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赐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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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大坪子

罕羌营地的毡宫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名曰大坪子,平日里是族人聚会歌舞之处。此时的大坪子上却气氛怪异。送新娘离族的罕羌贵族聚在大坪子的这一半,面上的表情拘谨自守;黑衣的先零骑兵霸着大坪子的那一半,个个却是意气扬扬。

口塞布头的云歌被带到大坪子,第一眼看见的是盛装的阿丽雅,花团锦簇地骑在一匹银鬃马上,青黛描眉胭脂涂唇,脸上依稀泪痕已被厚厚的朱粉遮住。她双眼低垂眼眸,似乎已经接受了这场婚事了。跖勒王子身着金色铠甲骑在另一匹银鬃马上。在彪悍的先零骑兵的衬护下,此时的跖勒已经看不到方才怜香惜玉的样子,而俨然一副族中称大的霸王气势了。

大坪子的另一角上停着一辆木质的囚车,一幅乌发白袍的玉树之躯被绑缚在那囚车的木架子上。云歌望了一眼,认出囚车上的人正是孟珏,她的心口猛然一滞,自己却已便被几个彪形大汉推搡到了跖勒的面前。那囚车上的人原本从容淡定的神情此刻也骤然一震,那对浓云般的黑眸瞬间转向广场的一侧。克尔嗒嗒正站在那里,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然而孟珏的眼睛并非看向他,而是他身后的一男一女。那是已换了羌服的二月和三月,在看到公子的眼神后,二人若无其事地从克尔嗒嗒身后离开,而后从人群中缓缓穿行而过,插入阿丽雅随嫁的队伍中。

“报告二王子,我们又抓到一名汉人的细作。”冲在最前边的人向勒昆禀道。

跖勒的眼睛在云歌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忆起是早上与阿丽雅一起在祈帐中的女子。

阿丽雅也认出了云歌,愕然中从萎靡中强打起精神,道:“什么细作,她是我的侍女。”

“此女是汉人。请二王子明察。”见新婚的公主出面,那人也不好顶撞,眼睛却看向跖勒。

“是汉人不假,却是我几年前去汉朝贺节时,带回的汉人侍女。”阿丽雅争辩道。

跖勒眯了眯眼睛,“你说她是汉人的细作,可有什么证据?”

“二王子可能不认得小的,我叫达穆尔,最近……才投奔到大王子跖隆帐下,却获了信任,被大王子派出来跟着二王子来罕部落迎娶新娘。”

跖勒表情淡淡,“我知道你是谁。我是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汉人的细作的。”

达慕尔吃了个软钉子,继续又道:“我认得此女,乃是因为一个月前她曾被杨玉押到龙支城前叫阵。那汉朝老将赵充国起先在城门之上还装作不认识她,后来却使了诈术,声东击西,将她劫入城中。”达慕尔的眼睛微微转动,停了停又道,“刚才抓住她时,她正在罕羌王子雕库的帐中。羌人中皆传雕库被汉人虏去扣押,却在此时与此女同时出现在部落中……”

“我弟弟生性贪玩,最近刚刚回到族中。达慕尔,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罕羌的人通敌吗?”罕羌大酋靡忘跨步而出,眦目喝道。匆匆赶来的雕库此时刚刚挤到克尔嗒嗒身边,听到此话张口要说什么,却被克尔嗒嗒重重按住。

“我说了,她是我从汉朝带回来的侍女。”阿丽雅再道,“我的侍女在我弟弟帐中有什么奇怪的。”

达慕尔住了口,眼睛却看向跖勒。

跖勒看了看云歌,又看了看阿丽雅,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他忽然抬手吩咐道:“先带公主去营地外跖库儿王子那里,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随后就跟上来。”几名先零武士俯首接令,牵过阿丽雅的马向营地外走去。阿丽雅心急泪下,在马上竭力挣扎,却被手腕上细细的红绳所阻。梨花带雨的新嫁娘在马上一步三回头地依依而去。

跖勒在马上转过头来,俯视着罕羌首领靡忘,煞气渐渐凝聚在眉心。

“跖勒王子不信?好,那我便手刃了这女子以证我罕部落的清白。”靡忘注意到跖勒脸色的变化,沉眉从腰间拔出钢刀,堪堪向着云歌走来。

“大兄,娶亲是吉利的日子,怎么能动刀呢……”克尔嗒嗒急步上前,却被靡忘一双寒目制止住。

事关罕羌的族运,在场的罕羌人皆噤若寒蝉,。一个外族女子的性命在此刻自然贱若秋草一般。肃杀的静默中,只听到风在毡帐间空空穿行。唯有一对白衣男女还在人群中慢慢移近云歌。而囚车上那名男子眼中的冷绝之色已如孤狼般阴狠。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双手已在借着缩骨软功松出了捆绑的绳套。

忽有快马蹄声在那满坪的寂静后响起。一名男子爽声的笑道:“多谢哥哥帮我寻到了心爱之人。”

一匹黑鬃马腾空跨入大坪子。马上之人一身玄色毡锦衣袍,腰间系短鬃貂皮的腰带上挂着一柄雕有虎纹的钢刀。他的头顶没有像其他先零贵族那般缠有兽带,却如汉人一般高束而起,衬得人清爽俊朗。

“跖库儿,你说什么?”

“我说捆缚在哥哥马前的,乃是我心爱之人,是我将来要迎娶的新娘。”

在众人一片愕然声中,来人飞身下马,一把推开还架着云歌的两个羌人,将云歌拉入在臂弯中。达慕尔想要阻拦,却被一脚踢出几步之外。

那人收回腿脚转回身来,悉心将填塞的布头从云歌的口中拉出,嘴里却笑叹道:“云歌啊云歌,你可真贪玩。罕羌公主的婚嫁,是牵涉人家族中颜面的大事。这个热闹你也凑?”

“弟弟,你什么时候有了属意的女子?”跖勒纵马上前,半信半疑问道,“我和父王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达慕尔从不远处才刚爬起,也气喘吁吁道:“跖库儿小王,你说她是你要迎娶之人,可有什么凭证?”

跖库儿看也未看达慕尔,从鹿皮靴上拔出一把小匕首,翻手挑开缚着云歌的绳索,又还刀入鞘,方抬轻轻扬起下巴,道:“达慕尔,你因为怯懦从归义侯杨玉帐下逃走,我们收留了你,你不知感激,却在这里搬弄是非。”

人群中一直在缓慢移动的那两个白衣人被眼前的突变镇住,此时方回过神来,转目向囚车上的男子望去,却见他墨黑的眸子正紧紧锁在跖库儿手中的匕首上。

这边达慕尔被跖库儿的话刺得有些气短,眼睛却再次看向跖勒。

跖勒果然问道:“弟弟,不知你和这位姑娘什么时候相识的,又是什么时候结为相好的?”

跖库儿轻轻一笑,眼睛却看向愣愣的云歌,“春天的野花丛中,圣洁的鲜海边,天神作证,我已将母亲留给我的泪情人带在了她的颈上。”

大坪子上上百双眼睛都向云歌忘去——鬓垂香颈,一串羊脂白的珊瑚串子落在她水绿的衣衫上,如同雪落碧水间。跖勒眼神凝住,脸上竟微微有些动容。

“二哥,你前日问我那把犬牙怎么不见了。”跖库儿伸手敲了一下云歌的头,“她爱玩,只好拿去给她防身了。”他说着又朝云歌微微一笑,掌心向上摊开在云歌面前。云歌懵懵的,却也会意,从怀中取出那把豹骨镜面的匕首。跖库儿朝她眨了下眼睛,将两只匕首对调过来。

一旁的靡忘看见那把犬牙,立刻换过方才力证族中清白的肃寒表情,笑道:“这把匕首在各代草原勇士中流传已久,有血封的契约在上边。需得是在草原摔跤比赛中连续获胜的勇士才配得上。跖库儿王子去年和前年都是草原上的摔跤王……”他转了转眼睛,又提醒马上的跖勒道,“我们罕还赠送了这匹黑鬃宝马相贺……”

“那匹马不是走丢了吗?”跖勒皱了皱眉,又似想起什么,“哦,好像有人提起,说前一阵子被丽史骑了回来”

“靡忘首领莫怪,那匹马其实是被她骑跑了。”跖库儿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云歌想到那晚月夜下的情景,有些尴尬,红霞晕上腮来,低头讷讷道,“那马儿……马儿……”

“没关系。姐姐很喜欢你。”跖库儿低头笑着对云歌道,声音里是微风拂过草尖的温柔。

一旁的达慕尔幽幽闪了下眸光,凑近跖勒小声道:“丽史公主两个月前曾出嫁杨玉,跖勒王子还不信这女子曾去过杨玉的帐中吗?”

跖勒眼中刚有几分淡去的狐疑重又聚拢而来。

跖库尔眼尾扫了一眼达慕尔,冷冷斥道:“达慕尔,你认错人了。云歌与我在摩滇一起参加过他们的赛马会,之后又与我同游鲜海,哪里有时间去杨玉的帐中?我与她分开不过是半月前的事情。她怎么遇到我姐姐丽史公主是不是还要向你一一道来,才肯罢休?”他说着又面向跖勒单腿跪下,“哥哥,我可向天神发誓,若我的话有半点虚假,便会被丢入神山的火湖中……”

“不要……”云歌一震,忙伸手去掩他的口。

跖库儿顺势拉住她的手,带着几分央求道:“云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如今小性也使了,今日便与我回族中见我父王吧。”

云歌想把手抽回,眼角瞥见达慕尔虎视眈眈的目光,又不自觉松了手。跖库儿便欢欢喜喜地把云歌的手握在掌心里了。这一拉一扯,很有些小怨侣的意思,竟比先前那些解释还有用。大坪子上的众人一时都微笑点头。只有那两个白衣羌人没有笑,远远地向那囚车上的人望了一眼。却见他已将目光从这边收回,肃目立在囚车之上。

达慕尔见事已至此,不再言语,讪讪退下。

跖勒身旁的一名侍卫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跖勒低眉翻身下马,将跖库儿从地上扶起,“弟弟怎还向我发毒誓。我还会不相信你吗?这次回先零,我迎娶回一位王子妃,你也带回了心爱之人。父王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他又转头对云歌道,“不管你是谁,既然跖库儿将他母亲留给他的泪情人带在了你的颈上,你将来也会是我先零的王子妃。”

一旁的靡忘闻言,忙丢了一个眼色给二弟。克尔嗒嗒举臂击掌。羊皮鼓声骤然响起,盘铃引着笛声将喜庆的旋律撒满整个白石坪。

跖勒重又翻上马背,在那乐声中向靡忘和克尔嗒嗒挥臂辞行。而后他调转马头沿着阿丽雅方才离去的方向策马而去。

跖库儿也翻身上了马背,又将手臂伸向云歌。

自被带至白石坪,从达慕尔的指认,到阿丽雅的庇护,又到靡忘的弃卒,再到跖库儿的忽然出现,直至现在自己忽然成了先零的准王子妃,这一个时辰里乍风乍雨又乍晴,云歌的心力很有些不济。然而在喧嚣的鼓乐声中,她知道这一刻自己并没有选择。孟珏,阿丽雅,丽史,还有三哥都被这战争的车轮驱动着汇向前方,那个西羌最大的部落—先零。

怔仲间,她忽然转头向那囚车上的人望去。孟珏神色安然,眼睛甚至并未落向这边,而是落向人群中的某处。那里,跖勒身边的一个侍卫似乎得了什么命令,正返身而回,大声道:“跖勒王子说,除了那个叫云歌的,其他陪嫁的人都留下,不必跟着了。”那一对白衣男女面面相觑,却并未停下脚步。那先零侍卫扬鞭喝止道:“你们两个没听见吗?不要跟着,回你们的营地去。”被呵斥的白衣男女似有似无地回望了一眼囚车的方向,终于垂首停在原地。

云歌心底微微有些空。她转回头,却见马上之人也正顺着她方才的目光向那囚车上眺望。

“骥昆,怎么会是你?”

“离开这里我再向你解释。”

云歌略一犹豫,握住那伸向她的手臂,被轻轻提上马去。骥昆拨过马头,眼睛却望向那囚车的方向,好一会儿方策鞭喝马而去。大坪子一角的那辆囚车也终于转动车轮,向营地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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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这两天是中高考阿。愿这两天参加考试的读者,都能稳定发挥,取得满意的成绩。

我刚才看了一下提纲,发现行文至此,已接近一半了。大家要不要中场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去趟洗手间什么的。我也改改错别字,寻找一下写作的初衷。我们下周一见吧!(不可以因为不更文,就不推荐不打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