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蓟城到流沙,南北数千里的海岸线上,沿海五十里之内的渔民被秦军强迫迁移到内陆,
蒙恬这招仿照的是凤天军的坚壁清野,想徐神仙冶炼出足够的铜铁,凤天军很难进攻海城,大军消耗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充的。所以,大军开拔的日期被一拖再拖,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相对比举步维艰的冶铁业,军师鲁仲连主持的凤天岛养鱼进展不错,齐孟回到凤天岛上时,传说鲸鱼幼苗已经长大两三百斤了。
暮时分,秦淮河畔,攻城正酣。
白开水哗啦哗啦流啊流,狼牙棒噼里啪啦打啊打。
花岗岩大理石石灰岩沉积岩恐龙化石,咚咚咚咚轰轰烈烈,不分青红皂白,从天而降单纯的喜欢你。
云梯燃烧,狼烟四起。
牛顿第二定律:忽略空气阻力,物体以三个加速度作自由落体运动,完美。
完美,嗯,
先来听我讲一个关于完美的故事。
第一次看见石头是在2012年夏天,那年我刚刚失恋,心中不爽。一个人去远方旅行,在哥伦比亚阿尔卑斯山脉北麓的一处荒草丛中,我发现了他。
石头棱棱角角,外表酷似一只冻僵的毕达哥拉斯牛蛙,俗称癞蛤蟆。
他丑陋不堪。
不要问我石头是花岗岩还是石灰石是陨石还是恐龙化石,如果那个时候你身边没有女朋友,看看他吧,淡定。
听当地人说,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只是他,喜欢一个人在荒草丛中唱歌,一天过去了,一年过去了,荒原无情,人间有爱。
布谷鸟结婚了,眼镜蛇出嫁了,连兔唇裂的花狐狸都有男朋友了,丑陋的石头还是了然一身,狂风吹来叽里呱啦说我失恋了我失恋了。
天荒地老地老天荒,我知道丑陋的石头内心注定悲凉。
我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个石匠发现了他。
嵇康说,大军征伐淮南,急需大批石料。
曹爽大手一挥,石头,孤给你找!
魏国的石匠们跨越千山万水,从南极洲找到了北极洲,有人找到了倔强的石头。
仁啊义啊礼啊智啊信啊,大乔****大啊小乔脚好小,乘肥马啊轻裘,母亲死了大口吃肉,在帝国熔炉中千锤百炼,棱角分明的野石头被打磨成圆滑的石球。
抛石机榆木轱辘吱吱呀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淮南前线。
狂风吹来,醉眼惺忪,满口胡话。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一将功成兮万骨枯
万骨枯兮不足惜
不足兮······
呼呼啦啦,飞啊飞,
飞过死不足惜的士兵,越过漂满尸体的秦淮河面,淮南城,张开你的臂膀吧,迎接远归的游子吧,纵然粉身碎骨浑不怕,只要青史留名大将军穷兵黩武我也和他永垂不朽。
好,
悲惨的石头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继续攻城。
蜂拥而上的御林军像下锅的饺子,哗啦哗啦,不管它青菜馅萝卜馅鲜肉馅酱肉馅叮叮咚咚掉进护城河中。
护城河是一个温柔缱绻的母亲。
千年古国,二十四史,帝王将相,攻城略地,大风起兮,命若草芥,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我是一条护城河,我是千万条护城河,我从远古流来,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来吧来吧,孩子们,张开你的臂膀,投入妈妈的怀抱,来吧来吧,管你中箭中刀还是被石头砸的稀烂,妈妈不嫌弃你,妈妈的怀抱为你敞开,来吧来吧,来喝口水吧,农夫山泉有点甜·······
激战正酣,天色昏黑。
突然好想你。
巫师神神叨叨跳起大神舞,如痴如醉,
“天亡淮南!日食日食!
太阳从乌云中露出头来,表示自己很无辜。
“慢我军心!斩!”
巫师被拖到秦淮河边一刀两断。
风吹过,天亮了。
斥候滚落马鞍,报告说曹羲率领的三万骑兵已经抵达。
“曹孟德的孙子!去死吧!他们现在在哪里!”
刚砍了装神弄鬼的巫师,嵇康脸上杀气腾腾。
“就在对岸······”
斥候颤巍巍的指着远方。
远处,浓烟四起,。
蓝天之下,一只大乌贼正在肆无忌惮的喷黑雾。
我们交了那么多的税,还很贱的向他们下跪,天空为何还是那么的黑!
奶奶那个腿!
“大盟主,那是······”
斥候跪倒在地,嵇康脸色阴沉,河对岸的浓烟让他联想到了北漂时的悲催生活········
往事不堪回首,以后再给你们慢慢说吧。
“那是什么!PH250吗!”
“啊·······那是,那是曹将军在烧马粪。”
“原来如此。”
掐着指头算啊算,盼星星盼月亮,手指都起茧了,你妹的!
援军比计划迟到了整整十天,十天。
暮色四合,羽林卫停止了攻击,他们很饿,他们闻到了肉香。
从洛阳赶来的骑兵开始做饭。
秦淮河边的枯草丛被点燃,马粪架在上面,马粪四周围坐着满嘴流油的骑兵,那晚,他们在马粪上烤肉,喝酒,聊女人。
肉香弥漫秦淮河两岸。
你妹的。
正是低碳环保。
饥肠辘辘的羽林卫唱起了淮南民歌,低沉婉转的江南小曲被唱出了垓下悲歌的味道。
“魏军想干什么?退又不退,战又不战。”
伫立城头,一阵莫名的悲伤突然袭击了年轻将军钟会赵军锲而不舍的追逐了三天两夜,前锋斥候到达燕赵边界,眼巴巴的望着齐孟带着燕韩十八骑跨过了界碑,越走越远,胡服骑兵这才放弃了追击,草草撤退。
众人如释重负,徐福说,翻过太行山,就是燕国地界。
不出意外,再过五天就能赶到蓟城,见到太子丹。
说不定荆轲也在蓟城。
荆轲也在蓟城?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传说中荆轲,齐孟感觉心房猛烈跳动。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吟诵起前人的诗句,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进入燕国地界,地势陡然抬升,道路变得异常崎岖,众人弃马步行。
远远望见太行山巍然耸立,忽听见徐福怪叫道。
“大燕父老!我徐福回来了!”
徐福一蹦三尺高,显得格外激动。
原来,从徐福离开燕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年头,十年时间不短,用徐福的话来说,现在他是功德圆满,是时候该衣锦还乡了。
“大燕父老,我徐福回来了!”
徐福那刺耳的怪叫声久久回荡在太行山间,蜀女捂住耳朵,一脸厌恶······
苍茫太行,纵横千里,猛禽走兽,隐没其间,一阵浓郁的远古气息迎面扑来,山色冷峻,令人流连忘返。
“好美······”蜀女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此生此世,渐离如遇知音,定当隐居在此,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此生无憾!”
乐师说罢,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出古筝,席坐马下,操起琴弦,旁若无人的弹了起来。
“喂!琴痴,我不就是你的知音吗!来,让我来弹一首,”徐福嚷嚷着,就要过来夺琴,却被蜀女一把打开。
“此种聒噪之音,实在不堪入耳,扫兴,扫兴,”高渐离叹息一声,看也不看徐福一眼。
“对,对,渐离哥哥说的是,快闪一边去!”蜀女瞪徐福一眼,转身嘻嘻笑着望着乐师。
“渐离哥哥,给我弹一首高山流水听,好不好?”
渐离哥哥一句话不说,阴沉着脸,刚刚一闪而过的乐思突然被徐福打断,他现在很是恼火。
······
“此地山险水恶,恐怕有盗贼出没,”
虎贲将军没有心思听什么高山流水,环顾四周后,他举起长戟,目光锐利,宛若鹰隼,不敢有一丝松懈。
“韩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实不相瞒,据此地不远,确有一伙盗贼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徐福一脸媚笑,溜须拍马已经深入了这个人的骨髓。
“小丫头,怕不怕?”说罢朝蜀女吐吐舌头。
“哼,胆小鬼!赵国胡服骑兵都奈何不了咱们,还怕几个毛贼?”
蜀女撇撇嘴,一脸不屑。
“小丫头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眼前占山为王的是谁?”
“是谁!”
“盗跖!”
高渐离超然世外的琴声戛然而止,齐孟也猛一抬头,朝这边望过来。
“可是大盗盗跖?”韩牧失声问道,尽管极力掩饰,虎贲将军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惊恐。
“盗跖又是谁!我怎么没听过!徐福,你要再敢骗人,小心我·····”
蜀女嘿然一笑,露出一对锋利虎牙。
“真是泼妇,将来谁敢娶你?”徐福小声嘀咕道。
这时候,韩牧已经开始大声向众人宣布盗跖的身世。
“盗跖是被闻名天下的大盗,此人落草前是一名魏武卒,臂力惊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河西之战,听说此人一人就手刃十多名秦军,还生擒了一名秦军都尉······盗跖落草后,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抢`劫各国商旅,连吕不韦的商队都被他劫过,韩王通缉此人多年,不想到,他的巢穴竟然在燕国!”
说到燕国两字时,韩牧抬头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瞅瞅徐福,好像看到了盗跖的同党。
“我又不认识他!我也被他抢过!”徐福大声嚷道,一脸无辜的表情。
“盗跖也会劫你?”蜀女望着徐福,一脸坏笑。
三年前,徐福带着多年劳动所得——一车的金银珍宝,金盆洗手,告老还乡,准备结束他的漂泊生涯。
在临淄,徐福雇佣了一个车夫,把珍宝装车,让车夫走在前面,走到太行山脚下时,忽听见前面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徐福连滚带爬才捡回一条小命,回头看时,满车的珍宝被人连车拉走,那个倒霉的齐国车夫被盗跖的手下剥的连一条裤衩也不剩·······
“活该!”蜀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劫你是替天行道,谁让你老是骗人?活该!”
蜀女眯缝眼睛,嘴里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些年我游离各国,听到过各种关于盗跖消息,耸人听闻,据说,此人专杀女人,并且是漂亮女人,并且是先·····”
徐福一边说一边瞪着蜀女,望见蜀女满脸惊恐,徐福感觉心中很舒服。
齐孟原本打算,逃出赵国后,趁着马匹还没有累垮,一鼓作气,尽早进入燕都,面见太子丹,共商抗秦大计,没想到现在半路突然杀出一个盗跖,比程咬金还厉害,打乱了全盘计划。
韩牧,蜀女,齐孟,高渐离,燕韩十八骑,外加上徐福打打下手,这样的组合,收拾一般的山匪路霸,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眼下,需要面对是大盗盗跖,传说中的万人敌。
坦白说,齐孟心中没底。
或许盗跖只是贪财,想到这里,齐孟感觉轻松了不少,一路走来,不断打点,嬴政赏赐的千金早已散尽,便是想抢,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了。
“先生,咱们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无,依你之见,盗跖还会对我们下手吗?”
抱着一丝希望,齐孟向徐福咨询。
先生这两个字显然对徐福很管用,自从离开邯郸后,众人一直把徐福当骗子(实际上他本来就是骗子),和他说话也是直呼姓名,态度极不友好,现在齐孟称他为先生,确实很让徐福感动,恍惚之间,徐福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七国大殿上,被人众星拱月,当做神仙景仰。
“这个,······”徐福捻起山羊胡,沉吟良久,不知是故作深沉还是真的很为难。
“先生但说无妨!”齐孟看出徐福好像有难言之隐。。
“好!”徐福抬头望众人一眼,颤巍巍的说道,
“盗跖抢``劫,从不问多少,也从不留活口!连死者的衣服也要抢走,这就是他所谓的物尽其用!”
齐孟眼前一黑,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燕韩十八骑磨刀霍霍,杀气腾腾,只等齐孟一声令下,就冲出杀敌。
徐福说罢,沉默不语,转身凝望苍茫山色。
虎贲将军韩牧用手比比划划,他已经在研究排兵布阵。
蜀女轻轻拉住高渐离的手·····
在离开秦国时,齐孟答应过所有人,要把他们,平安带到燕国,带到一个没有战乱没有杀戮的地方。
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兄。
一声苍凉的海螺号,山谷之间响起了无数马鞭一样的弓弦振动声,有如巨大的雀群飞过田野,遮天蔽日的火箭照亮了夜空。
“此山是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