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郑飘雪……”叶秋喃喃着，扫了一眼窗外仍旧在下的大雪，脑子里面又浮现出来了自己父亲的葬礼。
郑飘雪看着书架上的书，眼神扫过来又扫过去，似乎是听到了叶秋口中喃喃的话语，她停住了扫射的眼神，过了一会才说道：“我是随母亲的姓，不过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郑飘雪。”
叶秋“哦”了一声：“那你母亲姓什么？”
“姓慕容。”
叶秋轻声啊啊了两下，赞叹着：“竟然是复姓，很少见啊。”
慕容飘雪转头瞥见了叶秋一脸痴呆的表情，忍不住嘴角向上一弯，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淡然的神态，转身向卧室走去。
“你在找什么？”在看到慕容飘雪仔细翻过两个卧室之后，叶秋终于忍不住问道。
慕容飘雪无奈的把衣柜的门关上，坐在床上喘着气说道：“我在找一本书，父亲最喜欢那一本，可是刚才在书架上找不到，我以为父亲带到床头来看了。”
叶秋哦了一声，说道：“许是送人了吧。”
“不会的。”慕容飘雪摇着头，“父亲很珍惜那本书，不会送人的。”
她话音刚落，叶秋口袋里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叶秋的手机铃声放的是一首洞箫曲，叶秋很喜欢洞箫，自己也自学过，水平还算是不错，不过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拿起过自己的洞箫了。
叶秋按下了通话键，听筒里面就传来了杜辞的声音：“郑英武会在下午三点下葬，你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先去西山公墓等着，哦，你应该已经见过他的女儿了，一起去吧。”说完杜辞就挂了电话，似乎是懒得跟叶秋再说话。
叶秋把电话放回了口袋，瞥见了慕容飘雪看自己的眼神，心头又一跳：“杜辞说你父亲下午三点下葬，要我们过去。”
慕容飘雪只是无言的点点头，似乎也没有了找那本书的兴趣，只是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秋除了自己父亲就再没有参加过别人的葬礼了，不过他也知道人死之后不应该就这么草率的埋了，而郑英武却在自己死后的第二天就要下葬。
“这个郑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叶秋这样感叹着，脑子里面又开始乱了起来。
叶秋本来是要拉着慕容飘雪挡出租车的，没想到慕容飘雪叫住了他：“我开了车过来。”
“你不是坐飞机过来的么？”叶秋挠挠自己的头，跟着慕容飘雪走向一边的停车场。
“我在这边有朋友，借了他的，我想这次过来会用的上。”说时打开了停车场上一辆奥迪TT的车门。
叶秋长大了嘴，看着眼前这辆单排座的奥迪跑车，发了好一会呆才在慕容飘雪的目光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许是因为从没坐过这种好车，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一种怪怪的酥麻。
“轰”的引擎声音将叶秋拉回了现实，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感觉到了旁边诧异的目光，叶秋转过了头正好迎上慕容飘雪的眼神，将自己看的又呆了呆，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也要搞一辆这么酷的车。”
西山公墓在城市的西北角，那里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成为了这个城市大半个亡灵的居住地。
西山上种满了杨树，因为是冬天，所以只剩下突兀的树干在孤独的炸立着，也在漫天雪意中模糊了树影，天地萧瑟。
殡仪馆修在山脚下，杜辞就等在门口。
看见慕容飘雪的车停了下来，杜辞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进了殡仪馆，他肩头落了一层雪，面色也似乎冻得白了不少，身上穿着很笔挺的警服。
叶秋和慕容飘雪先后走进了馆内，出乎意料的是，馆内很安静，甚至连工作人员都没有，只有杜辞站在一处空旷的大厅里，他的面前是一方棺材。
“郑英武不喜欢火葬。”
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杜辞开口说道，他面色本来就有些惨白，这时更带了一分落寞，背对着身后的两个人。
——自己一向冷漠，这种表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看见的好。
“只有……你一个人？”叶秋环视着空旷的大厅，没有花圈，没有贡品，只有一张裱在相框里面的黑白相片静静的摆在棺材前面。
杜辞的口气依旧是冷冰冰的，他看着面前的棺材，开口：“你还需要多少人？”
顿了顿，他又开口：“刑警队的五个人已经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秋喃喃道，突然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好静静的站在杜辞身后，也看着面前这个空旷而又寂寥的场景。
叶秋回到自己父亲的葬礼的时候，家里聚集着许多人，父亲的两个哥哥和母亲的一个姐姐正在忙着招待这些人，母亲跪在棺材前面。他记得家里纷乱了好几天，自己反倒觉不出有多么伤心，直到后来，人走茶凉，万籁俱寂，在那一场泼天大雪中，他终于头一次的感觉到了心里的那股落寞和悲凉。
一直到现在，他的心头还是时常会突然生出一股悲凉。所以他才会放下自己的洞箫。他记得自己母亲说过：“箫太清寂，你父亲刚走，你又年轻，先放几天。”
“等到哪一天你明白人生的悲欢了，再拿起来。到那时，箫的清寂便只会让你成长，而不是让你心碎……”
叶秋看着眼前郑队的棺材和照片，心中又生出了许多悲苦。
“墓地在山腰，背对着这个城市，郑英武不喜欢这里，既然生前摆脱不了，那么死后就不要再面对这个地方了。”
杜辞发现自己一贯冷漠的语气也禁不住带了一丝悲凉，不知道身后的这两个人听出来了没有，自己还是尽量在压低着声音啊。
“父亲……我能看看他吗？”慕容飘雪低低的说道。
杜辞点点头：“我给他穿了衣服，不过他的脸上还有一道疤很难缝……你们都去看看，也许今日以后，这个城市就不再有这种人了，你们该记住这个人。”
叶秋慢慢的挪开了棺材盖子，棺材并不重，只是随随便便的木头钉起来的，郑英武就躺在棺材里面，他身上并没有穿寿衣，而是穿着警服，胸口还有一枚奖章，叶秋不认得那是什么奖章，只能看出那枚奖章已经很老了，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了锈迹。
郑英武的脸上有一道炸开的口子，不大，不过看起来依旧很可怕，警服上也有不少塌陷，看得出来警服下面的身体一定是残缺不全的。
“你们如果看够了我就找人抬到墓地去了。”大约等了两分钟，杜辞再次开口，没有等两人说话，他就径直走出了大厅。不一会便有四个工作人员进来合上了棺材盖子，抬起棺材向山上走去。
外面的雪依旧很大，大的都有些迷眼了，几人走了好久才走到山背，那里有一个已经挖开的坑，棺材就被慢慢的放进了坑里。工作人员正要填土，杜辞忽然开口：“好了，我来填吧。”
工作人员互相看了几眼，又看了杜辞一眼，告诉他完事之后把铁锹放回去，然后四人就下山去了。
杜辞默默的拿起一把铁锹，铲着地上的土向坑里丢。
叶秋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杜辞一铲子一铲子的填土，自己想去帮忙，但是又忍住了，他看的出来杜辞和郑英武的关系一定很不错，不然杜辞也不用为郑英武做这么多的事。而慕容飘雪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杜辞，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事。
叶秋脑子里胡乱思索着，转头去看四处，雪早已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他转眼一瞥，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动，仔细看的时候又看不出什么，于是心想可能是看花了，又把眼神收了回来。
杜辞填了半个小时才填好，他没有说话，填好后用铁锹背拍了拍封土，把相片放在了墓碑前面，那墓碑上只刻着“郑英武之墓”五个字，但叶秋知道这应该是杜辞立的。
“走吧。”说时杜辞已经拿起铁锹转身向山下走了。
大雪在片刻之后就掩盖住了新鲜的封土，使这个墓地看起来也像是融进了天地清寂中。
在山下，慕容飘雪首先告辞，她只是来看自己父亲一面，现在已经见完了，所以她就要回到自己的城市去，杜辞并没有说什么，叶秋也就只好跟她告别，看着慕容飘雪开着车离开，杜辞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光彩，不过之后，他就转头去看叶秋。
“我可以把我的车借给你去收拾郑英武的东西，记得明天还我，然后你就可以开始你的休假了。”杜辞说时向旁边一指，那里停着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叶秋木然接过杜辞的钥匙，两人向车边走去。
“你有驾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