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店门口,颜大炮就问我手机在哪?我说在身上呢。他说那就怪了,怎么打过去老关机啊。我说不可能,同时把手机拿出来,一看不禁乐了,手机早没电了。我说有什么事咯,我手机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他说我倒没什么事,唐莉电话打我这来了,叫你给回个电话。
我说把电话给我,他说干吗啊。我说给我老婆打电话啊,他说给你老婆打电话干吗要用我电话啊。我说我这不没电了吗,就打一下。他说那不行,长途太贵了。我说****妈,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我用我自己的还不行啊。说着把手机电板卸下,把自己的卡拿出来,那丫嘿嘿笑着也做跟我一样的动作。电话虽然是借的他的,可打的钱还是我自己卡上的,这招也只有我们的颜大炮同志才想得到,操他大爷的,我拿过电话还不忘骂他一句。
电话通后,少不了的又是一番缠绵,我们有个把月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她刚开学的时候,小姑娘挺黏人的,我也很配合地陪他一起腻歪。颜大炮说见不得我打电话那贱样,扔下句“口水别把我电话弄湿”就回了里屋。末了,唐莉说她十一不回去了,过来陪我。我听这话也没多大反应,说好吧,到时候我去接你,然后就挂了电话。我知道,这个假期的计划又得全盘改变了。
市教育局钦点的学科带头人老骚终于姗姗来迟,嘴里一连串地说着对不起,太忙了,幼儿园也在准备放假事宜,抽不开身。既然是饯行酒,主角就非颜大炮和熊猫两口子莫属,老骚则搭上了趟请吃的顺风车,由我和渣滓作陪。因为是毕业后兄弟们的首次聚会,我和颜大炮把地点定在了以前寝室集体活动固定的“攸县餐馆”。
餐馆还是老样子,连老板也没换。楼上有桌人在吃,还有个认识的,是以前颜大炮手底下的一个什么部门秘书,见了颜大炮就点头算打了个招呼,想起这逼以前见了我们一口一个哥地叫得要多清脆有多清脆,也就短短几个月的光景,人走茶凉,真他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兄弟重聚的喜悦被刚刚这逼冲淡不少,等老板上菜的间歇,一个个地都有些悻悻。还是颜大炮首先打破沉默,问我们大家十一长假都有什么打算。老骚有老半年没回去了,前阵子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他家老太太病了,这次铁定是得回家当好儿子了;颜大炮也回老家;渣滓家就住附近,基本可以不加考虑;再剩下的我因为唐莉要过来,也去不了什么地方。基本上这顿酒喝完,好不容易凑齐的几个人又得各奔东西,气氛好象又有向伤感情绪蔓延的趋势。好在老骚听我说唐莉要过来,扯起喉咙冲楼下的老板喊了一嗓子,“老板,加盘猪腰子,我们这有个兄弟想补下肾”一屋子人都望着我一脸暧昧的坏笑,熊猫跟我们混了这么久,也没把女性应有的矜持给表现出一点点来,我也不多加争辩,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样。随他去了,你们高兴就好。
菜开始一道道地往上端,正中间一个大火锅,滚滚地烧着,雄鱼吃了补脑的,正是我们宿舍以前聚会的保留节目。那会儿我们隔三叉五地就在外头一起吃饭,开始的理由是庆祝端午,庆祝元旦什么的,后来则是庆祝补考顺利通过,庆祝谁谁谁顺利失恋等等,到临近毕业的时候,聚会更加频繁,连庆祝六一、庆祝毕业倒数多少多少天都用到了。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聚会并不代表什么,我们只是想证明,我们此时此刻还是在一起的,尽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离别,或许到老死也不相往来,但我们在一起就是好兄弟,好到可以在喝醉后彼此破口大骂,然后谁也不会计较谁的过错。我们只是需要一种慰藉,一种在酒精的催化下升华的情感,那段醉生梦死的岁月,那些一起喝酒的朋友,如今又都到了哪里?
爆炒腰花就放在我的面前,老骚一直不客气地跟我叫板,我也不理他,只管夹我的菜吃我的饭,偶尔抿一口放在桌前的啤酒。想起明天唐莉的到来,到有点感谢老骚替我叫的这盘腰子了。席间谈起以前寝室那些兄弟的现在,竟然都不怎么清楚,也许渣滓知道些,他整天无所事事的,和陈超一直来往得很勤,碍于我的存在,也不好说起陈超和肖妮。既然都不知道如何继续谈下去,剩下的就是想着法子向人敬酒了。还是老法子,互讲黄段子,精彩者为胜,裁判在坐者都是。熊猫再怎么女中豪杰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在我们这堆流氓中间听,推说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先回去会,临走还叮嘱颜大炮少喝点,明天还得坐车回家呢!
按理说这是我的强项,但因为明天我还有任务在身,也不好怎么喝酒。在众人一干重色轻友的谴责声中,我陪笑端起杯啤酒一干而尽,在战局开始前就提前投降,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他们互拼黄段子,偶尔还能指出其间一些不尽之处,充当下裁判的身份。形势很明显,颜大炮跟我相处日久,深得我的真传,一直占着上风;渣滓因为有底子在(这厮大学时常跟我一起交流网上黄段子的版本流传,也算是个人物),也落得个一般的状态;老骚则一个劲地被猛灌酒,好在这厮这阵子老请教育局领导吃饭,酒量也精进不少,暂时还没趴下的顾虑。不多大会,一箱啤酒已经见底。看他们的样子,好象还没尽兴,我在旁却是叫苦不迭。唐莉只说明天过来,还没确定具体时间,我等下还得给她打电话的。丫三个并不理会我的埋怨,颜大炮说等下,下去上个厕所,再上来手上拎了瓶二锅头一脸的笑意走近我们。
“嘘,颜大炮进来了。”老骚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吹口气,尖着嗓子说道,整桌人都笑翻了。这则典故来源于熊猫。大三那会儿,我为了提高寝室众兄弟的毛文化素养,特意去火车站淘了本专门的黄色小段子,在寝室作为教材学习。话说有一天嘛,这个熊猫来到我们寝室,说是没意思,问我们这有没有书看。我说有,有笑话书,然后就把那书给了她。要说这熊猫也够单纯,不记得是谁叫她给大家念个笑话,她拿到书随便翻到页就开始念。说兄弟俩在妈妈肚子里吵架,老大忽然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一声说,别吵,爸爸进来了。当时我们一寝室人险些没笑背气去,而这个熊猫还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们,不明白我们到底笑些什么。自此我们就老拿“嘘,爸爸进来了”来开熊猫的玩笑,老骚更是活学活用地编了个段子糗颜大炮。说是兄弟俩在熊猫肚子里吵架,老大忽然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一声说,别吵,颜大炮进来了。
“****妈,这个你还记得。”颜大炮进来敲了老骚一丁勾,然后把二锅头扔桌子上,“我们今天也不兴那么多规矩了,随意,把这点酒喝完就完。”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认可,很快各人面前的酒杯就倒上了二锅头,我也耐不住众人的软磨硬泡,最主要是老骚那厮一个劲地嚷嚷我重色轻友一点也不地道,在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点点酒,权当陪他们尽兴了。
“问你们个问题,你们说这中国究竟是谁最先提倡晚婚的?”颜大炮明显高了,讲话都带着股子醉意。
“马,马什么来着?”渣滓也有蛮好了,说话都不怎么利索。
“马寅初?不是,马寅初只说要控制人口增长,也就是计划生育,跟晚婚没什么事。再猜,是个古人,还挺有名的,诗人。”答案我当然知道,颜大炮都记不得这段子是我早几天说给他听的。
“不是马寅初?还是个古人,诗人,那是谁?李白?好象没什么关系啊?”渣滓自顾自地念叨着,陷入沉思之中。
“猜不着吧?告诉你们,是杜甫。为什么啊?杜甫不是有首诗是这么写的吗?什么‘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意思很明显嘛!‘迟日江山丽’,不就是说晚点干那事对国家社稷都有好处?”最后还是颜大炮憋不住,提前说出这本就不是答案的所谓标准答案。
“要我说嘛,这写诗的都是帮**狂。”说这话的时候我望着老骚,这厮当年跟我一起弄文学社的时候主攻诗歌,师从北岛、顾城以及早些年臭遍街的汪国真,老写些“你是月亮上的嫦娥/我要做那偷吃月亮的天狗”之类的句子,俨然以诗人自居。
“怎么说呢?” 老骚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反而催促我快点讲下去。
“就说刚刚那杜甫吧,不知你们注意没有,古典禁书中老出现这么句话,‘花径不曾缘客扫,****今始为君开。’意思很明显吧?我昨天才发现这诗是杜甫写的,怎么?够露骨,够**吧?”这几天也不知谁落了本《唐诗三百首》我店子里,闲来无事翻翻,竟也有不少新发现。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谁,‘日出江花红似火’,比这个杜甫更露骨,也就现在那唱歌的李双江能跟他比下,‘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炮把营归……’”渣滓接过我们的话,唱起那首经以前我们寝室集体改编的《打靶归来》。
“依我看,还是那韦应物厉害,连名字都起这么绝——伪硬物,我估摸着是小时候家里穷给送到宫里划过一刀。他那首《滁洲西涧》都读过吧?丫整个写的就是一完整**过程,不明白吧?你看这第一句,‘应怜幽草涧边生’,不就是描写**********的外观吗?第二句‘上有黄鹂深树鸣’,女的受不住了,开始**;接着是第三句,‘春潮带雨晚来急’,是说这女人来了**,在喷****呢;最后句是‘野渡无人舟自横’,说那男的也泻了,****歪在一边,就舟自横了。我以前高中有个同学就叫周子衡,我现在算明白他那名字是啥意思了。”颜大炮见大家讨论得热烈,情急下把石康《晃晃悠悠》里那套把戏又复述了一遍。
要不是熊猫打电话过来催颜大炮回去,整个中国诗歌史上的头面人物都会被我们这帮曾经中文系的渣滓们给糟践个透。看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颜大炮也确实明天要早起赶火车,就让他先行一步走了。饭桌上就剩渣滓、老骚和我三个人,老骚明显还没喝够,起身还想要酒,被我和渣滓死命摁住。因为之前颜大炮走时已把酒帐结过,有渣滓这个买单专业户的存在,接下来讨论的问题就是该上哪儿娱乐一番了。
说到娱乐,我们这帮刚出校门的穷学生,也确实没什么高档的娱乐场所可供选择,在发了一通诸如怎么又是唱歌没点新意之类的牢骚过后,一众人等已坐在“世纪风”的小包厢里。相对其他大型城市里的KTV来说,世纪风也许是最保守的了,这里没有公开的陪唱小姐,收费也算比较低廉,也正因为此,上大学时我们就老凑钱在这乐一阵子,渣滓请我们玩买起单来也是二话不说,没有丝毫犹豫。
也许渣滓下半夜还有活动,很意外地没点酒,就上了些开心果类的小点心。我先唱了首张楚的《姐姐》,然后又扯着嗓子喊了首何勇的《姑娘漂亮》。“我只有一张吱吱嘎嘎响的床,我骑着单车带你去看夕阳。”唱这句时,渣滓打趣我说潜意识里我对明天唐莉的到来更大的兴趣是在床上的活动,丫还以为大学时跟我讨论佛罗伊德呢?这厮大学时忽然对佛罗伊德来了兴趣,整天拿着本《梦的解析》给人周公样地解梦。还别说,有些女生对他这套还蛮感兴趣,也因为此渣滓才得以经常出入女寝室,并成功成为我们班男生第一个摘掉光棍帽子的人。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我属于天生五音不全的典型,一般一首歌的第二个字就开始跑调,但我有个优势就是嗓门大,所以得分一直颇高,也就老爱在KTV里现,让一众人等的耳朵受尽折磨。不过这次他们的耳朵可叫作享福了,唱完这两首后,我就一个人坐沙发上休息,嚼点开心果,喝点菊花茶,看渣滓和老骚丑态百出的情歌对唱。
如果今晚的故事只进行到KTV里唱歌该多好,那至少能证明我们虽然无聊,但还不至于无耻,可是这所我已经生活了三年多的城市,已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事实上,这所所谓的湖南第二大城市,后工业文明带来的市侩主义,已经彻头彻尾地改造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