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回来了。
黑风和六六、土豆聚在温州人开的理发店里。店主家美丽娇小的十八岁女儿半夏兰兰嫁给了黑风的伙伴城建监察员范辉,夏兰兰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女儿死活要嫁,住进了范辉家。两个家长只好默认,把店给了兰兰,自己到另一个城市去了。
范辉也只有二十岁,比起黑风和六六的野性和粗犷,范辉更显得帅气、有教养,他的一表人才,洒脱不俗着实令人着迷。
良子从兰兰发屋经过时,远远看到黑风站在门口,惊喜交集,呆愣愣地站住了。良子这时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思念他,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黑风穿着藏蓝色的羽绒服,依然那么精神,一双黑亮的眼睛直望着良子,向她走来。
良子迎上去,和黑风抱在一起,他们好像经历了死生后的重逢,久久不愿分开。
六六、范辉、土豆的哈哈大笑把两人从沉醉中惊醒,良子和黑风都羞郝地红了脸。
看到那三个和黑风穿着同样的衣服,良子问:“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黑风说:“是的,我们找到二子了,跟他干了一把,大城市里真过瘾。”
“你们回来做什么?还给疙瘩干吗?”
黑风、六六、土豆七嘴八舌地说:“自己上山自己干。”
晚上,黑风在大门口等良子过来,他只穿了一件毛衣。良子过来抓住他的手说:“怎么穿这么少站在外面?呀,手却这么热。”
黑风捂着良子的手说:“你看看我这毛衣织得好不好看?”
良子在他胸前抚着说:“原来是在展示毛衣呀。很合身,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和花型,手感不错。谁织的?”
“这是在二子家住时,他妻子给我织的。来,我们进去。”黑风拉着良子进了自己家。良子还没有这么早到黑风家来过,她犹豫了一下。
黑风的房里亮着灯,桌上摆着菜肴和酒,六六、土豆、范辉都在,还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坐在床上,面对门口。他大大的眼睛和黑风一样闪着灼人的精光,鼻梁挺直,嘴唇楞角分明。
黑风靠着这个人坐下来,拉良子坐在身边,在她耳边说:“这就是二子。”
二子扭过头来对良子说:“你好,你是哪个街的?”
良子说了自己的街道。二子笑了说:“你认得建国吗?他也在那里住,是我同学。”
良子说:“建国是我们邻居,我要叫他哥,你也是哥了。”
“你是谁家的女儿?”
良子说了父亲的名字。
二子笑了,说道:“我知道他。叔叔是我的恩人,我在家那年和人打架被拘留,戴着手铐从你家门口过。叔叔说:‘这不是**家的老五吗?’我点头说是。叔叔问我饿不饿,我说渴得很。叔叔给我拿来两瓶矿泉水,请押着我的人和我一起喝。他现在怎么样?”
“他很好,我们家没男孩,他见了小伙子就喜欢。”良子为二子和自己这么亲近而高兴,黑风也很高兴地望着良子笑。
大家都很尊从二子的话,二子说话的确比这些大男孩们有内涵。
土豆不胜佩服地说:“良子,你不是要上大学吗?二子哥可是进修完大学了。他的英语才是一流的,那是他在上海专门请外国人当家教学会的。二子哥的舞那叫国标。”
良子望向二子,二子点了点头。二子果然有一种不凡的魅力,一种内在的无法言喻的吸引。良子隔过黑风用生涩的英语对二子说:“ARE YOU MARRIED?”
二子愣了一下,边上英俊的范辉搞笑说:“英语,我们也会,THANK YOU啦、YES啦、米西米西啦……”
良子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望向别处。这一群吹破牛皮的家伙!
二子也闷头喝酒,当黑风起身拿酒时,二子回过头来对着良子轻轻说了一句:“YES,I AM。I HAVE A VERY NICE FAMILY。”这是纯正的美国英语,良子只能听,不能说的,她信服了。
边上的大男孩们都欢呼起来:“二子哥说英语了,YES,YES……”
良子和二子对望一眼,宽容地笑了。
结束时,黑风和良子送众人出来,黑风悄悄对良子说:“你先走,等一会儿再过来,我在门口等你。”良子答应。
二子回过头来,对黑风说:“好好对良子。见见她父亲吧,那是一个好人。”
黑风说:“好。”
这晚黑风对良子说:“我想见见你家人。”
良子在黑风温暖的怀抱里,心满意足——黑风完全接受了自己。自己家人能接受黑风吗?自己能放弃一切跟着他吗?良子犹豫了。
良子不知如何向家人开口,她已经知道了开口后的结果。父亲会接受良子决定的一切,而母亲要良子考大学,她只给了良子这一条路,良子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唯一的路。
第二天良子回到家里,母亲叫住她:“良子,听说你和社会上那帮坏孩子在一起,不许再理他们,你准备这样过下去?”
良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坏人在一起?和我在一起的都不是坏人。”
良子看到了二妹那张坏笑的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二妹马上说:“我可没有对妈说什么。”
妈说:“想不到你会下滑到这一地步。你就这样下去吧。”
良子很感激妈用了下滑而不是堕落。她冷笑一声,进了屋,甩上门。楼下,妈叫两个妹妹一起出去买过年的衣服,良子等着她们叫自己,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叫她。良子午饭也没有起来吃。
晚饭时,良子起来吃了点东西,梳洗罢,来到兰兰发屋。黑风果然在那里,他们在那里玩了一会儿,黑风说:“要回去了,妈说,我这么大了,比范辉大两岁,该成家了,不能在外面瞎混混了。”
良子跟着他出来,到了往良子家拐的路口,良子说:“去我家吧。”
黑风说:“这么晚了,我想等明天吧,我买了东西看你家父母。”
良子心中对此不敢奢望了,她只想能和黑风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
她说:“现在就去吧。”
黑风犹豫着,最后下了决心,陪着良子进了家门。正屋的门关着,里面传出妹妹和爸妈看电视时的说笑声。良子不敢惊动他们,拉着黑风上了二楼进了自己屋子。黑风局促地站在屋里说:“我不在这里了,我要走,本来是想见见你父母的……”
良子为难地看着黑风。
黑风露出失望眼神,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用脚搓着地板,让良子心中一阵刺痛。良子拥住黑风说:“你今晚留下吧。”
黑风推开良子:“我走了。”就走了出来,径直向大门外走去。良子追出来,拉住黑风,流下泪来。
黑风站住望着良子,良久,叹了口气,揽过她:“走吧,去我那里。”
良子依旧到兰兰发屋去会黑风,这天见黑风他们商议上山运窑木,还差800元钱。良子说:“二子不参与吗?”
男孩们异口同声地说:“他要干大事,怎会干这呢?”
黑风也不敢问父亲要钱,父亲不同意他干这个,还想让他上班,让他找女朋友成家。良子想帮黑风一把,她想到了吴郁青的那个“胜利”。腊月十八这天下午,良子来到商业局小院,胜利的门开着,他正在整理东西。见了良子,胜利高兴地说:“你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你家在哪儿?"
“在化肥厂那边,要不能认识青青?”
“哦,你们订婚了是吗?”
“马上要退婚了。”
“开玩笑。我和她可是童年伙伴,小心我告诉她,让她找你算帐。”
“真的,”胜利拉展床单,让良子坐下,自己坐在对面,“我想和你说说你这个童年伙伴,能陪我喝一杯吗?青青说过你能喝的。”
胜利打开一瓶白酒,用两只搪瓷缸子分开了,递给良子一只。
两人围着炉子开始边饮边谈。
胜利说青青心好狠心,夏天时两人拌嘴,青青要打胜利,胜利反手拧住胳膊不让她打,她就求饶了。
中午胜利躺在床上看书,青青用电热杯烧开一杯水,一下子泼在他的胸前,烫伤一个月才好。事后她道了歉,她的父亲也来说情,两人才又勉强相处下去。
良子上次借钱之后不久,青青的行踪就很可疑,常常支支吾吾说不出去处。
有一天下午打电话给青青,青青说要值夜班,不要找她了。
胜利就到化肥厂找青青,她同宿舍的女工说:“她明天八点班,晚上不来了。”
胜利就骑了摩托到青青家里,青青的家人说:“青青早早做了晚饭吃了,就去上班了。”就热情地让胜利在家中坐。
但是胜利坐不下去。他不动声色地告辞。出来后叫来几个朋友,一起回到了化肥厂。
吴郁青还是不在。
同宿舍的人同情胜利,对吴郁青平时的作为不敢说,却从心 看不惯,她们让出宿舍,让胜利等。
第二天早上四点钟时,吴郁青才拿着东西从外面进来,看到胜利几个,就傻了眼。
吴郁青强装镇定说:“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刚从家里来的。”
胜利冷笑一声:“从家里向这个方向5点整才开始发车,你坐的是什么车。”
吴郁青愣住了。她慢慢跪了下去,垂首说:“我说实话,你可要原谅我。”
胜利说:“好,你说。”
“我是趁我们厂陈彬开的小车来的。我们住得很近。”
“昨晚就趁车了?十公里趁了一晚上?”胜利嘲笑说。
吴郁青缓过来劲,说:“今天早上趁的。从家里来的。”
胜利说:“昨晚你在哪?”
吴郁青说:“在家。”
胜利说:“你没有一点改过的诚意了。我今天就打得你说实话。”
就真的生气地踢过去,吴郁青立刻说:“好好,我说,我和陈彬开车在河滩上呆了一晚上。”一切都不用说了,胜利的朋友都在场,见证了这一幕。后来吴郁青又来求过多次,但胜利不能和她发展下去了。良子听着胜利诉说,不觉喝干了自己缸子里的酒,觉得好口渴,见到屋地上的果酒,馋起来:“给我喝那个。”
“你不能喝这个,一喝就醉了。”
“好口渴,我喝点吧。”
“好好,给你。但是这很凉,我给你倒在缸子里热一下。”良子觉得胜利是把果酒倒在他那只有白酒的杯子里,放在火炉上加热了,给良子喝。良子已经喝了半斤白酒,再喝加白酒的果酒,一会儿身上就发软,说话不清了。
良子说:“我来找你是想借钱的,你能给多少。我过段时间,连上次的一起还你。”
“好,你看,我刚发的工资,可以借给你三百,够吗?”良子看了一眼,说“你说话要算数,三百也可以,我一定还你的,加上上次的是四百。”
胜利把酒缸送到良子嘴边:“你要能喝完这些酒,我就给你。”
良子肯定地点了点头,软软地靠在胜利身上,胜利给她把酒灌下去。
良子强撑着说:“我没事吧?我想上厕所。”以后的事就记不得了。良子醒来时,头好痛,动一动身子,发现下身好空的,原来连内裤都没穿,光着两条腿。动动胳膊还好,穿着秋衣和毛衣。再一看,自己只裹着一床被子,躺在光席上。
良子努力回忆着:刚才还在喝酒,怎么这样了?
胜利从外面进来:“醒了?看看你把我的被褥弄成什么样了。我上午洗了一上午才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