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天命的真相:刘邦帝王之路
2923000000043

第43章

为去除这块心头之病,刘邦令萧何等人起草诏书,通缉一干朝廷要犯。为配合这份通缉令的实施,皇帝还特意下诏:反抗中央政府及隐藏朝廷罪犯者,夷灭三族,而且,犯人在伏法之前还要遭受割鼻、斩足等“五刑”折磨。这些法令都是从暴秦的苛法中脱胎而来,严厉苛刻!刘邦意在以此苛法酷刑来震恐天下人心,捕获“漏网吞舟之鱼”。

那么,能够堪称“吞舟之鱼”的这些人物又是谁呢?

田横及五百壮士之死

先来说说故齐王田横。韩信平定齐地,田横兵败之后,起初一直投靠着彭越。刘邦于定陶称帝,天下初定,彭越被刘邦封为梁王。田横见复国无望,他不愿向刘邦投降,同时也担心彭越受到牵连,于是就带着自己的五百部属,避居于东海的一座小岛之上,准备相时而动。

皇帝刘邦闻报,认为三齐乃田横故地,恐其日后生乱,于是遣使前往东海招降田横,称如若前来洛阳自首,便赦免其背汉从楚之罪。

田横向汉使辞谢说:“臣曾烹杀汉使郦食其,现听说其弟郦商在汉为将,而且深受皇帝宠信,臣怕他报复,故不敢奉诏。臣宁为一介百姓,终老海岛足矣。”

刘邦在听取使者的汇报以后,立即召见担任卫尉职务的郦商,对他说:“齐王田横即将来朝,你若私下对其陷害报复,我就治你灭族之罪。”尔后,再派使者持节前往东海传谕田横,备言皇帝专程诏令郦商之事,同时命令:“田横归服,大则封王,小则封侯;如若违诏不至,朝廷将发兵诛之!”

田横见刘邦铁了心要见自己,无奈只得带着两名门客跟随使者前往洛阳。一行人日行夜宿,一路颠沛,待到达距洛阳城只有三十里路的一处叫“尸乡”的驿馆时,田横对使者说:“人臣朝见天子,应沐浴洁身,以示尊敬。”遂留宿驿馆。

第二天清晨,田横悄悄将两名使者叫到僻静处,对他们说:“昔日横与汉王皆南面称孤。如今,汉王做了皇帝,而横却沦为亡虏,北面称臣,这耻辱已经够深了!况且,我曾烹杀郦食其,假若再与其弟郦商同朝事君,即使他慑于主威而不敢加害于我,难道我就不内心有愧吗?皇帝之所以要见我,无非是想看一看我的容貌罢了。这里距洛阳仅有三十里路,现在你们把我的头斩下,疾驰入京,容貌尚能辨认。”说完,拔剑自刎。二客抚尸大哭,急报使者。使者问明原由,只得依田横遗言,令二客斩下田横之首,急驰洛阳。

刘邦见到田横之首,十分感慨,叹道:“唉!田氏兄弟三人,起自布衣,相继为王,皆堪称英雄!”于是,诏令以王者之礼厚葬田横,并授二客予都尉之职,领士卒二千人负责为田横筑墓。

孰料葬礼完毕,二客竟在田横墓旁各掘一个洞穴,然后扑入穴内,自杀殉主。刘邦闻报,十分吃惊,心想:客从主死,可知主人之贤。再联想到田横属下的五百壮士尚在东海,实在令人放心不下!于是,再度遣使赴东海去召这五百壮士进京。

使者来到海岛,谎称田横已受封为王,自己乃奉皇帝之命及田横委托,前来召回故属。五百壮士信以为真,跟随使者前往洛阳。到了洛阳,方知田横及二客已死,遂集体前往田横墓前且哭且歌,深情祭拜。仪式完毕,五百壮士竟然齐齐拔剑自刎,田横墓前顿时血流成河!

如此壮烈动人的场面,令皇帝震惊,朝野轰动,人们由此方知田氏兄弟的确会邀买天下人心,无不感慨嘘唏。时至今日,河南省偃师县以西十五里处,尚有田横之墓保存。

季布、钟离昧的不同结局

田横之死去掉了刘邦心头的一块病灶,但五百壮士宁死也不称臣的壮举,同时也令皇帝深切意识到:天下的对立情绪依然严重,中国之内尚未万众归心。鉴于此,刘邦诏令继续加大力度缉拿另外两条“网漏吞舟之鱼”——季布和钟离昧。

这里先说季布。垓下之役楚军覆灭,季布即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其实,他一直躲藏在濮阳(今河南省濮阳县西南)一位周氏朋友家里,周家是当地大户,季布在此吃喝不愁。可是,当朝廷的通缉令传到濮阳以后,这位周氏朋友感到震恐,便与季布商量:“朝廷缉拿将军正急,我有一策可保将军性命无虞,希望将军听从我的安排。如若不然,我将先自刎于将军面前。”

恩主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布没有理由不表示依允。于是,周氏将季布的头发剃去,再在其颈项套上一根铁链,穿上麻衣,扮成刑余之奴仆,将其混在数十名奴仆之中,一起辗转送往鲁地,卖与当地豪强朱家为奴。

朱家颇有巨资,曾藏匿各地亡命“豪士”百余人,乃当地著名的任侠之士。他与周氏有旧,一眼看出这位奴仆模样打扮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季布将军,心中会意,便将季布托付给儿子,并叮嘱儿子每餐必须与季布同吃,田园生产之事皆要听从此人的意见,以示尊重。朱家自己则乘车前往洛阳,为季布打点开脱。

朱家来到洛阳之后,找到滕公夏侯婴。大家知道,这位夏侯婴是刘邦在沛丰时期的老朋友,刘邦起兵以后他任侍卫长,长年跟随刘邦左右,与皇帝的关系非同一般。

朱家与夏侯婴应当有些旧交情,对朱家的到来,夏侯婴待如贵宾,设宴欢饮,留宿数日。期间,在酒酣耳热之际,朱家将话题转移到季布身上:“近闻朝廷缉拿季布甚急,不知此人犯了何等大罪?”

夏侯婴道:“季布效命于项王,数次困窘主上,皇帝对其深恶痛绝,所以才以千金之赏、三族之罪,缉拿此人。”

朱家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么滕公您看季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夏侯婴连想都没有想,脱口答道:“当然是一位有才干的英雄啊。”

朱家一听,知道有戏,于是就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做人臣者各为其主。季布效力于项氏,那是他的职责。难道项羽过去所有的部属都该杀掉吗?如今皇帝刚得天下,就以个人恩怨去报复一位豪杰,怎么能够向天下昭示他宽广大度的器量?况且,以季布的才能,若朝廷逼得太急,他不北上投胡也会南下投越啊!为人主者,最忌讳将英雄逼得投靠敌人,历史上伍子胥掘墓鞭尸楚平王就是例子。滕公为何不向皇帝仔细分析一下这个道理呢?”

话说到这里,夏侯婴心中已经明白朱家此行是为季布做说客而来。所谓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对于朱家的种侠义助人精神,夏侯婴心中十分敬重,于是爽快地答应帮他这个忙。

没过多久,刘邦下诏赦免季布无罪,并在召见他时现场授予郎中职位。到汉文帝刘恒时期,季布已官至河东太守,成为大汉帝国的一位股肱之臣,结局不错。

季布不死,不消说是夏侯婴从中斡旋的结果。这件事情在当时影响很大,人们都把季布当成是能屈能伸的典范人物,而朱家不图任何回报,玉成此事,其侠义之名更是传扬天下,至于夏侯婴和刘邦,也都从这件事情上得到美誉。季布被赦事件,堪称多方共赢。

季布因祸得福,然而,有些人却不如季布这般幸运。比如,在彭城之战中徇私让刘邦逃脱的那位楚将丁固,他有恩于刘邦,结果反倒被杀。

事有凑巧,此人恰好是季布的母舅。项羽败亡以后,丁固先是蛰伏于民间,后见外甥季布被赦授官,自持曾有恩于皇帝,便主动前往洛阳谒见,盘算着也能捞个一官半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刘邦见到恩人丁固,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半点笑容,反倒一脸怒气,破口大骂,称丁固身为项王之臣,却未尽忠臣之责,从而导致项王失去天下。为避免以后那些身为人臣者效法,必须将此人处死!

数次置刘邦险境的季布获赦封官,而施恩于刘邦的丁固却窝窝囊囊地葬送了性命!这事儿上哪说理去?也许有人会替刘邦辩护,说他这样做是为了大义,其目的旨在警示天下臣民为主尽忠,为国效命。

其实,刘邦此举乃是他玩弄的一个权术,目的不过是假托“公道”、“大义”之名,为自己扬名立威。如若不然,项伯身为楚国重臣及项羽叔父,曾多次帮助刘邦化险为夷,其出卖主子和亲人的恶劣行径,较之丁固,更加令人不齿,而他却在第一时间被刘邦封侯!这又该作何评论呢?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帝王之流的本性大抵如此。

三、迁国都,承秦制,定汉仪

刘邦称帝之初,在国家政治体制建设方面做了三件大事:迁国都,承秦制和定汉仪。这三件事情,对后世的封建王朝都有很大的影响。下面就来看看这些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汉帝国第一次迁都

刘邦于定陶称帝,曾一度把国都设在洛阳。事隔不到一年,大汉帝国建都这件大事,竟然被一个地位极其卑微的小人物给改变了。

建言刘邦迁都的这名小人物名叫娄敬,齐国人氏。汉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年),他被隶属于汉国的齐国政权(时由齐王韩信主政)征发到陇西服役,一年后返回齐地。在路过洛阳时,娄敬想到一个点子,就托一位被时人称作“虞将军”的故人引见皇帝,说有良谋当面进献。

经虞将军牵线搭桥,娄敬获得朝见皇帝的机会。朝见这天,娄敬谢绝了虞将军为其置换新衣的好意,坚持穿着自己原来的那身褐衣(黑色麻布衣服)草履去见皇帝。好在刘邦也是起于草莽之人,对娄敬的破衣敝屣不但没有介意,反而感到十分亲切,于是先赐酒食给娄敬。在娄敬吃喝期间,刘邦问他有何良谋进献?

这位娄敬虽然出身微贱,却颇具辩士风采,开口便是反问皇帝:“陛下定都洛阳,是欲和当年的周王室一比隆盛吧?”

刘邦回答:“正是此意”。

娄敬听后,一口气把自己满腹的想法和盘托出,他对皇帝分析道:“陛下取天下与周室不同。周室积德累善十余世,以德服人,不必依靠天险来防备诸侯,这才建都洛阳,居于各诸侯中心位置,方便诸侯朝贡。后来,周室衰微,天下诸侯各自为政,周室因无险可恃,奈何诸侯不得,最终为秦所灭。如今,陛下起自沛丰,诛暴秦,斗项羽,大小战争百余次,天下百姓肝脑涂地,暴骨旷野的士卒数不胜数,哭怨之声从未断绝!试问,您怎么能与周室的盛德相比呢?所以,我个人认为洛阳不宜建都,而关中秦地,山环水绕,关塞坚固,如若天下有变,百万之众,立可聚集。而且,关中土地肥沃,号称天府之地,陛下若建都关中,即使天下发生变故,关中总能保持安然无恙。这就如同您与别人打架,若不扼住对方的咽喉,按住对方的后背,就不能全胜。倘若在关中建都,就好比是扼住了天下的咽喉,按住了天下的后背,胜券在握啊!”

刘邦听了娄敬的这番分析,觉得颇有道理,但迁都之事毕竟事关重大,便征询群臣的意见。那些大臣多是中原人士,不习惯关中的生活习俗和自然条件,于是备言周室以洛阳为都,兴盛长达数百年,而秦朝建都关中,二世即亡的历史教训;并且,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淆渑,背河向洛,其险足可固守,因此,不如依旧建都洛阳。

大臣们的这个意见好像也很有道理,刘邦一时没了主意,便去向张良讨教。张良分析说:“洛阳虽然也还险固,但方圆仅数百里,地方狭小,土地贫瘠,且四面受敌,确非长久用武之地。相比之下,关中左临淆函,右据陇蜀,沃野千里,关河阻塞;南有巴蜀之富饶,北有胡苑之便利,背依三面而坚守,独留东面以制诸侯。诸侯咸服时,可溯河、渭而上,以输贡赋;诸侯有变时,顺流而下,以运粮草。这便是所谓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娄敬说得很对,陛下应当迁都关中。”

刘邦见智囊张良也是这个主张,于是下定决心迁都关中。娄敬因进言有功,被拜为郎中,号“奉春君”,并赐姓刘氏。

关于这次迁都,《史记》记载称“高祖是日驾,入都关中”——当天就启程,可谓雷厉风行。因咸阳宫殿早年曾被项羽焚毁,刘邦君臣只得暂居栎阳,并令萧何进驻咸阳,负责监修咸阳宫殿。这个时间约是汉高帝六年六月,即公元前201年7月。

大汉帝国迁都长安以后,处在战略前方的洛阳,便作为大汉帝国的陪都而保留,一般都由刘邦亲自坐镇,用以镇抚北部边疆和关东诸侯;而处在战略大后方的国都长安,则在相国萧何的佐助下,由皇后吕雉把持。因而,汉朝建国之初,刘邦、吕雉在经营他们的“家天下”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其实都是维持着一种“前店后厂,夫妻分工”式的政治格局。

汉初由秦制改良而来的政治体制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二个中央集权制封建王朝,汉朝的政治体制,其主体结构都是从秦制承袭而来。所区别的是,汉帝国建立之初,由于天下尚处于军阀混战的纷乱之中,在这一特殊背景之下,汉初时期,帝国实行的其实是中央集权与裂土分封同时并行的政治制度。

这一政体的实质就是:各诸侯王由皇帝册封并听命于皇帝,各诸侯国在政治经济方面实行自治,但每年须向中央政府承担一定数额的贡赋和徭役;而在皇帝坐镇的中央政府辖区内,则实行中央、郡、县、乡等四级政权网络。这里专讲一下中央政府相关机构和制度的配套设置。

与秦朝一样,汉初地方一级政权曰“郡”。在秦始皇称帝之初,他将全国共分为三十六个郡,后来双陆续增加,到秦朝末期,全国已有四十个郡。汉朝初期,由于实行中央集权和诸侯分封共存的政体,故刘邦称帝时,由中央直接统辖的只有河东、河南、河内、东郡、颍川、南阳、汉中、巴、蜀、广汉、陕西、北地、上郡、上党、内史等十五个郡,到刘邦驾崩时,中央直辖郡已增加到二十余个。

郡的主要长官有郡守和郡尉,郡守掌管一郡的行政,郡尉则主要负责一郡的军事。郡下设县,其长官职务的称谓根据县的大小有所不同。一般而言,万户以上的县,其长官称为县令;万户以下的则称县长。每县配备县丞、县尉各一名,县丞协助县令(县长)处理政务,县尉则负责全县的军事和治安。

县下设乡,乡下设亭,亭下设里,里下设什,什下设伍。每乡由三老、秩、啬夫、游徼等基层官吏负责施行政务,具体分工是:三老负责教化;秩、啬夫负责掌管民事纠纷和收纳赋税;游徼负责地方治安。

亭虽是介于乡与里之间的一级机构,但它的功能主要侧重于往来官吏的接待和社会治安的维护,行政方面则不过多介入。里正(父老)、什长、伍长,这些职务约相当于现今的村组长,不属于官吏的范畴。

讲完了汉初政权层次的划分,接下来再去看看朝廷机构的设置情况。与秦朝一样,汉代朝廷亦设“三公九卿”职位,皇帝则总揽大权。

“三公”,是指丞相、太尉及御史大夫。丞相乃“三公”之首,其职责主要是辅助皇帝处理国家政务。秦朝设左右丞相,而刘邦只设一相,到汉孝惠帝刘盈时期才增设二相。太尉是全国最高军事首脑,其职责是主理全国军事。御史大夫是全国最高监察首脑,但因为在法律严苛的汉初时期,贪赃枉法的大案比较鲜见,故御史大夫是个比较清闲的差事,还须协助丞相处理政事,掌管符玺和典籍文件,因此职务也相当于副丞相。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汉朝开国之后的第一任丞相是萧何,刘邦于汉元年拜萧何为丞相,到汉九年时,刘邦又将丞相称谓改做“相国”,并拜萧何为相国。

汉朝初期,太尉这一职务,自汉元年起由卢绾担任,汉六年底,刘邦册封卢绾为燕王,太尉职务便空缺下来,直到汉十一年,才由周勃担任第二任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