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叨光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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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理解万岁

晚上,我和师父对坐。

烛光在窗前闪耀,飘忽不定。四周寂静,夜已深。

我有些急促地问:怎么办?

师父淡然:这么办。

我说:这么办好吗?

师父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我说:办法是想出来的。

师父说:我们为此整整争执了两个时辰,没有办法了。

我说:真的这么忍心吗?

师父说:不忍心不行。

我说:那好吧,我让这只萤火虫飞出去。

我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手臂前伸,慢慢地松开手掌。萤火虫在我的手心跳了跳,最后一闪一闪地飞了出去。我看见那微弱的光芒消失在我眼前。

原本以为我可以留着它,供它吃喝拉撒。可是到最后我也没弄明白它会吃什么。

师父说的没错,好奇心会害死人。虽然我没出去祸国殃民,可是我差点囚禁了一只萤火虫的一生。这对于我美好的童年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幸好噩梦还没有开始,我顿然醒悟。

在道德和理性的边缘,我选择放飞萤火虫。我希望它能自由地飞翔。我发现做为它的朋友,我能做到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回到师父身边,师父问我:高兴吗?

我咧嘴一笑:高兴,很高兴。因为我给了它自由。

师父立刻否定道:自由不是某个人赠济的,天下万物都有她的自由,她们与生俱来拥有这样的权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趴在床铺上睡着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我盖上了被子。

白天一大早,外面又开始闹哄哄了,虽然没有集市那般热闹,可是过往人群依旧不少。其中不过少了一些善于做买卖的商贾,多了一些流浪的阿猫阿狗罢了。

我记得古书上有这么一句话是形容天下人的:天下熙熙,唯有利兮;匆匆过客,唯有利诱。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理解的,按照我的推理逻辑,和对古文的了解,这句话说得就是出门在外,没有一两把像样的武器防身,是万万不行的。所谓利者,刀剑之流也。

当时师父并没有教逻辑学和古文,我仿佛有种天赋与生俱来,并且无师自通。直到长大后,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做为今天第一个光顾我们的大伯,我显得极为热诚。

眼前这位大伯姓周,四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身着粗布大衣,显然是个农户,要么就是一个退休的公务员。

师父说,有些时候他不出面比出面管用。于是我义不容辞地接待了他。

周伯问了半天,我硬是没有听明白他在讲什么。

说到最后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交了五两银子说改天再来。

我好心提示他,我们过两天就要走了。

周伯说:明天我就把剩余的四十五两银子送来,顺便带儿子过来见见师父。

我说:您还没有我们的地址呢?

周伯说:我会来找你们的,不用担心。

他说完就走了,这让我多少有些费解、困惑。我摸着五两纹银,心里有些不安。按理说,一个父亲要把孩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自然不能草率行事,首先必定要摸清对方的基本情况,再做盘定。可是他几乎都不往师父那边问,似乎师父的名头已经够响了,人品也毋庸置疑。他只是问了一些我听不懂的问题,然后就下了决心,交钱交人。

周伯刚走,四周立刻竖起了各大门派的旗帜。

我看着飞舞的旗帜突然闪入我的眼前,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各大帮派的弟子,嘴巴张得老大,久久不能合上。这样的大场景,突然冒出那么多带刀带剑的,想想都有些后怕。

师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拍着我的肩膀说:不用怕。

我几乎用腹语跟师父交流:他们有刀。

我能感觉各派弟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看我们,而是看上了我们这个点。这个点四通八达,有三条小道必须经过它,况且在这四周,都是一些客栈酒馆之类店铺,因而进出人口密集。

师父看了一眼四周,毫不示弱地说:我们也有。

我说:算了吧,出来的时候我都检查过了,连把匕首都没有,怎么和别人抢啊。

师父说:他们要和我们抢什么?

我说:他们要抢我们的生意了,难道你没看见他们都是在收徒吗?他们脸上没写字,看旗帜。

我发现蜀山的旗帜最多,几天每家每户门前都插了一支这样的旗帜,可能就属他们最有钱了。峨眉与蜀山相比,就差了那么一大截。一群女孩子提着剑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师父本慈悲,生性豁达。看了看颜色不一的各种旗帜后,心里吃惊却不小。

看着孤军奋战的蓝色横幅,迎风飘扬。师父显得有些震惊:谁跟你说我们这是在做生意。

我坦然一笑:书上说的。

师父说:岂有此理,哪个夫子敢这样小瞧我徐松岩。你说,我立马让他改过来。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却盯向了各大门派的弟子身上,我知道师父是在探底。

我突然有些幸灾乐祸:那个夫子已经死了,你没机会啦。

师父说:我必须申明一点,我徐松岩从来不是贪钱之徒,我收徒弟只是为了把自家的武功绝学更好的传承下去,万世不朽。

我说:你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我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再说我就不是你的徒弟吗?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后悔了老半天。师父是疼我爱我的啊,可是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让他伤心的话。我说这句话明显是嫉妒别人,凭什么别人可以传承,我就不行。

师父语塞,看着我老半天没有说话。我知道师父那一刻也很伤心。因为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徒弟,他把我当做了今生今世唯一的儿子徐可。我记得师父说过这样一句话:武有所长,因人而异。说的就是武功微妙的地方在于人,每个人的身体结构不同,理解和思维方式亦不相同,因而同一种武功,在两个人身上施展开来的时候,领悟和成就就会各异。

我忽然觉得这与信任没有一点关系。我不该自私地以为师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过我所敬仰的武林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