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密宗修持者行事隐秘,他们的事迹外界知之甚少,再加印度人不注重历史年代的记述,使密宗大师的历史年代模糊不清,处于一团迷雾之中。藏传佛教学者多罗那它等人虽多方搜求,并采口碑材料而大致编写出了密宗传播史,但他们依据的资料有限,年代等方面的疑难问题仍未得到解决。
三、四续部密法
密宗的经典,在藏语中称为”rgyud”,其字面涵义为”前后连续不断”,汉译为”相续”,或”续”。密宗的经典称为”续”,是梵语怛特罗的意译。与东密的分法不同,藏传佛教分密宗为四续部。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对密宗的分类,密宗经典本身有不同的说法,对个别密典的归属上藏传佛教界也有分歧,但四续部的划分最有影响,最能代表藏传佛教的主流观点。数代藏传佛教大师对庞大的密宗经典进行分类整合,梳理成体系,形成四大系统。四续部即事、行、瑜伽、无上瑜伽,其相互间有内在的关联,步步深入。如事部依空性和本尊瑜伽,观待外在的行为而修;行部将外在的行为和内在的禅定平等对待而修;瑜伽部相比外在的行为而以内在的禅定为主修习;无上瑜伽部则不凭依外在的行为,以无上瑜伽修习。宗喀巴大师的《密宗道次第广论》十分注重四续的关系,强调前三部密法的重要性。《密宗道次第广论》将纷乱的密宗经典和诸家的观点,综合分析,整合出更加清晰的密法体系,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事部
因重视身语之沐浴净化、设坛献供等外部之事,故称事部。行者受灌顶时,要铭记应遵循的律仪。其律仪内容在《苏悉地经咒毗奈耶品》等经文有详述,对身口意三方面有严格的规范,如内云:”不以足揩足,不用手揉手,粪尿不弃水,不弃水近处。不手承饮食,不鍮器中食,不于叶背食,智者不贪食。”@事部的仪轨总摄为十事,即修行之处、咒真实、我真实、念诵真实、住火静虑、住声静虑、声后解脱静虑、修咒仪轨、护摩仪轨和灌顶仪轨。
行部
外部事相与内修瑜伽并重,在事部的灌顶上加金刚铃、杵、名等灌顶。此部三昧耶戒的重点在于不舍菩提心,如同生命般守护,还要遵循事部所说三昧耶戒、菩萨根本戒与支分戒。断四黑法:欺骗上师;阻挠他人善行;对菩萨不敬,说污言秽语;不是处于上品动机而欺骗有情。行四白法:不应对他人说诳;使他人乐于修法,并将其引入大乘;视一切众生为师;用诚心善愿来对待众生。行部的修行内容主要有有相瑜伽和无相瑜伽等。有相瑜伽即观想月轮咒字、本尊,使自身与本尊无二,修自生为本尊之前,现修空性,”自及所修本尊俱无自性,是缘起故,犹如影像。次想自与本尊无自性之空性,二无分别。必须获得坚固定解,乃生本尊”⑿。无相瑜伽指修空性,观诸相或从自身生,或从自心生,实无自性,一切相自性本空,证得无相妙三摩地而修各种成就。
瑜伽部
以《摄真实经》为瑜伽部一切经之根本。瑜伽部授金刚阿阇梨灌顶,守护密宗十四根本戒和其他律仪,发菩提心,修菩萨行,《金刚顶》云:”虽经为百千劫,恒精进修行,世间四种人,修亦不成就。未发菩提心,具足诸疑惑,不依教而行,无信不成就。”@瑜伽部修习分有相瑜伽和无相瑜伽。有相瑜伽有四座修,即每天分上午、日中、下午和半夜四次按仪轨修习。四座修又分缘粗天身四座瑜伽和缘细标帜四座瑜伽,前者以观想本尊为主,后者以修气息为主,使心不散乱,入于甚深禅定状态。有相瑜伽有佛部修法、金刚部修法、宝部修法和莲花部修法,佛部修大日如来,金刚部修金刚萨堙,宝部修金刚宝,莲花部修世间自在。无相瑜伽重在抉择一切诸法无自性,通过观想认知空性,之后可修各种悉地(即成就),如入水不沉等成就。
无上瑜伽部
修无上瑜伽者是大乘中的上上根器者,具足大悲心,欲入无上瑜伽法门速疾成佛者。必须如法受灌顶,护持三昧耶及律仪。《密宗道次第广论》云”以灌顶与三昧耶等是金刚乘之道基故”⒁。灌顶在藏传四续部密法中十分重要,任何一部密法的修习均要获得上师的灌顶,没有灌顶不能修习任何密法。灌顶是密法入门之道,《密宗道次第广论》云:”欲成闻修大密之器,要得清净灌顶。是故灌顶即是成就根本。若无灌顶,纵能无颠倒了达教义精进修习,终不能得殊胜悉地”@。《大印空点》等经典认为无灌顶者,纵得成就,死后亦堕地狱。藏传佛教密法重灌顶,而且只有具备资格的上师才有权传给合器的弟子,从而杜绝了乱传乱授,保持了传承法脉的纯正。灌顶在密法的修习中有特殊意义,要点在于净化弟子身心,使其更适宜密法的修炼。无上瑜伽部有四大灌顶,即宝瓶、秘密、智慧、句义灌顶。并授三昧耶戒,有十四根本戒等戒律,在行为规范方面更为严格。无上瑜伽部的本尊有密集、大威德、胜乐、喜金刚、时轮金刚,各有经典、释论。密集、大威德称为父续或方便续,胜乐、喜金刚称为母续或智慧续,时轮金刚称为方便智慧无二续。
无上瑜伽部的修行分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此二次第是密乘的根本大法。生起次第通过观想,转变凡夫执著自身和所处境界为凡俗平庸的思想,把自身观为本尊,与本尊无二,自己所处的环境观想为本尊所住的坛城(佛国净土),克服自卑感,生起敢于成佛的自尊心,即佛慢。通过观修,将蕴、界、处和合的粗身逐渐转变为细身。生起次第是假借外在本尊、坛城等而修,转变身心的平庸境界。圆满次第则是修细身的风(又译为气)、脉、明点,转为俱生光明和佛智身,证成佛的报身、化身二种色身之果。⒃噶举派的那若六法,及时轮密法的时轮六加行法,皆属于圆满次第。
密宗四续部密法仪轨繁杂,内容深奥难测,修法次第严谨,实践与理论紧密结合,非实证者则难窥其究竟。
密宗的修炼法门虽极为众多,但也有其共同之处,如坛城、灌顶等方面。修行方面则三密相应较为普遍,通过三密的修炼,实现肉体的净化和精神的改变,最终达到佛地。三密即身、口、意,修行者的三密与本尊的三密相对应,实现修行者和修行对象本尊之间的等同。三密相应包括手结印契,口诵真言和心观本尊,在具体的运用上有不同种类的手印、真言和本尊。
“手结印契”即用手指结成各种造型,象征密法中的各种含义。凡修密法者,均要熟练掌握各种手印,在仪轨进行当中自如地使用。密宗手印造型优美,富有深意,并接受佛本尊的慈爱加持。有些手印,有降妖伏魔的意蕴,表示威武和愤怨。密宗手印恐怕有数千种之多,灵巧的手指构成了独特的手印语言。”口诵真言”即诵念密宗咒语,密宗经典中有大段大段的咒语,均用梵语诵念。进行密宗仪轨、修炼时都离不开咒语,咒语充满神力,具有特殊的功效,如通过特定的音符帮助修行者入定;营造神秘的氛围;解开体内的脉结;与神灵沟通,启发神通智慧;平息各种灾难,使人脱离险情等。藏传佛教密宗咒语的种类极多,而”嗡阿吽”三字在密咒中出现的频率最高,被视为根本咒语。在藏传佛教信徒中最普及的咒语是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心观本尊”,修炼者选择与己有缘的佛、菩萨等为修持的本尊,通过观想本尊的容颜、装饰或月轮、文字等,使修持者与本尊融合为一,自身成本尊。藏传佛教密宗大师的传记中多有亲见本尊,得到本尊的加持、传授等记述。身、口、意三密的修炼是同时进行,互为作用的,每一较完整的密法修炼中,皆有手印、真言和观想法。
四、密宗的气脉学说
佛学是直接阐释和研究生命的,在佛教密宗中,对人体构造、生理特征、肉体与精神的关系等方面有独特的理论体系,这在其他宗教中是不多见的。
密宗的人体学说以气脉理论最具代表性,气脉理论是无上瑜伽部密法修炼的基础,并认为密宗神奇的成就(即神通)也因修习气脉而产生的。藏译无上瑜伽部的经典如《密集经》、《喜金刚二品》等密续中对气脉理论有论述,藏传佛教的大师撰写有大量的有关气脉的著作,如萨迦派大师坚赞贝桑的《金刚体之秘言》,噶玛巴·让迥多杰的《甚深内义》,宗喀巴大师《密宗道次第广论》中有关章节,章嘉国师若必多杰的《脉、气、明点概论》等。
《金刚体之秘言》中对生命形成的根由、脉轮之形成及功能、气的种类、明点(又译春点,住于体内脉道之中的精华物,一般指精子等)予以系统论述⒄,是密宗气脉学方面的专著。该书认为人的生命的形成,是由两种因素决定的,即父母的精血和处于中阴状态中的”识”,前者为缘,后者为因。识依气(又译为风)与父精同行入于子宫,同母血相合而开始形成肉体。组成肉体的元素风、火、水、地四大之中,风最先发挥作用,之后火、水、地三种元素的种子逐渐形成。人的身体中有四脉轮,其中脐轮首先形成,为人体之中心,身体向上下发育。脐轮中所生出的中脉,又成为身体上下各处脉轮的中心。两个月后,脉之五气、三主脉、脐轮的脉结等形成,上行气和下行气使三脉上下口开通,此时人体两头小而中间大,如同鱼形。三个月时,人体四轮脉的内叶形成,双肩、大腿根,及男子性器官、头部亦稍微凸出,似同乌龟形。四个月后,肢体开始形成,生出双肩、双腿,下身细而上身宽,头部略高,似同猪形。五个月后,三百六十个骨头及骨节形成,长出双手、双脚和头。六个月后,肉、皮形成,五肢成形。七个月后,眉毛、头发、毛发的根基形成,如同狮子。八个月后,男女之性器官显现,头发变黑,指(趾)甲根形成,如同倭人。九个月后,肢体完全成熟,有从子宫中出来的欲望,如同天鹅。十个月后,一切圆满,安全出生,如同十地圆满之佛。
胎儿的脉、皮、肉依母血而生,骨髓、骨头、经络依父精而生。住于母胎时,气心汇聚中脉无须依靠欲界的食物,从脐处吸收母体的精华,时婴儿入于极深禅定状态,但自己不识,如同安睡一般。五个月后,男女成形,若是男孩,住于母体右面,双手捂面,观看母亲的脊椎处而住;若是女孩,住于母腹左边,注视前方。十个月后,能动之气从右鼻孔进入使胎儿头足倒置,从母腹降生。若胎儿气能大,则能速生,反之则慢。
关于脉道的总数有不同的说法,《金刚体之秘言》云人体总的脉有千万余条,其中血脉有七万二千条,行气之脉有二万一千六百条。《密宗道次第广论》云身体共有脉七万二千条,其中主要者有百二十条,其尤要者有二十四,最切要者有三脉。各派或各种典籍公认”三脉”是最为重要的,以中脉为主,它位于人体中央,上达头顶,下至脐下,贯穿于四轮或六轮,而四轮之脉依中脉生。人的命根、记忆、入定皆依中脉而生,为一切脉道之首。中脉的特征是亮如芝麻油灯,细如莲花之经纬线,直如香蕉树,色红如紫梗树花。中脉受左右二脉的挤压而形成结状,有脉结三十二个。左脉(又称精脉)为白色,在人体左面向上开口而住,右脉(又称血脉)为红色,在人体右面向下开口而住。左右二脉是从中脉中分离出来的,又从这三脉中分离出其他的脉道,这些脉道遍布全身,其中的一些重要脉道的名称、功能、形状、位置、走向等在《金刚体之秘言》中有详述。
《金刚体之秘言》云人体有四轮脉,在人体肚脐处有变幻轮,有脉叶六十四,如拉直的绳子;胸间有****,有八脉叶,如船、铃一般而住;喉处为享用轮,有十六脉叶,似蛇盘曲而住;头顶为大乐轮,有三十二脉叶,似伞盖般而住。时轮密法中则言人体有六轮脉,即上述四轮脉再加生殖轮和眉间轮。
气在密宗中有粗细之分,按粗分有十种气,又分为五根本气和五分支气。五根本气为命根气、下行气、上行气、平等住气和遍布气。命根气住于心脏和命根脉,使心和身体不相离,产生我见等;上行气住于喉部脉结内,功能是送食、发声和笑等;平等住气住于脐处,功能是消化食物,摄取精华,向下排除秽物等;下行气住于阴部,功能是引闭大小便等;遍布气住于头顶和十二大骨节,功能是行走、坐等身体行为。五分支气住于人体五官,使人可感受外界事物,其中起伏行气住于眼根,能生视觉;善行气住于耳根,能生听觉;正行气住于鼻根,能生嗅觉;决定气住于身根,能生触觉;极行气住于舌根,能生味觉。藏密言脉者静,气者动,脉似家庭,而气如主人。
藏密认为不知身体的规律,则难知修炼的要义,更难达到身心无别的境地。密宗之所以重视气、脉、明点等身体的要点,是因与其修炼息息相关之故。显宗以修心为主,而密宗有修身的诀窍。密典中说在正常情况下人每天(自生下来五个月后)坏死两条脉,到一百年时全部坏死。密宗的气脉修炼能打通脉结,培育坏脉,使气脉顺畅,得以延年益寿。而密宗的修炼者更是依气脉之学,开掘自身能量,产生种种成就(神通),这在密宗大师传中多有所载,此不赘述。以上只对藏密做了少许介绍,亦足见它的精微和奥妙。
注 释:
①松巴堪布·益西班觉著,蒲文成、才让译:《如意宝树史》,甘肃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19页。
②宗喀巴著,法尊译:《菩提道次第广论》,上海佛学书局印行,第557页。
③④⑤⑥宗喀巴著,大勇法师译讲:《菩提道次第略论》。
⑦圣严法师编述:《世界佛教通史》,佛教读物内部流通,第216页,1985年购于兰州市五泉山嘛呢寺。
⑧⑨转引自[印度]德·恰托巴底亚著《顺世论——古印度唯物主义研究》(王世安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413页、414页。
⑩多罗那它著,王沂暖节译:《印度佛教史》,西北民族学院研究所编印,1981年,第42页。
⑾宗喀巴著,法尊译:《密宗道次第广论》卷3,上海佛学书局,第12页。
⑿⒀《密宗道次第广论》卷5,第4页、15页。
⒁⒂《密宗道次第广论》卷6,第10页、13页。
⒃刘立千:《藏传佛教各派教义及密宗漫谈》,民族出版社,1997年,第52页。
⒄多识选编:《藏密气功典籍选编》(藏文),民族出版社,1991年,第1页一108页是《金刚体之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