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她和他宁静得好似一汪清冽的池水。
用米婆婆的话说,他们之间是细水长流,疏疏淡淡之间却是谁都隔不开的牵扯,甜蜜得那般的风轻云淡。
这曼殊山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季节,草庐的院子里竟然会有花团锦簇的一棵樱花树,将整片屋子装点得半带朦胧。
而常在樱花树下的,便是她和一身轻装的屠苏,一盘黑白的棋,一壶新鲜的绿茶。
不求输赢,但求一份闲淡而已。
草庐有一柄琴,很旧的梧桐木,并且刻着款名的地方已经被毁坏,但根根弦子却依旧微微的泛着琉璃般的幽深光泽。
第一眼,她便知道它是一柄好琴,甚至不逊于她身上的九霄。
第一次,她有一点明白了,也许最好的不是被人最推崇的。
屠苏和她在乱乱的杂物房里都第一眼看中了它,却是相视一笑,不言而喻。
“爷,给晴雪弹一曲吧。”晴雪笑睨着屠苏,勾勾嘴角。
屠苏却是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听说你在明月坊曾与花绝琴箫和鸣?”
呃?她呐呐的看着他,这陈年烂谷子的醋他也要吃吗?
“某人后宫还有佳丽三千呢…。”她撇撇嘴,他也没对得起谁,他们彼此彼此。
“晴雪这是在吃醋吗?”屠苏笑得祸国殃民。
“这要吃起来,不是要把自己给酸死吗?”晴雪思忖半天,忍笑一本正经道,“晴雪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
“你…。”屠苏磨磨牙。
“好好好,既然爷不弹,那妞儿给爷弹行了吧。”晴雪笑得眉眼弯弯,怎么以前没觉得让屠苏抓狂是件这么有趣的事呢?
可当抚上琴弦,却忽然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扯她的心,似乎是一种魔魇,让她不可控制的拨动琴弦。
在弹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不想停,不想让自己空出思绪,那样就会莫名的恐慌。
越来越快速和异样的曲调忽然贯穿整个院子,那般的幽怨和忧伤。
这瞬间的转变,屠苏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意识瞬间不受控制,眼前忽然一幕幕的出现。
梨花白蕊般的少年
青黛粉妆的绮丽笑容
断线的一只纸风筝
酒坛口中倒影的一弯月亮
七镶透玉青瓷杯里弥漫的氤氲
然后,所有的画面都突然被猩红的血液浸染,一点一点变得狰狞,一点一点变得陌生和残忍。
晴雪甚至在开始恐惧,因为那些东西是她不愿意见到的,手指瞬间收紧。
眼前忽然一阵青衣袭过,弦子铿然而断。
她呆呆的依在屠苏的怀中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纤长修洁的左手食指上一道清晰分明的猩红伤痕。
琴,早已被打翻在地,上边一根弦已经断了。
“谁让你们动这柄琴的?”突然出现的米婆婆气急败坏道。
屠苏讶异的望着眼前米婆婆的异常神色。
“丫头,丫头,你怎么样?”米婆婆急急看向垂眸的云若初,那般安静得让人心慌。
“这琴到底怎么回事?”屠苏拥紧晴雪,语气有丝颤抖。“晴雪她……。”
“我没事。”她静默的开口,冷淡的语气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渐渐收紧自己被划伤的手指,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
“晴雪,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屠苏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张,晴雪突然间的态度似乎将他隔得很远很远,远到无法触碰。
她静静的推开燕沐雪,起身,只是垂着眸,手,依旧深深的握紧,指甲陷进皮肤里,已经有温热的血液溢出。
她止住全身的战栗,将心中的那隐隐而熟悉的疼痛尽力压制,她知道她抵不住,可是,她不希望屠苏看到,看到她那么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