鬼树的由来,你有必要去问问那些步羁蹒跚老态龙钟的那些时光勇士,岁月历来风霜如故,他们是活着的历史,或许,你从他们一息尚存的记忆里有幸窥看到合欢树为何叫----鬼树的因缘。

30年前。我最亲爱的读者,那个时候我才6岁,请原谅我不能虚构任何关于那场悲剧的哪怕一点点情节,我个人觉得那是可怕的事情,并且充满了最下作的不人道。我写下这几句的时候真想祈求你的谅解可以让我多写上一段,因为每一个悲剧性的事件都是一个小说家最垂涎三尺的创作灵感。它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河里激起数不清的涟漪,不写点什么,总觉的太可惜。鉴于我们本部书稿的当事人渡劫重生依然尚在人间,考虑到她的感受,我只把事情记述清楚就好,别的描写,基于人道原则,暂时搁笔于此,我保持缜默。我怀着一个做新闻记者的心态,寥寥几笔你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1985年9月,大河村村民高德之妻孟晨,由于夫妻间矛盾,于当月14号晚9时许,上吊自杀,卒年36岁整。

。。。。。。--------。。。。。------

来我们接着讲述这个故事,下面即将出场的就是我的那位朋友---李。他对于自己的名讳让更多的人知道忌讳莫深,那么鉴于此我们只要直呼他的姓氏就好。他倒是豁达,也喜欢开玩笑,授权我如果这部书稿能够有幸印成铅字,他的名字随便叫做什么都无所谓,哪怕你叫他---小李子。他说‘小李子’除了晓晓叫过仅仅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倒是愿意我们这么称呼他。那我们就沿用这个信手拈来的方便,直呼他----小李子吧。

李(我很不习惯那样称呼一个莫逆之交,我就这样直呼他吧。),长的可俊俏,活脱脱一个大姑娘样貌。弯眉细眼白脸庞,像女人一样天生不生胡子(你说说这个世界多么残酷吧?对于某一部分女性同胞而言,她们除了嫉妒比自己长的水灵,清隽,秀气,的同性姐妹之外,还得拨出一部分愤怒的资源用来怀恨像李这样的男孩子不长胡子?她的两撇小胡子都若隐若现了,李却嘴角没毛?。。。还是闲话少叙吧。),跟香港明星谢霆锋着实有一拼。要是一开口,除了柔声细语外,还有一种敲击瓷器和抚弄风琴似的音质的恬静,又似纯净的缓缓而流的溪水于石头欢快的和鸣。总之你如果跟他待一会,女人会疯狂的爱上他;男人的性取向也会发生扭曲。我经常开开他的玩笑劝他去娱乐圈发展,像他这种人间尤物,稍加努力可能就会大功告成。最明显的成功案例就是李宇春和苏打绿的鹤立鸡群,人家那嗓子,女人听着像男人在深情的唱歌;男人听着又像是女人在柔柔的抒发情怀,要是兼具男女通杀的这种特殊气质,你看他非男非女,犹如东方不败,一定会独步武林。李,也和李宇春和苏打绿一样具备这种得天独厚的潜质;可是当我每次这么鼓动他时,他却粗着嗓子红着一张小白脸抛给我一句话,这句话特别没水准,一下子你就感觉到了他的愤怒,----‘滚个蛋的去----’。相比教于女人只在变成疯子以后才会语不择言的骂出许多肮脏话的情形来看,我觉的他的小小的愤怒就跟女人疯了一样露出了粗鄙和原形,实在不值。

其实这个故事就是写给他的,全当是祭奠他跟他的那份爱情吧。这部书稿写成什么样子算什么样子,我也不太在意,但是我会郑重其事的把它写完,然后跟外国那些大作家一样,在这本书的扉页上郑重的写下这么一段话:

仅把此书献给最亲近的朋友-----------李。

我跟李是高中同学,他是另外一个乡考进我们县唯一的这所高中的。所以,我们十八岁以前的交集是所有读者遗憾的空白。我们前后桌,他的个子小一点,这样他才有这种缺憾的优势,能够比我更幸运的嗅到物理老师一成不变的香水味跟一开口就是韭菜味的英语老师的,独具特色的中国英语。其实远离一点危险人物没什么不好的,我上课爱搞点小动作,总是感觉后背痒,我每次试图抓挠时,化学老师的粉笔就会无情的飞掷过来,情急之下我早忘了粉笔是由什么物质化学而成的。----我本能的使劲低头,有时候劲头大了就会‘咚’一声前额撞到课桌的一大叠高高的书上(书,散落一地)。这个时候全班一阵哄笑。化学老师也咯咯的笑(她笑的很迷人,隆起的肚子做出稍稍颤动的一前一后的细微动作),她手里的课本上下起伏,像只兔子一样光想逃跑;很多的时候是我反应过激,其实我没必要低头躲避,因为,化学老师眼高手低,十次投射九次会目标偏离(这可能是大多数女孩子永远也不愿涉足篮球的缘故吧?),--偏离的九次又会有六次命中‘李’那颗呆木的中分了头发的脑袋。每到这个时候化学老师都会说:扫瑞--扫瑞(sorry--sorry)。女生们看着李红着脸怯懦的跟苍蝇嗡嗡一样的吐音:没关系。就又制造一场雷鸣般的大笑。

我没必要拉扯过多的学生时代的有趣时光来点缀这部小说,我想写下这些的初衷是让您更好的了解一下我的这个朋友---李。他后来变得的那么古怪孤僻,我想跟这段高中生活密不可分,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这段悲怆的过往影响了一个孩子的性格朝着开朗和光明成长,而恰恰我们该给他温暖时没给到他,真是令人遗憾。

磕磕绊绊的我们凑凑合合读完了高一,这一年的美好时光在步入社会的许多年后每次听Karen Carpenter (卡伦.卡朋特)的【昔日重来】都听的泪流满面。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我在高一的一个年头里最少付出60多个包子的代价来偿还李背负的冤屈---可恶的化学老师直到高二学期的暑假之前,因为要化学出一个小宝宝才忍痛割爱步入产房;那段时间我真害怕暑假结束她的产假也就相应结束了。

我和李是上下铺,一个宿舍里都是标准间,十全十美可能是个吉利数,所以教务处不管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子弟反对,依然坚守了这条底线。18岁是正儿八经的青春期,我们在宿舍里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女生,比如谁的胸更像胸,而谁的屁股更像凋零的茄子,我们为这个凋零的茄子挣得面红耳赤,远比朗读韩语的散文音贝高。有几个粗糙且粗暴的男生就几乎快成了汉朝的皇帝老子,他们的性取向发展充满了韧性;我察觉多少有些有些饥不择食,总是喜欢把当下的一种新称谓---‘咸猪手’无情的伸向李的脸和脖子。也难怪李长的太过折衷,除了免费吃了我不少包子外,也避免不了有人的口水突然就灾难性的挂到了他的脸上。

我跟李的友谊也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当然那个时候我也喜欢女生胜于喜欢化学或者什么别的学科。但是,我却十分厌恶他们过度膨胀的青春情Yu。一般我要是讥笑他们的行为倒是不会引祸上身,引来的是反唇相讥。他们错把自己的龌蹉行为臆想成了所有男孩子都会干的事。“高,我早就察觉了你跟我们一样每个晚上都会在被窝里照着手电看卧龙生,床板也一样响。。。”另一个就紧接着虚张声势,“你说梦话喊---谁---谁的名字,比女人叫床声还要浪---”这种讥讽引起的嘲笑只有五几个人表现了巨大的欢悦神情;有俩个书呆子一路追逐那种古时候酸腐书生的金榜提名,他们不介入任何流派的纷争,只取功名。----还有一个神经质,整天像嗑了摇头wan儿,耳机从来就没离开过耳朵,沉湎于港台歌星醉醺醺的你侬我侬之中。这样,我们宿舍里的派系您就一清二楚了。最少有五个同学属于‘兽派’,有两个属于‘书呆子派’,有一个属于‘港台粉丝派’,再加上我跟李,直接属于‘人派’。

这种冲突和碰撞最终会融化于我们不咸不淡的流逝岁月里,如果你想安生点的话,你就得跟大海一样,不管什么都得能容纳。我想因为我多次给李解围的缘故吧,在下个学期开始的时候李改了口给我叫‘哥’,这个哥可不是白当的,每次我都及时化解或者甘冒丢失什么重要物件比如哪本辅导书的风险,忤逆犯众救急小弟于屈辱之水火。我像个肉盾一样引脏水上身,经过舌枪唇剑的一阵交锋,最终化干戈为玉帛.

这样的好光景却在高二学期暑假结束后嘎然而止了。

本来像一只渴望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飞出牢笼的60天,小弟弟却经受了丧父之痛,断翅而归。

“哥,我想咱们的同学情谊会在今年的年底可能就寿终正寝(这个寿终正寝用在这里不合适,他却是这么描述的。在这个事件之后,他知道了死代表了什么吧。)了。”这一句话搅动了一整个夜晚的不安宁,那五头渣滓跟其他室友撒尿的撒尿完了,打枪的打枪完了,陆续回到这个聚合的窝里来,即便我多么想再深入的了解究竟李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也是不可能的了---他用薄单子捂了头脸,头顶上方的电扇拼了命的旋转制造凉风,他也不领情,更像是拒绝的样子,兀自睡去。

开学季后的一个星期里,校园里悄悄流传一个倒霉的小偷行窃被打死的故事。两天以后我才知道了这个故事李牵涉其中---那个死去的贼,是他的父亲。一个男人,他们都那么说,无论从那个视觉角度定格,他都不像一个窃贼,而事实他就是一个卑鄙下流的‘三只手’。他在邻县的一个汽车行里偷新车,报警器麻木的行使它不知道疲倦的监视职责,结果,老板跟四五个工人把他堵在屋子里了----一个宽敞豪华的停满新汽车的展厅里。四五个四肢发达,法律观念淡漠的粗野莽夫,他们用扳子,撬杠,据他们言辞凿凿的确信并未蓄意将他打死,他们口口声声说懂法,开始只是吓唬吓唬他,即便是招呼了他几下子也不是存心置他于死地。。。

这个故事能够在不大的校园里悄悄掀起一场小小的热潮,背后的推手是李一个村子里的那个叫李文文的大波妹推波助澜的结果。是她的舌头太长,要不,在这个县城里每月每年都发生那么多偷窃,抢劫,强奸和杀人,事实是每个黑暗的斑点都不会被人们麻木的神经放大。相反,像短暂的花开到花落,几天花期黯然淡去,湮灭的时间连一个星期都不会超过,往往人们追忆时不免把一个案件颠倒成另一个案件,还为此争吵不休。那个叫李文文的大波妹,她的脸上有多少雀斑就会有多少我跟李最无情的诅咒。是她的邪恶之心令一个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不光彩的事件再次浮出水面;是她蓄意为之抑或无心之过,使一个少年像岌岌可危的土房一样的精神小屋瞬间轰塌。

食堂里的一个场景:童鞋们像一群饥肠辘辘的猪仔们奔向母猪一样白光滑圆的大厨,他做的土豆炖肉和麻辣肥肠曾一度创下男女同学们私底下最美味评选第一的嘉誉。有众多学姐学妹无情的抛出一个择偶标准就是要找一个像刘德华一样帅的兼胖哥哥一样好手艺的男人为芳心递许的对象。这真是拿着我们这些吃个康师傅也觉得是佳肴的男同学不当个玩意儿。看着这些人前仆后继的去围剿胖哥哥我就一肚子气,也是,有一半的气是跟李一样恨着大波妹的。

我跟李踯躅不前,这几天他魂不守舍,像一个奇怪的僵尸一样面无表情。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刻我总是恶语诅咒李文文。坐实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氓样子口出谇言:操她姐的,这个该死的长舌妇,biao子,下烂货,真该拽到一个污漆八黑的地方摁倒她,找东西盖住她的雀斑脸,强奸她个百把十回的,。。。每当我这么流氓相又一双近视镜里抛出‘正义’的目光时,我发觉李温柔无助的眸子里跳出那一团绝望后,燃起一点点可怜的温情。

那次打饭也真该出事。李文文高傲的仰着一张满是雀斑的脸朝我俩走过来,她是一个神经质,在她的目光里你总是能读出一种不齿于傲慢,就像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法官,而李就是那个龌蹉下流的有罪之人。一人有罪罪不及他人成了她独裁的连坐九族。这个死胖子,我看见她就怒火中烧;李却低垂着头,怯懦的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那个时候我们头脑里的哥们义气要比爱国的热情浓烈,我想整治她一下,事实我也这么做了。在这个胖妹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刻我蓄意悄伸了一下腿,监控上后来证实是我故意的打击报复。这个傻货毫无防备之心,一个趔趄就扑倒在地,手里的一盆鸡蛋汤倒是点滴都没被浪费,她扑倒的瞬间下意识往自己怀里一倾斜,从脖子处就都灌进了长着那对##的胸膛沃土里去了,---当她哭着站起来的时候,裤腿里开始淋淋沥沥像某个电影镜头里的女人公就义时悲壮的流淌鲜血了。我觉得今天的社会里的冷漠是从那个时候打好的基础的,人们除了好奇的观赏这一出喜剧场景再就是有的男生咧着秋后石榴一样裂开的巨嘴放声大笑。

当日下午,我的耶稣受难日正式开始。

政治老师兼任我们班主任,说实话她的政治课教的不怎么样,起码我没有受到她一点教导或者说熏陶才开始爱这个国家。我们从小就开始被洗脑一路唱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政治歌曲长大,洗到了18岁几乎忘记了那首歌。写小说最忌讳触碰红线,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我爱国,更爱值得尊敬的世人当中的道德楷模。这一切都是从日后的读书和社会实践当中慢慢得来的,着实跟政治老师没有任何瓜葛。一直到我高二缀学跳入这个纷扰且花红柳绿的社会里去时,我对政治老师我觉的我没有任何亏欠,相反她倒欠了几个月的学费没有退还。

十年以后我的终身伴侣不幸也是个人民教师,其实我一直很矛盾,就像我一路恨着这些衣冠楚楚的灵魂缔造者,而又遭到了某种难以逃逸的厄运诅咒,也让我一生的命数悲催的落在她们手里。

她像一具刚刚还阳的尸体一样面色青灰蜡黄,脑袋顶上的一缕白发上还恋恋不舍的粘连着一片发了黄的丝瓜的死叶子,办公桌上摆着一捆翠绿的丝瓜兄弟们的尸首。一分钟以前,大波妹怒发冲冠又红着一对哭了很久才哭红的一双兔子眼冲到我的课桌前,大喝一声:XXX,班主任有请。我惊魂未定,谁想到李嗖一声站起来,手里的语文课本书早恨成了一把巨大的小李飞刀,朝着---我怀疑他是早定位好了朝着那一片雀斑密集的脸庞精准射去。这是一个男孩子,一个怯懦的犹如一只羊羔一样的男孩子最歇斯底里的抗争和报复。

“臭流氓,---跟你爹一样下作的,臭流氓。”胖妞咆哮起来,那两双眼睛跟两口井一样,眼泪奔涌助势。

接着是课桌惨烈的粉身碎骨栽倒在地的巨大声响,李的动作太过剧烈,以至于他前面的两个女生被撞的失声大叫。李像一头敏捷的豹子一样扑向李文文,可惜,学生委员在最关键的时刻抱住了他(我仔细回想每个细节,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学习委员是一个像今天动画片里熊大一样的一个健壮的小伙,他的两条胳膊就是两条铁锁,---即便这样,李在他的怀里左右挣脱,发现无望破解这种牢固的捆绑之后依然不屈不挠踢出了几脚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

“李X,XX,你两个混蛋,我恨你们两个一辈子。。。”李文文嚎啕而去,她哭泣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这么多年来,那一张泪雨纷飞的脸时常不请自来夜夜侵袭我不想知道多少春梦。

事情还没完呢,我跟李一前一后去政治老师的办公室里。我几次三番让李回教室,赶紧收拾收拾那一地狼藉;他固执的不听,一脸悲恸的泪痕真让我这个大小伙子心生爱怜。

“你俩就义来啦?”

政治老师冷漠无情的盯着因为愤怒而脸红的像一块烙铁的李,她的目光跟潮乎乎的口吻就像一盆凉水一样泼向我跟李的脸。

“我叫你了吗?你来?”她终于移开她死人一样的目光从李身上慢幽幽转向我,---看的我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看了我几秒钟,脑袋又僵硬的转到----带着远远滞后于干瘪的那个脑袋的两束电光火石,灾难的倾倒于李的那张悲伤的脸上。“回你该去的地方。”

李像一个深深嵌进地层深处的电线杆子的根部一样,纹丝不动。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这一句话就像从某个坟墓最深处的地底幽幽传出来的。

她扭过头去,一副极其疲倦了的样子,不再看我跟李任何的一个,而是把目光深情的望去那一捆翠绿的丝瓜。趁着这个当口,我使劲把李推搡出班主任的办公室。哭泣中的李,一个人独自留在办公室米黄色的门外,----一种错觉,我的鼻子开始发酸,我发现李的眼泪有了温度,在他的眼眶------温润的冒着热气的眼眶处,眼泪横着飞了起来。我坚强的笑笑,跟他挥挥手,轻声说:别哭,有哥呢。

我像守着一具尸体,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理清了有这么几个问题困扰着我。‘我为什么如此恶毒的用腿拌了人家李文文一个大跟头?’;‘我跟她有什么宿怨?’;‘我该用什么方式去弥补一个淳朴的女孩受到了摧残和伤害的自尊心?’;以及‘这个恶劣的事件是否无情的摧毁了整个80后的整个精神面貌?’。。。。

不愧是政治老师啊,就今天这水平可算发挥到极致了。她想看到我痛哭流涕的悔过表情,可惜,‘你的心是石头做到吗?’----我想说一声,是的,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真是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啊。我真该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是我太无能了,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啊。罪过呀,真是罪过呀----”她要是真发了风抽自己我想我会就地认错,-------她不会,“你就这点觉悟嘛?难道你恶意制造事端就一点悔过之心也没有吗?”她像刚才的李文文一样失态的咆哮起来。“回去吧,请你回去吧。”她使劲咳嗽起来,我顿时心惊肉跳,真害怕她即时性心脏病发作,“明天叫你的家长来,我不跟少调施教的野孩子争吵,我也说不了你,---还嘴硬---还嘴硬---还嘴硬----”她气急败坏,叨絮着一个语句连喊了三遍。

她正指手画脚连蹿带跳,在方圆一平米的地界里,嘴里绝望的谴责再加上光想伸出枯枝一样的手臂,招呼我几下子的时刻,我是说她只是愤怒的口诛跟后来无望的谴责了我,自始至终没有动手打我,只能是有那个意图;就在这么一个时刻,戏剧性的剧幕柳暗花明了一场以教导的名义对一个少年的剿杀的突然完结。我没有在任何一个时刻这么感激过教化学的化学老师,自从她顺产了一个可爱的BB后,也许是母爱宽宏盛大成灾泛滥,突然间就温柔温存起来,已经好几个化学课上没有用粉笔飞镖过我还是什么人过了。

“章老师,你过来啦?”

我的班主任马上和颜悦色,脸上的蜡黄跟一片片愁绪即刻烟消云散,这么会儿功夫我都还没回过神来呢,就发现那个刚才的愤怒的老太婆突然消逝不见,换来的是一个慈爱的老太太,她的脸上红潮涟涟,眉眼热情的像暖烘烘的三月天(后来才知道班主任这么热情原来是化学老师要给她娶不上媳妇的浪荡公子介绍对象)。

“来,章老师,过来,”她要上前去扶她----可是,化学老师远比她要年轻不少。“我抽了中午的时间去到丝瓜棚里给你摘了一捆丝瓜,你看---”她把化学老师的目光引去那一捆翠绿的丝瓜,继续说:“听说这东西熬汤可以有效补充维生素,对于你产后大有益处,还听说能帮助催奶呢”。正兴奋的说着像是突然看见了我的存在,随即厌恶的嘴脸没来得及变成和蔼----她让我见识了人类的表情可以测量出一个速度,----“滚,---”这句话干脆利索,以挽留刚刚要折戟的一脸温存于热情。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那个多变的老太婆的政治课,清脆的打铃声响过之后,这个老东西恶狠狠的用她那几尽枯死的目光锁住我。---我忤逆的扭过头去,看着窗外跟窗子长的一般高了的柳梢,有两只什么鸟在枝头欢心跳跃,看着像一对情侣吧?它们在人类的视野之下公开的打情骂俏。

“那谁,明天别忘记叫你的家长来,我要好好跟他们谈谈。”

她准是误判了我的感受,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真的让一个孩子彻底愤怒到目无尊长的地步了。

“那些鸟是你的母亲父亲吗?你那么多情的看着他们,我可不想跟他们谈什么。”

同学们一片笑声滚滚而来,----我看到她也得意的笑,那张老脸狰狞无耻。

我瞅着她,目光充满鄙夷与挑衅。

“报告老师,我想请您回答一个生物学知识,您也是‘蛋’生的嘛?”

这个虚情假意的‘演戏帝’,在另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小的男生阵阵笑浪中突然老泪纵横,她几乎把教桌上所有的粉笔都一股脑投向我,连同她的教义和教课本。

“。。。你想怎么找吧,你想怎么找吧,你说,你说,。。”她气急败坏,每一句完整的话都要重复两遍,而且最后的一遍用于加重第一遍的语气。她一脚把教室里的防盗门,哐啷一声巨响地关上。班上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从来没有人笑过一样。我想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惊慌失措,一脸愕然。

我是第一个觉醒的人,李是第二个。仅此而已。

“老师,我向你道歉。”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道什么歉?”李冲动的立起身来,他的眼睛充满葡萄酒一样的艳红。我发觉他白脸上笼罩着煞气,他的嘴角无意识的颤栗抖动,----他握紧拳头。

“如果你们都不是聋子,你们都该听到了,是老师先出口不逊的,-----你们听到了没有?”他带着哭腔,恼怒,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把目光射向老太龙钟又奄奄一息的政治老师,“是你个老东西先侮辱我们的----”

他用了‘我们’。

“对不起,老师,我道歉,”我说,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流淌起来。当我看见李那副表情,我觉的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哥,你没错,唔--唔---”李像个孩子似得无助又愤怒的哭泣起来。“---你没错---”他哭着,隔着一条课桌,身子倾斜着,把头埋进我的胸膛里。。。

“别哭,有哥呢。”我推开他的脑袋,又用手抹了一把鼻涕跟眼泪,推开椅子朝着木讷在讲台上的政治老师走去。

讲台有十五公分高,即便这样她刚好与我是一个水平高度。

“对不起,老师。我向您诚挚的表示我的歉意,我实在不该跟您稀里糊涂的吵一架。”

她从错愕中苏醒过来,又复活了一脸鄙视跟愤慨。

“别光找别的借口了,明天叫来你的家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听清了,吗?”

“我听清了,这一点不用您重复第二遍。”我长长吁了一口气,给自己鼓鼓勇气。

“那就下课吧。”

“这课间时间我看就免了吧,我还有一件事要请班主任给当个见证。”我环视四周,把目光锁住李文文。我尽量把语气放到我有生以来的最柔和。

“李文文同学可以上到讲台上来吗?我想给你郑重道歉。”

我看到她迟疑着但是还是走上了讲台。

我看见了李奔涌的泪水和迷惑的眼神,我朝他笑笑,当然,我也是一脸泪水翻滚。

“来,来,你站到这里,跟班主任老师站到这里。”我拉了李文文的衣袖一下,她也没有反对。

“文文同学,首先我先声明一下,我跟你无冤无仇,我对今天下午的事件跟你道歉。都是我的过,是我存心捉弄你,让你的形象蒙受了损失,让你在同学们面前丢了脸,是我存心的,请接受我的歉意,你不用恨我一辈子,我们是同学,本来该互助互爱,这样的事情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又郑重的给讲台上的两个人鞠了躬。

李文文抽泣起来,毕竟是女孩子吧,我想,心是柔软的吧。

“你这个表现还差不多,但是明天我还是希望跟你的家长谈谈。”

“好,我会把我憨厚的爹和不认识字的娘请来这里的。二位原谅了我了吧?不管你们原不原谅我接下来还要说一件事情。”

我走离她俩去到李的身旁。

“走,跟我来。”

如果这无关己事的四十几个同学要不是猪的话,我想他们都‘震惊’了,这是一出未加彩排的话剧,每个人都拭目以待。他们神色各异,女生张着惊恐的嘴巴;男生们神采奕奕,一脸活泛。

“你想干什么?”政治老师惊恐万状。

我把李推到讲台旁,才腾下时间回答她的质疑提问。

李还是愤怒无比,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浑身的颤抖。

“我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您,我为什么故意给文文使坏,拌了她一个跟斗,让她出丑。”

“什么原因你也不该那么流氓的去让一个女孩子出丑啊?”

很多年后我依然不能理解一个教师能那么仅凭主观意念说话一点都不注重自己的身份,我不能理解。

“我的做法是有点流氓,我承认。您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讲讲事情的起因吗?”我停顿一下,用几乎哀求的口吻继续说:“哪怕您给评评理也好,教教我们该怎么办也好?”

“我觉的没什么好评的理,你不对就是不对。。。”

“你对,是吧?有你这么当班主任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就一棍子闷死?啊?。。。有你这么当班主任的吗?。。。”小李悲情亢奋,用手指着老太婆的鼻子,----她竟尴尬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相信她也早听说了李的事情,这个时候招惹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你少说两句。。。”我大声呵斥住他。

“你别激动,先听我说。”我安抚住李的情绪波动,这个孩子现在唯一的依靠还是我呀。

我把目光移向李文文,近乎哀求---实际上我正哀求她,除了她的尚未到达的一份对李的道歉,这份歉意才能,才可能化解李这么多天来承受的精神折磨。在此期间,我是说了很多过激又很流氓的话诋毁文文,不过这些碎语恶言绝不会跟李的爸爸的事情一样浮出水面。这是我跟李的秘密吧,何况刚才我也道了歉。

她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

“文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深受其害,我想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何况你跟李还是一个村的。李的爸爸的确是犯了罪,可是他已经死了;咱们不说他犯得罪是大是小,既不是杀人又不是什么的,抵了一条命,够了吧?悲伤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何必重提?。。。你欠小李一个道歉,你承认吗?你没预见这件事情对一个人的内心深层次的伤害,本来人家就悲伤欲绝了你又在他的心灵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我再次给你道歉,请原谅我的敌意与对你造成的伤害,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再打来一份鸡蛋汤从头上淋到我脚上,我说话算数,谁言而无信谁是狗生的。”

我激动却不失态,娓娓而谈;文文抽涕不止;教室里一片骚动,人们小声谴责李文文的不道义。

“你欠我弟弟一个道歉,我想你应该赶紧给他道歉,让这件事情尽快结束吧。”

“道歉---道歉---必须道歉,你这个死波妹----”有男生口不遮拦,事情刚有转机又马上滑进一个更可恶的泥潭。

“你说什么呢?”我大声嚷,“请你出去---”

“闭住你的臭嘴----”班主任怒目而视,她的一张老脸布满威严。

“。。。我也不是故意的,李。。。你原谅我吧。。。”

我等来了这句话,瞬间眼泪奔涌;文文也泣不成声。。。。

“滚----滚----我不接受。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个死猪婆,李文文,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去问问你的爹去,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我爹死了,你爹跑了,你欠我的是一条命,你道歉能还了吗?。。。”

小李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

我们都大惊失色,这是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胡说,你这个臭流氓,你爹死了,你爹是贼,你还冤枉我爹。。。”李文文没等李冲上前去掌掴她,仅仅李的话就把她击倒在地,---她抱着脑袋,无助的哭泣起来。

“你去问问去,问问你娘去。为啥我爹死了你娘拿来五万块钱?啊,我娘当时就把钱扔你娘脸上了,骂你爹胆小如鼠,偷你都敢去了那个地方,出事了,他跑了,我爹死了。要脸不?。。。”

咳,就让这节赶紧过去吧。

最后李没能得逞,他跳着要去打人家李文文,我死死抱着他不让他冲动,结果他挥舞的拳头给了我两下子,打得我满脸是血。。。。

后来,我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因为李一直没露过头,一整夜,在学校里又不好寻找,告诉到班主任哪里去,她说:他可能走了吧?第二天,我一进课堂就发现了李在黑板上的留书:

哥,XX哥,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要去当一个贼,一个贼,当一个贼,专偷坏人的贼。再见。

下面却横着一直短粉笔写下了一句:

李文文,我跟你纠缠一辈子,我恨你一辈子,你们家欠我一个爸爸。我不接受道歉。没完,走着瞧。

。。。。。。。

过了十年,我们又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