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墨来头这么大,着实让我吃惊不小。难怪建筑系的通宵教室本来只有毕业班的学生才能进去,但是曾子墨大二就进去了,还能再带一个人进去。我一下子觉得我们学校好像藏龙卧虎,不经意的一个人可能都大有来历。张妍她老爸,前呼后拥的去参观刘老的画展,刘老对他也很尊重,张妍虽然从来不说他老爸是干什么的,但是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曾子墨更不用说了,教育厅厅长的独女,连校长都要给她面子。
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弱小,以前以为自己有点天才有点小聪明,就可以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在别人看来可能真的只是小儿科。
和张妍分开我现在也开始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我们曾经非常坚持,也非常有信心能说服她父母,但是现在看来巨大的背景差异的确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壕沟。
就这个原因来说,曾子墨和我也是不可能,她们应该找门当户对。
想着想着,我心里面觉得黯然,原来即使情比金坚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我终于失去了张妍,我不知道是应该伤心还是应该高兴,我欲哭无泪。我和老赵举杯对饮,几杯下肚,我不省人事。事物是矛盾的,都具有两面性的,对于和张妍分手这件事,我一直强迫自己用正面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思维定式。
晚上老妈给我打电话,说快入冬了,南京的天气很冷,听说会下雪,要我注意保暖防寒。老妈赶了一个星期,织了两条毛巾,一条送给张妍,一条给我的,今天已经寄出来了。
老妈不知道我和张妍分手了,一个劲的问我现在两个人如何,问我有没有欺负她,有没有见过张妍的父母,还说上别人家一定要懂礼貌,讲礼节……。
老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我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竟不知不觉两眼模糊了。老妈说了半天终于累了,最后叮嘱我春节邀请张妍到我们家玩,我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会自然流露。我以为我已经完全说服自己和张妍分手是正确而聪明的决定,但是我必须承认对张妍,我一直都放不下。
整个周末我都呆在寝室里面无聊的打发着时间,“三友”对我行同陌路,也没有张妍的任何消息,当然我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是发短信。倒是收到几条曾子墨发过来的短信,为那天的事给我道歉,我没有回,她也没有再发。虽然不用买两张演唱会的门票而拼命挣钱,但是还必须继续努力争取在月底前把书稿翻译完。
好几天没开工了,进度已经落后,这两天必须加班。我才想起必须找夏天找个晚上加班的地方,否则真的是不能按时交稿了。
和文夏曦一起去出版社找夏天,她也很想看看我已经翻译好的部分书稿。夏天翻了翻我已经翻译完的书稿,非常满意,答应先付给我一半的稿费,直接存入我的帐号。一半的稿费都有七千多元,我还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立刻觉得很兴奋。
“翻译还比较顺利吧?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出版社帮忙的?”夏天每次都会这样客套的问我。
“还好,都比较顺利,不过如果要在月底翻译完书稿,可能这段时间晚上要加班。现在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我觉得正好趁机会给她提提这个问题。
“哦,这样,我想想办法,看晚上能不能让你到我们出版社来?”夏天想了想问,“晚上加班的太晚,不会影响你第二天上课?”
“没事,现在上午基本都没课了”我心里想,即使有课我也基本上是要撬课的。夏天给社长打了个电话,商量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你这段时间晚上到我们出版社来加班,具体地方呆会儿我叫小王带你去。不过小伙子,挣钱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注意身体,我们可是想一直和你合作下去……”。
我觉得夏天是个好人。
小王是个到出版社实习的大学生,领着我去看了一下的办公环境,很宽敞,还有免费的咖啡饮料,我很满意。
夏天给我配了一台电脑,这样不用每天提着电脑上下班了,我想可以把笔记本电脑还给曾子墨了。既然拿了稿费,晚上自然要请文夏曦吃晚饭。
文夏曦说拿了七千块的稿费,一定要吃顿好的,我们决定去必胜客。我从来没过必胜客。我一直囊中羞涩,父母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除了吃饭,剩下的钱基本都是买书。张妍知道我没什么钱,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在外面吃饭基本都是张妍付钱,偶尔我付钱,也都只是在校门口小餐馆。
想想当初接下这活的时候,我是为了挣钱买两张周杰伦的演唱会票,帮张妍过生日;而我也答应过文夏曦和曾子墨,拿到稿费就请她们吃饭。如今,同张妍共渡今年的生日已经成为奢望,估计也不会请曾子墨吃饭,只有对文夏曦的许诺还没有落空,也许是因为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必胜客的服务小姐长的比较漂亮,脸上还印了一个“PIZZAHUT”的标志。小姐热情给我们推荐“无比大鸟”的批萨。文夏曦说要个九寸的就好,要厚的不要薄的。我不知她所云,一看菜单八十八元,着实吓了一条,顶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
接着又点了一些饮料,鸡翅,意大利粉,差不多一百五十多块钱,要在平时我肯定吓的脸都绿了,不过今天拿了这么多稿费自然有恃无恐。
第一次吃西餐,我用刀叉的手法自然相当拙劣,切的碟子“咣吱,咣吱”乱响,餐厅经理终于按奈不住了,怕我把碟子切成两半,赶紧走过来说:“先生,要不要给你换一双筷子?”
我很是尴尬,说:“好吧,不过最好不要那种一次性的。”
文夏曦再也不顾在公共场合的淑女形象,坐在我对面笑的人仰马翻。
文夏曦和经理交涉了几句,然后过来教我怎么用刀叉。
“用刀叉吃东西时,应以叉子将左边固定,……”文夏曦一边说,一边给我做示范。我不禁又想起张妍。
有一次她做一篇英文的阅读理解,讲吃西餐的时候如何用刀叉。她突然来了兴致,用铅笔和直尺给我做示范,我在一旁听的很不耐烦,就努力捣蛋。最后张妍怒了,命令我把“猪手”放在她面前当食物,然后她一边用直尺在我手背上比划,一边说“猪手”红烧比炖黄豆好吃,听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也发现家庭背景的不同,也会在我和张妍身上打上深深的烙印。张妍经常在吃饭的时候会给我说:美式的吃法是先将食物全部切成小块,再换右手拿叉子慢慢吃;吃体积较大的蔬菜时,应该用刀叉来折叠、分切,而较软的食物可放在叉子平面上,用刀子整理一下。我却会告诉她,杭州的名茶是龙井,有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花五个名号,其中以狮峰龙井品质最好;苏州的名茶是碧螺春,苏州太湖中有东洞庭山和西洞庭山,说东洞庭山的碧螺春比西洞庭山的好,但是西洞庭山的茶树比东山多。
但张妍给我讲吃西餐如何用刀叉,如何区别红酒的品质好坏,往往习惯用一种刻板单调的方式来说明,我听的乏味无精打采,她就会“玉颜大怒”,用命令式的口气要我重复一遍刚才她说过的内容,所以即使我已经听的索然无味了,我还得表现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不时的请教她在谈话中提到的单词,或者是故意问几个傻瓜都知道答案的低级问题,这时候张妍就觉得非常有成就感,一边给我耐心讲解,一边用手使劲的捏我的半边脸。
所以,当张妍的忠实听众很累,但是我累的很开心,有时候看见张妍讲的如此专注,我真的不忍心打扰她,因为她认真的表情太让我喜欢了。
而我则是属于比较会讲故事的那一类,一个历史典故,名人逸事,由我加油添醋的包装一下,听的张妍将信将疑。过几天,张妍突然就会跑过来敲我的脑袋,“你这个死神童,又骗我,那个宋朝的XX哪有******……”,张妍嗔怒,我在旁偷笑。
想着想着,我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我讲的很好笑吗?”文夏曦奇怪的看着我说。
文夏曦问我,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活在记忆中总是让人开心,而回到现实中这种开心又变得那么奢侈,更多的是沮丧,张妍已经离开我了。
“又想起张妍了?”文夏曦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文夏曦有时候真的具有第六感,总是能看透我的心事。
“恩,”我颓废的点点头。突然,手机响了。是曹敏的电话,肯定和张妍有关,我紧张的接听电话。电话那头是曹敏焦急的声音:“神童,你到底是不是人,张妍在寝室里哭了三天,眼睛都哭肿了,你却不闻不问……”我脑袋“嗡”的就大了,仿佛看到看见张妍这几天天天在寝室以泪洗面的样子,真的好心痛,我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被撞碎发出清脆的声音。
“神童,你要是不说清楚,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要来找张妍了”曹敏说的义愤填膺,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我这几天拼命下的决心,被曹敏的几句话瞬间击的粉碎,彻底分崩离析,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飞奔回去看张妍。
“啪――”没等我回话,曹敏就把电话挂了。我叫服务员过来买单,然后叫文夏曦和我一起赶回学校。
文夏曦刚才坐在我对面,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曹敏的声音,知道我有急事,也没有多问,和我一起出了必胜客,打车回学校。女生寝室守门的老太还是顽固不化,死活不让我进女生楼,我急的差点和老太打起来了,引来一堆女生围观。
好在文夏曦也算是学校的名人,好说歹说,和老太磨了半天,老太卖她的面子,让我把身份证,学生证押在服务台,然后让文夏曦作担保,终于放我进去了。
张妍住在709号寝室,我发疯似的顺着楼梯往上跑,把很多女生吓坏,因为她们从来没看见过男生冲进女生寝室。
有几个女生看过我表演的《精装四大才子》,对我还有点印象,在后面指指点点的说:“这不是计算机系那个唐伯虎,怎么今天冲到女生寝室来找秋香……?”。来到张妍寝室门口,我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文夏曦也跟上来了,满脸累的通红,气喘吁吁的说:“神童,你跑这么快干嘛?”
我敲了敲门,半天才听见里面有人问:“谁呀?”
一听就是曹敏的声音,我正要张口说话,就听见曹敏在寝室里面的对张妍说:“可能是神童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来了?如果是他来,你不要开门”张妍在寝室里面大声的说。看来张妍这几天真的性情大变,我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大声的说话。
几天不见,平时温柔可爱的张妍怎么变的这么暴戾乖张,她现在肯定非常非常恨我,恨我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今天我来是凶多吉少,不过我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如果她打我一拳,骂我一顿,能出出气,不要天天在寝室以泪洗面,我也就安心一点。
“谁呀?”曹敏又问了一声。
文夏曦示意我不要说话,悄悄地对我说:“你说是你,张妍肯定不会让曹敏开门的,让我来试试。”
我觉得这样也好,让文夏曦试试。
“我是文夏曦,英语协会的,请问张妍在不在?”
“哦,你等等,我马上来开门。”
门开了,我赶紧冲进寝室去,担心张妍看见要是我来了,一怒之下把我关在门外。曹敏吓了一大跳,问我:“你怎么混进来了?”
张妍坐在床边上,一看见我,马上又开始哭起来。
我坐在张妍旁边,右手轻轻扶着她肩膀,温柔的说:“妍妍,不要哭了?”
“你来干什么,你走,你走……”张妍一边哭着说,一边用劲的把我往外推。
曹敏示意文夏曦和她一起出去,就留我们俩在寝室里。我看见张妍哭的满脸泪痕,心里一阵难受,我一直说要保护她,要照顾她,但是没想到伤她最深的却是我。我想给她解释原因,但是以张妍倔强的性格肯定听不进去,况且,也许分开对于我和她来说是比两个人在一起更好的选择。
中国的结婚历来讲究门当户对,我以为现在早就不讲求这些了,没想到门第观念还是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张妍迟迟不肯给家里面讲我和她的事,估计也是担心她父母嫌弃我家里只是平民百姓而不答应。
现在好了,不用她父母亲自出马,没想到一个误会也能拆散我们。
我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默默的搂着张妍,任凭她推打我。
“神童,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句话不说,今天想赖在着不走了?”张妍顿了顿,不再哭了,看了看我说。
张妍奇怪的看着我,平时话多的关不住的我,今天怎么变的这么沉默。
“没什么,我,只是你不要哭了,”我看了看张妍,把她抱的更紧,“妍妍,我知道你想和我分手了,我也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吗?”
“嗯,”张妍点点头说,“我相信你!”
我觉得奇怪,我都没给她解释什么,她怎么就相信我了,难道她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了,不管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无所谓了。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我又问了一遍。
“嗯,”张妍专注的看着我,又坚定的点点头,然后转身从枕边拿出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