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风花雪月系列之凤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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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番外 黄泉路(二)

我站在周围尽开满曼珠沙华的三途河边,垂眸看着那一滩浑浊的河水。只要渡过了三途河,就会来到另一条河流,名为忘川河。河上有一条奈何桥,桥边有一块三生石,石头身上的字鲜红如血,且写着你的前世今生。

传说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我垂眸盯着脚下那一片血红的曼珠沙华,三途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我扭过头不再看那一片晦暗的景色,眸眼一转,就看见前面有个地方却是一片黑暗,如黑洞般幽深且深不可测。

我不禁往前走去,却被黑白无常拉住,不让前行。

“那个地方你不能过去。”黑无常如是说。

“哦,为何?”

“那里连神都无法通行,你一介魂魄更别提了。”

我不语,有些心烦。然而一个不经意的瞥眼,就看到站在花丛中的花涧。他在朝我微笑,依然还是以往温柔的面容。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在这里那就证明……

我怔怔的看着他缓缓的朝我走来,不言苟笑的黑白无常似乎对他怀着一份崇敬,意外的换上一张很违和的笑脸,对他行礼之后便悻悻然的离开,只留下我与他二人。

“你这么在这里。”我皱起眉毛,虽然很气愤,但内心却有一丝的窃喜。毕竟花涧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他选择的不是东陵相,而是本王。

“我只是想还给你这个的。”他手里是一个很小巧的荷包,没经过我的同意便塞在我的手里,顿时,荷包内的红豆从我的手指缝内滚滚的掉落了下来,如一颗颗嫣红的血珠子滴落在满地的曼珠沙华上,与那血红色混为一体。

“抱歉。”他敛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垂下,红唇似血,与白皙的肌肤相辉映,煞是好看。

“为何要跟本王说抱歉。”我捏着相思红豆早已空无的荷包,尽管内心很火大,但还是抑制住那奔涌而出的恼怒。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装着相思红豆且绣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十四个字的荷包是我离开皇宫之前送给他的,如今他现在反而要来交还与我,难道对我,连稍微的思念也不愿吗?哪怕是一点点。

“你我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事情莫要去强求,求而不得,也只是给自己找一份心烦而已。

你且过了三途河,有一条忘川,忘川上有一条桥,桥为奈何。奈何桥边有三生石,若你想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去看看也无妨。当然,望乡台和孟婆也在那里,你若怀念你生前眷恋的人话,可以去望乡台看看一眼,喝了孟婆汤后,你就可以转世了。

下一世,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人好了,别再生在帝王家。这也算是欧阳妃子所希望的吧。”

“若我不呢!”我攥住他的手腕,死都不愿放开。

要我就这样忘掉今生的记忆,要我放弃对他长达十几年的爱恋,说得容易,但我就是做不到。

他云淡风轻的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当然,你若不想忘掉今生的记忆,可以选择不喝孟婆汤,但代价就是跳进忘川河忍受千年的痛苦,但,这一切都不值得你去做。

千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你呢?”

“你,为何还这么冷漠?你可知道,我不愿忘掉今生记忆,是为了谁吗?”

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不管你为了谁,我的确是没有资格去干涉,以上只是我的建议,你听也罢,不听也好。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还你一份人情而已。”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谢谢你当年照顾我,如今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凤凰神大人,冥界阴气重,不宜您这种光明神祇长留,还望早点离开比较好。”冥府的判官款款前来,朝花涧恭敬的提醒道。

花涧扭头看向判官,浅笑道:“嗯,谢谢崔判官的提醒,过会我就会离开。”

我凝重的盯着花涧那面若冠玉的脸,明白了他为何能够随意的来往冥界,以及他说所谓的不同世界。

原来,心里最难受的并不是生死两别,人鬼殊途,而是你在意且喜欢的那个他,瞒着你且算计你直到生命的尽头,到最后,你还对他一无所知。

若不是崔判官提醒,我也许就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这种心情,真叫人心酸。

“若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凤凰城的城主。”我苦笑道。

我做的这一切,在这个神祇的眼里,究竟算什么。

凡人还期望能够保护神,真叫人笑话。

花涧面不改色的省视了我一会,淡然的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而已。”

“那么,你当初支援我却又去帮助东陵相这又是何意?”

“我说过,我并不是什么善类,若要我说明的话,我说我喜欢看这场戏,并很享受参与其中,这算不算原因。”

“你还真是恶趣味啊!”我笑道,但笑容却蕴含着些许的无奈和苦涩。十年的时光,眼下这个人已经变得不像是我以前所认识的凤莲。

凤莲应该是那种纯洁无瑕,孤芳自赏的女孩子,而不是现在温柔腹黑,表里不一的男子,这样的伪君子就不是他的凤莲了。对啊!他已经不是凤莲了,他是花涧。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他呢。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他,是不是也是一种可悲呢!

花涧他还是走了,冥界的空气不适合他,他是神,应该有一片更适合他的天空,享受着普通人得不到的权利。

“你生前杀人无数,身体早已沾满了一身煞气,按照判决的结果,你应该要下十八层地狱,经历八百年的折磨方才可以转生为人。但凤凰神出面替你免去了八百年的罪过,使你可以直接转世,为了你,凤凰神不惜付出了代价,你要不要珍惜这次机会,看你如何选择了。”崔判官一路上送我来到奈何桥边,在一块三生石面前停驻了下来。

“代价,是什么?”我敛起眸子,眼神黯然。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崔判官负手而立,脸上的面具狰狞。

“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物?”

“神是造物者,并无正义之分,他们既可以创造世界,也可以毁灭世界。然而神最忌讳的就是感情,所以别想指望他们会爱上一个人。而凤凰神是百鸟之王,同时也是凤凰城的守护神,他能存在于世实属不容易。话就说到这里,你该上路了。”

“我下一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人生?”我瞥了崔判官一眼,站在三生石前,盯着那血色的字体,目光冷峻。

上面写的不是我喜欢的人生。

“东风国一个姓贾的富家公子,家中经商,你会在二十岁娶妻纳妾,膝下有十个孩子;你会在四十岁接手家中生意,一生的生活平淡无常,儿孙也算满堂。”

“那会遇见花涧吗?”

“不会。你们永远不会相见。”

“那么我不要。”

“你确定?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崔判官斜睨了我一眼,透过面具,他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我自不量力。

“我知道,跳进忘川河里等上千年对吧!”我双手抱臂,眼神决然。

“千年后,凤凰神还不一定还存不存在。虽然神拥有不死之身,但也有出现意外的时刻,尤其是他那副孱弱的身体,随时随地都可以如云烟般消散。你确定你真的要等他一千年?人神殊途,也许最后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呢?”

“那总比一生屡屡无为好吧!我想要的,不是被你们安排好的人生,而是凭着我自己的意志走下去的漫漫人生道路,若生命中,有他作伴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既然你要这样做,那我就不勉强你。”

我注视着忘川河,那滚滚的河面似乎在招摇着我下去。我从奈何桥上跳了下去,沉入河底,冰冷的流水如刀刃不停的刺进我的肌肤,深入骨髓般的刻骨铭心,让我每时每刻都想起在战场上被敌人刺伤的场景。

我攥住手中的红豆,若这样等上千年便能见到他,又何尝不可。

来世,我不做安陵王,你当我的伴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