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天命的真相:刘邦帝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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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见老父有此转变,刘邦心里着实很受用,积怨一下子消除不少。他打听到老爷子的转化是因为受到管家点拨的缘故,心中很赞赏这位管家会办事,就赐金五百斤给他做嘉奖。

此事过后不久,刘邦大概觉得以皇帝的身份迫使父亲做矮人有些过份,为了挽回“太公拥帚”事件在公众中给自己造成的负面影响,汉高帝六年(公元前201年)五月,刘邦下了这样一道诏书:“人之至亲,莫过于父子,故父亲有了天下则传给儿子,儿子拥有天下则尊归于父亲。以前,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朕亲自披坚执锐,冒着危难平定暴乱,封立诸侯,息兵安民,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公教导有方。诸王、诸侯、将军、群卿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没有尊号,从现在开始,太公尊号为太上皇。”

这里顺便说一下,许多学者认为“太上皇”这一立制称谓始自刘邦,实则不然,“太上皇”的称谓乃秦始皇所创立。秦王嬴政在始皇二十年(公元前221年)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之后,曾以秦国制度为蓝本,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均建立了标准制度。在确立皇帝名号以后,皇帝的至亲也随之各建尊号,皇帝的父亲称“太上皇”,母亲称“皇太后”,正妻称“皇后”,此外,“皇太子”、“公主”等尊号也在这个期间被制定确立,秦始皇曾用“太上皇”的尊号追谥自己的父亲秦庄襄王。刘邦开汉之后,许多典章制度,基本上都是“汉承秦制”。

刘邦父子之间的和解还体现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刘太公刚被儿子接进京城时,先是住在栎阳宫。栎阳宫原本是刘邦居住的宫殿,太公来到京城之后,刘邦将栎阳宫让给父亲居住,自己则搬到由兴乐宫改建而成的长乐宫居住,爷儿俩依旧保持着沛丰老家时期父子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格局。

据唐朝初期李泰主编的《括地志》记载:刘太公住在栎阳宫里,虽被封为太上皇,却“时凄怆不乐”。刘邦知道后就召来太公的侍者询问缘由。侍者说,老人家怀念家乡故土,太上皇的宫殿虽然华美,但原来的那些乡邻和民间娱乐都没有了,所以太上皇快乐不起来。

刘邦在了解这一情况后,立即令工匠在栎阳宫之南的郦邑,仿照沛丰中阳里的村落布局和人文环境,复制再造了一个沛丰故乡。接着,又举迁了沛丰中阳里的全部乡邻来此居住。使太上皇每日能够与故旧知交叙旧聊天,以慰老爷子的思乡之苦。

高帝十年(公元前197年)七月,太上皇刘执嘉去世,葬于郦邑。办完太上皇的丧事,刘邦下令赦免栎阳的囚犯,为太上皇祈求冥福,并将郦邑改名为新丰,取“新的丰邑”之意,暗示太上皇已魂归故土。自此,刘邦与乃父刘太公之间的是非恩怨得以彻底了结。

“羹颉侯”的来历

刘邦虽然不是一个安份的人,但他的两个哥哥——刘伯和刘仲,却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刘伯、刘仲相继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和刘太公分家另过。大哥刘伯分家后数年因故死去,留下个儿子叫刘信,在高帝七年(公元前200年)被封为“羹颉侯”。

说起这个“羹颉侯”,还有一段有趣的掌故。前面讲过,刘邦早年因为好吃懒做,父亲刘太公曾在忍无可忍之下,对他断绝了经济上的供给,父子关系一度闹得很僵。刘邦不愿意回家看老爷子的脸色,只得常在外面的朋友哥们那里混吃混喝。此外,他还时常到两个兄长家里“打秋风”。

刘邦的长兄刘伯在与太公分家之后不久就已去世,留下刘邦的大嫂和侄儿,孤儿寡母地支撑门户,家境自然说不上好。然而,刘邦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体察不到大嫂的艰辛,他一个人时常到大嫂家吃喝也就罢了,还不时地呼朋唤友,把兄嫂家当成自己的家,作为对朋友哥们平日请吃的一种回请。

大嫂起初还能以礼相待,时间一长,难免厌烦。史书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一次,刘邦又带了一帮朋友来蹭饭,大嫂的脸色顿时很难看,走到灶前拿起铲勺猛刮锅底,故意弄得嘎吱作响,意在暗示饭菜都已经吃光。这种作法其实就是等于下逐客令,至今民间仍有一些妇女沿用此法,以表示对来客的不欢迎。刘邦的那帮哥们儿见状很尴尬,纷纷立即告辞。朋友们走后,刘邦来到灶前一看,锅里分明还剩着许多食物,他十分生气,从此在心中记下了大嫂的这笔账。

早年亡故的大哥刘伯,显然给四弟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故在刘邦还是汉王时,就已追谥刘伯为“武哀侯”,而其儿子刘信却始终被晾在一边。刘邦称帝时,刘信已经长大成人,后来又参加过数次平叛战争,在对韩王信的征战中,还凭战功当上了中郎将。但是,因为母亲当年曾刮锅底慢待过叔父刘邦,所以,历次分封都没有他的份。相对于许多刘氏宗亲的无功受封,叔叔刘邦的这种做法显然极不公平。

太上皇实在看不下去,出面为孙子说话。刘邦余恨未消地说:“我不是忘记封他,只因他母亲当年太没有做长者的样子!”说过之后,侄儿封爵的事情依旧拖了下来。直到汉高帝八年(公元前199年),在刘邦发布的第七批封侯名单中,刘信才总算榜上有名。可奇特的是,别人的封号多以县邑为名,如曹参封邑在平阳县,就封“平阳侯”;张良封邑在留县,就封“留侯”;而刘信却被封为“羹颉侯”。这个“羹颉侯”是什么意思呢?据《史记索隐》注释:“羹颉”就是用铲勺铲锅底之意,由此可知刘邦用“羹颉”一词作为侄儿封号的真正用意。

客观地说,这段“羹颉侯”公案,始作俑者还是刘老太公。正是由于他当初断绝了对刘邦经济上的供给,才导致儿子因为一餐饭羹而蒙受寡媳的羞辱,以至于后来让长孙背上了黑锅,留下千古笑柄。而刘邦,仅因为寡嫂当年的一次失礼,竟然耿耿于怀,并在多年以后寻机给她穿小鞋,让无辜的侄儿背上黑锅,其黑色幽默也真够损的!由此可见,这位当了皇帝的所谓“真龙天子”,骨子里其实还是凡夫俗子的心态。

在刘信被叔父封为羹颉侯不久,其母被封了一个“阴安侯”。这个封号倒是看不出有铲锅底之意,是因为缺乏与“羹颉”之意相近的词语,还是刘邦后来的思想认识水平提高了?不得而知。

二哥刘仲和幺弟刘交

大嫂那种家庭妇女的世俗做派,让刘邦蒙受“羹颉”之辱。相比之下,家境宽裕的二哥刘仲却有耐心应付四弟的“打秋风”,兴许还会不时主动地给他提供一些经济援助,二嫂也不曾像大嫂那样拿脸色让阿叔难堪,所以,刘邦称帝之后很快就封二哥为代王。只是这位做惯了农民的刘仲,压根儿就没有称王一方的本事,仅仅风闻匈奴出兵,便立即弃国而逃。刘邦无奈,只得将其改封为彻侯,后又册立其子刘濞为王。由此看来,刘邦对这位二哥的感情也还不错。

最后再来交待一下刘邦之弟刘交的情况。据史书记载,刘交是一名儒生,爱好读书,博学多才。他少年时代曾跟随战国名儒荀况(荀子)的门生浮丘伯研读《诗经》,他的同学穆生、白生、申公等人,后来都成了秦汉时代著名的儒学家。刘交因为投笔从戎,追随兄长刘邦打天下的缘故,终未进入儒学大家之列。

刘交追随兄长刘邦起兵的时间,至少可以追溯到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当时,已被推举为沛公的刘邦,曾带着刘交、萧何、曹参等人一起去留县联络景驹(当时自立为楚王)。尔后,刘邦奉楚怀王之命挥师西进入关灭秦,在攻打南阳、计夺武关、鏊战蓝田、挺进关中的过程中,刘交无役不从。到刘邦屯兵霸上时,刘交被封为文信君。在接下来的入蜀汉、定三秦、战项楚的过程中,刘交也一直是追随在兄长的身旁。

在刘邦整个征战生涯中,刘交与刘邦那位情同手足的同窗卢绾始终陪侍在刘邦身边,组成了一个“三人帮”的核心决策层,直至夺取天下。

像对待卢绾一样,刘邦对自己的这位同胞弟弟同样给予无限信任。汉高帝七年(公元前200年),刘邦用计降伏了楚王韩信,将其贬为淮阴侯,韩信的“楚王”封爵便转封到刘交身上。刘交在楚王的位子坐了十多年,前后经过高帝刘邦、惠帝刘盈、高后吕雉等时期,直到文帝刘恒时代才寿终正寝。

二、沛丰故乡所娶的妻妾

读过《史记》的人都知道,刘邦是在沛县县令宴请吕公的酒席上邂逅吕氏这门姻缘的。如果以时间来推算,此间的刘邦约摸已是四十四岁左右的中年人了。刘邦的家庭状况并不算差,在上古的秦代,这么大年纪的男人尚未婚配,从情理上讲,实在难以说通。那么,真相究竟如何呢?

发妻曹女

刘邦生性“好酒及色”,已是史家公论。早年在沛丰故乡时期,他就曾与王媪、武负等多位女人淫乱,封王称帝以后,更是拥有女人无数。只因吕雉是刘邦发迹以前在故乡明媒正娶的女人,又有“吕公择婿”的典故佐味,加之后来吕后当国,故许多人误以为吕雉就是刘邦的元配夫人。

这个观点有谬误。查《史记·齐悼惠王世家》可以知道,在吕雉之前,刘邦其实还曾娶过一位曹姓女子,司马迁在《史记》中称她为刘邦的“外妇”。这位曹姓女子其实就是刘邦的发妻,由于她的名字没有流传下来,这里姑且将她称作“曹女”。《史记》确凿记载:曹女生下了刘邦的大儿子刘肥。除了刘肥这个男孩之外,曹女是否还生有女孩,史料文献上没有记载,笔者不能假定。

曹女究竟是何方人氏?她是何时婚配刘邦的?笔者推测,这位曹女应当就是刘邦早年的好友——后来成为大汉帝国相国的曹参之堂妹。当然,曹女也可能是曹参的族妹或侄女,并且,曹参还可能是他俩的红娘。

曹参早年曾是沛县分管政法的官员,而刘邦约摸在三十四岁左右年纪当上了沛县泗水亭亭长,此间,他经常到县城和一帮在县衙当差的朋友们吃吃喝喝。曹参应当就是在刘邦当上亭长之后的一两年时间里,即刘邦三十五六岁时,成为他的月下老人的。

当时,正值秦始皇执政的秦朝时期,由于政府大兴皇陵、长城、驰道等工程,全国各地青壮年男子大多都被征调到他乡去服徭役,偌大的秦国,到处都呈现出一种女多男少的局面。刘邦因为是政府官吏,家境还算殷实,人又长得相貌不俗,并且口舌油滑,所以很能讨得女人喜欢,愿意嫁给他的女子应当不少。可是,既然司马迁曾称刘邦“好酒及色”,那么,他的家庭观念一定不会很强,不是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境界,对女人的要求标准应当也很高,因此,即使光棍一条地独自熬过了而立之年,他也毫不在意。

就在这个时期,曹女出现了。曹女在刘邦视野中的出现,应该归功于曹参的牵线搭桥。笔者推测,很可能是一次哥们儿聚餐,酒酣耳热之际,刘邦故态萌发,和曹参侃起了女人的话题。作为婚姻的过来人,曹参语重心长地劝刘邦早日成家,以便生活上能有个女人照应,随后,便郑重其事地向刘邦介绍了自己家族中的这位曹女。

可以断定,曹女是个俏女子,刘邦与曹女首次见面,彼此印象应当不错。曹参作为媒人,这个时候更是极力撮合,他甚至可能还专程跑到刘邦家里,动员刘媪夫妇对刘邦施加压力。曹氏在沛县是个大家族,曹女的长相又不错,而刘邦自己的年纪也委实不小了。考虑到这些因素,刘邦终于决定告别快乐的单身王老五生活,迎娶曹女。

从刘、曹两个家族在当地的声望及经济条件等因素来看,这个婚礼应当办得比较隆重。婚后,曹女生下了刘邦的第一个男孩刘肥,刘肥长大之后被刘邦封为齐王。顺便说一句,“刘肥”这个名字很土气,或许是这小子长得很胖,刘邦就以其形体特征做了他的名字。

刘邦究竟是在哪一年迎娶曹女的?史料没有记载,我们可以自己找出一个时间坐标来推算。据《史记·齐悼惠王世家》记载,吕后去世的前一年,也就是公元前179年,刘肥的二儿子刘章二十岁,则老大刘襄应至少有二十一岁;假定刘肥十九岁时生刘襄,两代相加则有四十年,从公元前179年往前再推四十年,便是刘肥出生的时期,约在公元前219年,再倒回去一年则是刘邦与刘肥之母曹女结婚的时期,是公元前220年。刘邦出生于公元前256年,由此可知他与曹女结婚时,已经是三十六岁左右的人了。

笔者在前文已经根据史料推算过,刘邦约摸是在三十四岁左右当上亭长,那么,在他当上亭长一两年之后,曹参前来做媒,这种行为动机非常符合世事情理。

笔者说曹女是明媒正娶嫁到刘家,而并非像有些传记作者所宣称的那样,说齐王刘肥是刘邦随便与一个曹姓女子胡搞生出的“野孩子”。这还可以从史料中找出其他证据加以佐证:刘邦称帝以后,封刘肥为齐王,食七十余座城池,在所有诸侯国中,齐国的国土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物产资源也最充沛。刘邦共有八个儿子,除了吕雉所生的刘盈被立为皇太子之外,在剩下的儿子中,刘邦对齐王刘肥、赵王刘如意两人最为厚爱。刘邦之所以立刘盈为太子而不是其他人,很大程度与曹女早逝且吕雉这个女人工于心计有关,详细情况留待下文再行论述。

刘邦在封立刘肥为齐王之后,还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安排——派曹参担任齐国相国,这其中显然隐含了刘邦的良苦用心。刚才说过,在当时所有诸侯国中,刘肥的齐国最强大,而今,刘邦再以刘肥母亲的娘家亲人为齐国相国,个中难以言传的用意在于:刘邦设想自己百年之后,万一某天其他的诸侯国叛乱,或者甚至太子刘盈被吕氏家族掌控时,为了防止刘家天下改姓,君臣一心的齐国将是延续汉祚、拨乱反正的中坚力量。

刘邦的担忧果然应验,在他还未驾崩之前,黥布叛乱,齐相国曹参亲率十二万大军与刘邦合力击灭了黥布。刘邦驾崩之后,曹参以开国元勋的威望,又多次挫败吕后谋杀齐王刘肥的阴谋。后来,当诸吕坐大,刘姓江山岌岌可危时,仍旧是齐国率先发难,剿灭了吕氏党羽,重新将天下统一在刘氏子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