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所谓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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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梦

静静的厅堂里点起几盏罩着灯纱的蜡烛,柔和的灯光下,两个背着手的身影静悄悄地从灯前走过,连带着这个漆黑的夜都静谧下来,恼人的青蛙们都安静着,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南山居士。”靠左边的一人开口打破了这令人陶醉的静谧,他的目光即使在如此漆黑的黑夜里依然明亮无比,只是太冷,寻不到一丁点儿活人应有的气息:“我已陪你看遍这终南山漫花遍草,如今又邀我来这,是何意思?”

站在右边的南山居士,含着笑,指着厅堂之外说道:“虽然你已看遍这终南山所有的花草,但若是这朵花,你不看。那和白来我这里一趟没有区别。”

“如今,乱世方息,天宅人祸却又层出不穷,你南山居士已然不能自保,不打主意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反倒带我半夜过来看花,是不是本末倒置了?”站在左边的人别过头,语气颇为平淡地问道。

南山居士只是笑,抚着手说道:“故友心中有疑,青仙岂能只顾自己?”说罢便拉着他的手往厅堂外面走:“来来来,看完此花,再听我数句禅语,必能让你豁然开朗。”

那人也不挣扎,就这样被拉着走到了厅堂外面,外面一片乌黑,恰逢此时,黑云散了,磨盘般的明月露出它柔和明亮的光芒。

“真是巧极了,连上天都不忍心子轩兄长陷于困厄之中,巧现明月,所以说命运二字,果然是玄奥非常,不是你我两人之力所能扭转的。”南山居士一阵朗笑。

被称为子轩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明亮的月光下,面前的一切都被揭晓了,是一潭清澈见底的小湖,上面种满了不知名的浮萍,在浮萍的簇拥之中,一朵暗淡的小花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是?”子轩迟疑着问道:“你就带我来看这个的?”

“子轩兄不要急么,这花虽然现在毫不起眼,但你只需等待片刻,就能见到它盛开时的绝代芳华。”南山居士指着那花,笑着说道:“想必你也猜到这花的名字了。”

“昙花。”子轩咬着字说出这花的名字。

“没错,正是昙花,可子轩兄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子轩摇了摇头说道:“不曾听过。”

“关于这昙花,有两个故事,你且听我一说。”南山居士望着小湖中破碎的磷光,脸上露出些许哀伤的表情:

传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很灿烂,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柩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驼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为佛祖煎茶,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遗憾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驮还是不认得她!

子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选择了昙花一现,那哪还管的了春来春去,花开花谢。我想花神并不在意韦陀能不能认得她,只是那一瞬间的相逢,对她而言,便是永恒。”

南山居士鼓起掌来:“子轩兄果然好见地,令愚兄不得不叹服。”

“这故事虽然稍微触动了我,但并不是我想得到的答案。”

“别急嘛,我这里还有一个故事,也是关于昙花的,和前面这个有些相似,你要不要听听。”

子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讲。”

南山居士背着手讲道:

这个故事前面一部分和我先前所讲的一模一样,只是后面就不同了,话说玉帝将花神抓了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

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

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

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直到有一天一名枯瘦的男子从昙花身边走过,看到花神忧郁孤苦之情。便停下脚步问花神“你为什么哀伤?”。

花神惊异,因为凡人是看不到花神的真身。如果是大罗金仙头上有金光,刚刚从身边走过的明明是一个凡人,如何看得见自己的真身。

花神犹豫片刻只是答到“你帮不了我”。又默默等待韦陀不在回答那个男子的话。

40年后那个枯瘦男子又从昙花身边走过,重复问了40年前的那句话“你为什么哀伤?”

花神再次犹豫片刻只是答道“你也许帮不了我”。枯瘦的男子笑了笑离开。

再40年后一个枯瘦的老人再次出现在花神那里,原本枯瘦的老人看起来更是奄奄一息。当年的男子已经变成老人,但是他依旧问了和80年前一样的话“你为什么哀伤?”。昙花答道“谢谢你这个凡人,在你一生问过我3次,但是你毕竟是凡人而且已经奄奄一息,还怎么帮我,我是因爱而被天罚的花神”。

老人笑了笑,说:“我是聿明氏,我只是来了断80年前没有结果的那段缘分。花神我是来送你一句: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说完老人闭目坐下。时间渐渐过去,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开始从老人的头发向眼睛划去,老人笑道“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说罢,老人一把抓住花神,此时夕阳滑到了老人的眼睛,老人随即圆寂,抓着花神一同去往佛国去。

花神在佛国见到了韦陀。韦陀也终于想起来前世因缘,佛祖知道后准韦陀下凡了断未了的因缘。因为聿明氏的老人违反了天规所以一生灵魂漂泊。不能驾鹤西游、也不能入东方佛国净土,终受天罚永无轮回。

听完这个故事,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不知多久之后,磨盘般的月亮都渐渐隐淡起来,子轩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念道:“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想来是后人也同情昙花仙子的境遇,特意为她编造了这么一个美满的结局……只是,可怜了聿明氏这个老人。”

“想不到子轩兄也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看来我这个故事没有白讲啊。”

“不,我并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对我有什么帮助。”子轩盯着南山居士的眼睛,居然在一瞬间从那双向来淡泊的眼神中看到了睿智的光芒。

“你以后会明白我给你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今晚看完昙花之后,明天陪我一起去深山里采龙涎茶的茶叶去。”南山居士微微笑道:“龙涎茶的故事绝对会对你有帮助的。看,昙花开了。”

一阵仿佛被窖藏了很久的清香突然溢满了整个庭院,这股清香带着一股令人平静的忧伤,抚慰庭院中的人那焦躁,不安的心。

就仿佛是痴情的昙花仙子躲在花蕾之中,安静地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不知她存在的情郎一样。只为这一瞬的相遇,便奉献了自己永恒的美丽。

子轩都不禁醉在这香气之中,扭过头看去。眼前突然涌出一团大火,把一切都焚毁了。

他孤单地站在被焚毁的废墟里,散落在地上还在燃着火焰的华幕,似乎在述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手里提着那把染满鲜血的黑色长剑,凌乱的头发盖着眼睛,望不清脸上的神色。

衣着华贵的女孩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嘴角流淌的鲜红色的鲜血仿佛在述说着生命的逝去。

但女孩的嘴角却含着笑,哪怕她的双手正捂着被鲜血浸透的腹部,丢在一旁的华幕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烈焰,鲜血,女孩,微笑,构成了世间最惊心动魄的美丽的一幕,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便只回荡着一句话:瞬间的美丽,便是永恒。

傲清风猛然惊醒,心脏嘭嘭地跳个不停,愣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他擦了把脸,发现已经被汗水浸透,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却被什么压住了一样,低头往下看去,原来明日香正趴在他的腿上睡觉。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和明日香一起去游乐场玩,结果坐车上的时候睡着了,结果做了两个莫名其妙的梦。

他挠挠头,索性靠在车座上,舒了口气,明日香翻了翻身,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傲清风不禁觉得好笑,便用手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捋顺,突然间他闻到了,在很多年前,已经久远到记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所嗅到的香气。

那股令人平静的哀伤,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