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这一夜睡得非常安稳,待到睁眼时,太阳早已高高挂上了三竿,窗外阳光一片明媚。
不知是下了一夜雨的缘故,使空气不似平时那么闷热干燥,反而温凉且富有湿气;还是樛木为了他点了一夜的紫铃木安神香薰的缘故,使他心平气和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
正准备穿衣梳洗之时,外面则响起一阵阵焦躁的敲门声,接着便有人开了门,一句急躁且不安的话便歇斯底里的从门外传到室内:“樛木大夫!快快去看我家老爷子,他恐怕要不行了!呜呜……”
耳里有细碎的声音,过了一会,声音便淡了下去,直至无声。花涧穿好了衣服后,就见樛木走了进来,见他已经醒了便对他说道:“我有事要出门一下,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跟我出去?”
花涧想了想,回答:“我跟你去。”
樛木带着花涧来到一户看起来还算富裕的人家,该户人家姓沈,在镇子里作着茶叶的生意,经常与东风国交易来往,还算小有名气。
在仆人的带领下,花涧就在正院外等着,而樛木则进了正院厢房,在里面替病人把脉诊断,然而还没半柱香的时间,里面便传来泣不成声的喧闹声,接着便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吼叫声:“你不是神医吗?为何救不活我父亲!为什么!!!”
花涧眼睑微微一动,睁开双眸扭头看向正院厢房。
“沈老爷寿终正寝,请夫人小姐节哀!”樛木表示对病人家属表示非常愧疚。
“节哀个屁!”沈家大小姐暴躁的抄起桌上的茶具朝樛木砸去,茶杯撞裂在墙壁上,白瓷碎片飞溅了出来,划伤了樛木的脸。
樛木依然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沈家人见状连忙制止住狂躁失控的沈大小姐,沈夫人虽然是满脸失去伴侣的泪水,但还是不失礼节的向樛木走来赔礼道歉。
“小女平时脾气就很火爆,加上今日老爷逝世,难免有些冲动,还请樛木大夫见谅。我知道樛木大夫已经尽力了,人一旦老了就无法避免要离开人世,这是自然法则,所以不是樛木大夫的错,还请樛木大夫自责。”沈夫人擦着眼角的眼泪,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樛木脸上那道快要滴出血的伤口,“让樛木大夫的受伤是我们沈家的错,还请樛木大夫留在本府邸里一起享用午膳,就当作是赔礼了。”
“没关系,伤回去后我自然会处理好,午膳就免了,樛木就在此别过。”樛木友好的朝沈夫人行礼,便拿起平时行医的药箱子,温文尔雅的走出了正院厢房。
见樛木出来后,花涧便扭过头看向他,“怎么样了?”
“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世人皆把我夸得神乎其技,以为樛木有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又何曾想过,樛木虽然身为大夫,但却有两种疾病樛木实属无能为力,一种是心疾,另一种则是衰老。”樛木扭头看向花涧,乌黑的双瞳皆是一股悲凉之意。
“那还真是悲哀啊!”花涧也跟着垂眸叹息道,他把视线投在樛木那被划伤的脸庞,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触碰那道伤口,“你的脸受伤了。”
指尖触及之处皆是一股冰凉,不仅是肌肤,连那仿佛快要滴出来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花涧的眼神闪现复杂的情愫。
樛木,你到底还是……
樛木像是逃避般避开了花涧的手,撇过脸淡淡的回答:“回去我自然会处理,咱们快回去吧!”
“好。”
“花涧,你愿不愿意留下来,跟我学习医术?”在回去的路上,樛木意外的向花涧询问起这种问题。
“听起来似乎挺有趣的样子,倒也不差。”花涧对于樛木突然说出口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淡淡的回答樛木的问题,表示他同意了。
“是啊!医术的确是很有趣。”樛木苦笑道,眼里还是那一抹异常的悲哀,仿佛是一个多情善感的人。
花涧淡淡的瞥了樛木一眼,有些话还是咽在了喉咙里不说。
算了,他再看看也不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花涧都待在樛木的家里翻着各种医书,看着樛木如何对病人诊脉看病。几日下来,花涧倒学了不少,各种病例都能熟记于心,并能区分出各种药草,制药熬药样样精通,可谓算是天赋异禀,难得一见的天才,再这样下去也能算是一个一流的大夫了。
“真没想到你对医术还挺在行,你确定以前真的没学过?”樛木沏着一壶茶与花涧对酌,言语带着赞叹之意。
万籁俱静的夜里,屋里只点着一小盏油灯,青铜色的香薰炉里氤氲着两股淡淡清香,紫铃木与香樟木混合,倒是混成了一种比较特殊的味道。
“儿时花涧倒是跟家母研磨过药粉,至于这类救死扶伤的医术,花涧还是第一次碰触。”花涧在油灯之下看着手里的书卷,视线也慢慢的移向了那半盏油灯,盯着那颤抖的橘红色灯火,若有所思。
“是吗?还真说是你天赋异禀,与医界有缘呢!”樛木低眉抿了一口茶,面容柔和。
“樛木可否听说过一种用鲛人制作的油脂,传言,鲛人所分泌出来的油脂,只需要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月不断。”花涧浅浅的说道,当然还不忘抬眸注意着樛木的表情。
当花涧说到鲛人的时候,樛木原本拿着茶杯要喝茶的手骤然停顿了一会,脸色比以往更加的苍白。他突然扬起笑容,试图掩盖住表面的颤抖与惶恐,对着花涧笑道:“这么说起这个起来了。”
“只是突然想到就说说而已,话说,这油灯也快用完了吧!”花涧抬眸看了油灯一眼,继续垂眸看着手上的书,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的确,明日便去李爷爷那边买点回来吧!”
“樛木。”
“嗯?”
“我说,”花涧抬起眼眸,直直盯着樛木乌黑的双眼,那一双金色的眸子格外清澈,仿佛看不见底,“樛木你一直以来都被猛兽暗中盯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