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评世说书人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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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棍老刘:鬼选亲

提起老刘家,十里八乡都知道,五代神棍。以前还有人愿意花俩钱儿听几句爽心话,到第三代,也就是刘步诸他爷爷刘世基这代就开始不行了,正赶上满世界打仗,老刘家就算有本事也用不出去,所以,刘世基就给他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刘开明,就是为了取义“守得云开见月明”。

好不容易把战争熬过去了,刘世基没别的本事,只好继续开摊,但是身上干大事儿的家伙事儿都在逃难的途中全都遗失了,没奈何,只好破了禁忌,给人算命。但是算命破天机,天要收他,没办法刘世基早早的就去了,那个时候刘开明才十多岁,大概十五岁的样子吧,至于刘开明他妈,刘步诸他奶奶,早就去了,一个体格孱弱的妇女,有没有主角命格,撑得过战争灾难才怪了。

刘世基也没就这么走,至少把他老刘家的那套本事的重中之重都留了下来,一本道书,叫《御世守》,从名字上看跟他们干的事儿八竿子打不着,刘开明也争气,凭着之前刘世基的讲解还有自学愣是把御世守学了个七七八八,也算有些本事了。

虽然本事有了,但是又赶上年景不好,定居的地方又是农村,也没谁有那个闲钱来请大师,所以也就在平时的时候免费帮人做点法事,维持名气,顺便吃两顿好的。

好不容易熬到八十年代了,老刘家也只剩下俩爷们儿了:大老爷们儿刘开明,四十二;小老爷们儿刘步诸,十一。

介绍他爷俩岁数不是说这俩数字暗藏什么玄机,就为了让给位看客知道知道着爷俩的年岁,大概其知道这爷俩生活的时代。

时代不安生,刘开明一直都是亲自教刘步诸认字儿读书,教材一直都只有那本《御世守》。可以说,刘步诸接受的一直是“迷信教育”,当真是不识人之初,不说孔孟云,唯知玄之玄,唯闻乾坤变。

动荡结束后,爷俩再观望了两年多,确定安稳以后,老刘家的神棍摊又开张了。当然,对外不能叫神棍摊,也取没什么名字,只是扯了几尺白布,当中心一个太极八卦图,两边上写着一副联子。

右边写:观风望水拿山起势保气运成龙;

左边写:诛邪驱煞除妖灭鬼能破妄免灾;

上边两字:趋吉;

下边两字:避凶。

“老爹,写这么夸张别人能信吗?”刘步诸看着布帆上的对联问到,一脸的嫌弃。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在城里叫广告,别人信不信是另一回事,咱自己要有自己的格调!知道不?这叫格调!”刘开明一巴掌拍到倒霉儿子的后脑勺上,义正言辞的教训刘步诸。

“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吗?”

“你说呢?”刘开明反问一句。

“那你为什么不去算命?又轻松又没危险!”

“算命泄露天机太多,迟早要倒大楣,轻的世代穷苦,重的不是横祸短命就是断子绝孙!要不然你祖爷爷会死那么早吗?人力不及天数,就算改了一人的命数,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能让天数平衡!”

“好了,臭小子,把这布拿到外面挂起来,咱老刘家在这一片儿多少有些名气,周围的婚丧嫁娶,修房建屋的这两年越来越多,咱可指着这面旗旗儿招揽生意呢。”刘开明把写好的布帆递给刘步诸。

刘步诸接过布帆,刚走两步又回头问:“那你干什么去?”

“做家伙去!”说着就去阁楼上把前几年从被砸掉的祠堂和神庙里拆回来的主梁拿出来。

“老爸,用这些房梁做家伙有什么说道吗?”刘步诸把布帆系上绳子,挂在屋外墙上的钉子上就回到里屋的工作间,好奇地问。

“祠堂神庙常年香火不断,里面最具神性的有三样东西:神像或者牌位,主位上的香炉以及这尊香炉正上方的房梁,这根房梁一般来说都是屋子的主梁。这三样东西在几十上百年的香火熏陶下不比通宝金钱和百年桃木差。可惜了了!”

刘开明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小地方没有金身,就算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弄不到手,寻常庙里的泥塑也都被砸得稀碎,没办法,只好把几只没人要的小香炉带回来,外加拆几根房梁作补。”

“你也过来学着点,以后保不齐得自己动手做些称手玩意儿。”从回忆里出来,刘开明又开始了对儿子的说教。

接下来的几天,刘开明用房梁做出了一柄剑,一把鞭,一个罗盘,雕了一尊天王法相,刨下来的边角料做了一些飞镖,用朱砂刻画上符文,就算完工了。

自那以后,刘开明每回出去干农活见到相熟的人都会提上一句自家开摊了,至于有没有生意上门,就全看老天爷照不照顾了。

又是一天初夜时分,刘步诸提溜着工具正跟木头较劲呢,他刘家旁边的小路上传来呼喊声!

“有人吗?这家里有人吗?可以帮帮我们吗?”一道年轻的男声传来,刘开明也从屋里出来,他制止了刘步诸的脚步,单身走到路上把人接到了家里。

刘步诸这时才看到求助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而他背上还背着另一个昏迷着的青年,胸前挂着个相机。

在刘开明的帮手下,昏迷的男人被安排在他的床上。放下背负后,那个求助的男人又一脸焦急的向刘开明询问村子里有没有医生。

这时刘步诸上前拍怕那男人的背,说到:“不要急,现在这个时间段,村子里最好的医生就是我爸了!让我爸先看看你朋友的情况再做打算嘛!”

那男人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刘开明,而刘开明却没理会,自顾自的拿着手电筒查看昏迷者的情况。

刘步诸见那男人发呆的看着床上,就又一次拍打他的后背,问到:“你们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张焕,他叫万米,我们是到农村来玩的,没想到走着走着他就昏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就只好背着他顺着路走下来了,幸好找到你们家,要不然他就危险了!”张焕被刘步诸拍得回过神来,简要的说了两人的来历。

张焕刚说完,刘开明接下话端说到:“你们的确好运,找到我这儿来了!”

张焕一听,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叔叔知道万米为什么昏倒了吗?怎样才能让他醒过来?”

“让他醒过来很容易,不过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刘开明扒开万米的上衣,指着他心口位置的唇印和从心口一直延伸到下阴的红丝说到,“朱唇一点印心堂,月老红线索阴阳!恭喜你们了!这小子要成婚了,虽然新娘比较强势,而且不是阳人,但好歹也是人家姑娘先开口,你们也是可以坐享其成的嘛!”刘开明俏皮的开了个玩笑,把张焕唬得一愣一愣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焕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的问到。

“意思就是床上这小子让一个女鬼看上了,那女鬼要娶他,就在他胸膛上留了点信物!”刘开明又看了看昏迷中的万米,“啧啧!这小子确实俊俏,怪不得女鬼都主动勾搭上来了!”

“爹,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鬼选亲’?”刘步诸在一旁听了刘开明的描述,若有所思的问到。

“嗯。”刘开明应了一声,示意儿子接着说。

似乎得到了肯定,刘步诸先是兴奋,转而冷静下来,似是自言自语的疑问:“鬼能选亲,这周围没听说过有这么厉害的鬼呀!老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爹我又不算命,我咋知道这些。不过这么一来,之前做的那些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说老刘家父子俩说的火热,一边儿的张焕听得直冒冷汗,说:“你们别吓我呀!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这是科学的社会,是唯物主义社会,你们说的都是封建迷信,是旧社会的有害残留!”

“那你抖什么呀?”刘步诸伸出手指戳了戳张焕抖动的大腿。

“我也不想啊!但你们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很像是真的呀!”张焕说这话的时候都带着点哭腔了。

“小伙子,把心放开,你要这么想:要是真出事了我能解决吗?能,担心个球!不能,担心个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焕又被刘开明唬得傻愣愣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还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看这小子快要被忽悠瘸了,刘开明打算正式的安慰一下他,说到:“现在天也黑了,医院也在镇上,夜路不好走,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今晚是肯定会在我们家住一晚的了。一般来说,鬼选亲之后就该来迎亲了,要是真有事的话也就在今晚上,最好你也拜拜神,祈祷一下那女鬼今晚就来!”

“为什么呀?”张焕好奇一问。

刘开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张焕,觉得还是要给他解释一下,说:“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们城里人是不是越厉害的人结个婚排场越大,拖的时间越久,前呼后拥的越多?”

张焕想了想,点点头。

“那不就结了嘛!鬼也一样,越小的鬼就越想快点迎亲,免得夜长梦多!假如那女鬼今夜来,我儿子加上我勉强能应付;她要七月十五来,我加上我儿子也能保个平安;如果那家伙打算放弃七月十五,在八月十五来…”

“怎么样?”张焕追问。

“您两位走好!我们爷儿俩不趟这水!”刘开明一边摇手一边摇头。

“那要是女鬼今夜来会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张焕半信半疑,犹带着一点怀疑,听了这么久,也有些冷静了,从头到尾都是在被眼前的男人灌输撞鬼的思想,不得不怀疑这爷俩是不是城里街上的神棍,专门骗人的!

“子时!”简单回了一句,便走开了。

刘开明不说阅人无数,也是饱经沧桑,自然看出了张焕的心思,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吩咐刘步诸把剑、鞭、盘、尊、鼎和符纸备好,又从鸡圈里抓来一只大红冠的公鸡。

东西备好,父子俩就坐在板凳上,守着大门边。

“待会儿你主阵,我给你掠阵!”刘开明盯着刘步诸说到。

“爸,你这么确定女鬼今晚会来?”

“就看他俩的体格和疲劳程度,走一天也就方圆几里地。咱老刘家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守了这么多年了,哪儿有什么禁忌会有我们不知道的么?这鬼也就是新生孤魂野鬼,不成气候。”

夜深人静,万米还在昏迷,张焕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刘步诸拿着小块磨刀石戗着匕首,刘开明等得无聊,画了不少符纸。

突然阴风起,草木摇,空灵呓语凭空而来,带着点刺背的阴森。

“来了!儿子,准备好了吗?”刘开明一脸轻松的看着刘步诸。

“放心吧!”话还在嘴上,手里已经把一边儿的公鸡脖子扭曲,匕首这么一划拉,血水就跟憋急了的尿一样喷射出去。

尖锐的惨叫声响彻乡村,村户的狗都被惊动,吠个不停,被吵醒的年轻人刚要出门看看情况就被家里的老人们捂着嘴拉回屋里,不准出门,任凭院儿里的狗狂叫,而那些没栓的,已经跑到了刘家的院外。

张焕自然也醒了,惺忪睡意直接被院里的女鬼吓没了,只见那女鬼下半边脸完全腐烂,身上也多处被鸡血腐伤,脓庖一个接一个爆开,污血外流。

扔掉公鸡和匕首,刘步诸右手持剑,左手拿起符纸往剑锷上一按,举剑挺刺。

先是被阳血所伤,现出原形,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又被一剑刺中,刚要挥爪攻击,却见剑上符纸打来。

女鬼再次被击飞倒退,刘步诸惊喜的回头看着老爹,卖乖道:“爹,这鬼好弱!”

趁着刘步诸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女鬼化作阴风想要直接穿过墙壁带走万米,却不料刚到墙根就被刘开明打来的一张符纸击伤。

刘步诸挥剑跟上一扫,重伤的女鬼却不见痛苦之色,女鬼惊喜反击,一巴掌把刘步诸拍飞。

“爹,这怎么回事呀?怎么这木剑没用了?”刘步诸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女鬼向老爹发问。

眼见亲儿子被打,老刘怒火一下被点燃,双手捏符,各持一剑杀向女鬼。一边进招一边给刘步诸解释:“你的木剑香火不够,再加上被这鬼的秽物所污,自然威力大减。虽然之前就有预料有些梁子肯定质量不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还好现在发现了!”

重伤小鬼岂能抵挡老刘神威,自知无能为力的女鬼本能的意图逃走,老刘举剑遥遥刺击,符文经木剑激射而出,打中女鬼让她动弹不得,老刘快步赶上用剑把女鬼钉在地上。

“儿子,把‘鼎’和‘天王’拿来!”

“哦!”刘步诸把案台上准备好的香炉和木雕天王像拿到老刘面前。

刘开明左手接过香炉,炉口罩着女鬼头颅,右手凭虚画符按在女鬼百会穴位置往香炉里一引,伴随着凄厉哀嚎隐没在香炉里。

“天王!”刘开明单手把鼎托到刘步诸面前,刘步诸会意,一张符贴在天王底座,双手托举过头顶,重重镇在鼎上。

这时候,见着风平浪静后,躲在门背后的张焕畏手畏脚的走出来,问到:“就...结束了?”

“要不然呢?”刘开明一边回答一边往屋内走,“之前我就说过,如果是今晚来的鬼,我儿子都能解决它!”

回到里屋,老刘把鼎安放在一张石桌上,又是四张符封在天王四方座四边上,捻燃三炷香插在鼎前的小香炉里。

做好后续事务,出了昏暗房间,张焕正被刘步诸拦在门口。

“那个...大仙...”

“我不是大仙,承受不起这个仙字!”刘开明纠正张焕的说法,动完手的老刘看上去颇有宗师风范,张焕看得呆愣愣的。

“那...大师?”见刘开明没动作,张焕接着说,“大师,我朋友什么时候能醒?”

见自家老爹不说话,刘步诸知道要钱的工作的自己来,于是说到:“欸!年轻人懂不懂规矩呀?”一边说一边搓捻着手指。

张焕听着话还有些云里雾里的,看到刘步诸手上的动作时,立马就明白了,从怀兜里拿出个皮夹子,摸了几张散钞递给刘步诸。

刘步诸一数,呵,好家伙,有钱人呐,加一块儿得有百多块,刘步诸点了点头,把钱收下。

这时,刘开明才说道:“床上那个明早就醒了,没毛病。不过毕竟让鬼亲了一口,多给他补补就行了。”

“今晚没事儿了!大半宿,不要来打扰我睡觉!”老刘打着哈欠进了一间卧室。

刘步诸关好门窗,走到张焕面前说:“也不要来打扰我!”进了另一间卧室。

只留下张焕呆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