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花样年华之风月情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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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折翅的天使(3)

骆秘书抚掌大乐:“对,对,我就这个意思,老陈,你放心,早莲在这儿会很好的!”

后来,早莲果真认骆夫人作了“姐姐”,她叫骆秘书为“姐夫”,她在“姐夫”家住下了。

早莲告诉我,“姐夫”和“姐姐”一家人都对她特别好,就象对亲妹子一样,他们的女儿星星也特别依恋她,一放学就粘着她。

早莲说,舅舅告诉她,“在他们家里要勤快些,要懂事些,他们都是知识分子,要多向他们学习。”舅舅又说:“早莲,咱们碰上好人了,你要好好珍惜这个工作机会,好好做,不能让骆秘书失望。”

早莲让我星期六到“姐夫”家去吃饭。

星期六,早莲带着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来接我了,我知道,她就是星星了。

到了“姐夫”家,早莲让我带着星星玩,自己马上动手洗菜、做饭,拖地,忙得一刻也没空闲。

早莲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早莲赶紧跑过去开门,说:“他们回来了。”

我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的女人进了门,那女人烫着卷发,浓眉大眼的,很是漂亮。

早莲叫了声:“姐姐,姐夫。”我才看见“姐姐”身后的“姐夫”,在大符号的“姐姐”

面前,“姐夫”显得有些瘦小,他戴着一幅眼镜,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我这才知道“姐姐”是一家商场的老总,女强人,平时不太管家务的,早莲来了,家里才整齐有序起来。

“姐姐”边吃饭边大声地说话,“姐夫”则显得有些沉默,不轻易说话,但他给每一个夹菜,十分的和蔼。

自此后我和早莲经常碰面,早莲总是说着“姐姐”长,“姐夫”短的。

很快,另一个暑假到了,我经常到早莲上班的广播电视局去玩,偶尔也到早莲的“姐夫”家玩。

“姐姐”家在晚上经常打麻将,我经常看见一个秃顶、腆肚、满口金牙的中年人,他几乎天天都上“姐夫”家打麻将,我每一次去“姐夫”家去玩,他都在。

后来我知道,他是工商局的杜科长。

有一天,“姐姐”神秘地告诉我和早莲,杜科长的妻子丢下他和一个八岁的儿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怪可怜的!”

有一次“姐姐”当着杜科长的面夸早莲如何如何的好,对当着早莲的面夸杜科长如何如何好,杜科长兴高采烈地,不住的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早莲,输了好多钱也不知道。

这时,我看见“姐夫”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怪可怕的。

杜科长好象是得到什么鼓励似的,他跑得更加勤快了,连早莲上班的地方也经常跑去。

一天,早莲把我带到一个无人的河堤,说有话要对我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等她说话就发问:“杜科长是不是在追求你?”

早莲不说话,算是默认。

我说:“早莲你不要难过,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不理他就是了。”

早莲还是不说话。

“是不是骆秘书他们把你介绍给他,你不好拒绝?”

早莲摇了摇头,很久,才说:“青青,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害怕,以前在铅笔厂,老有人欺负我,一到厂里,就象硬着头皮似的,全天都紧张兮兮,在这里,并没有人欺负我,但是我还是觉得害怕,也不知是为什么……”

我问:“早莲,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吗?”

早莲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一切都不对劲,青青,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我们睡着的时候,‘姐夫’都要进来给我们掖掖被角什么的,我总以为他是关心女儿,怕她着凉,但是,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一下子看见他的眼睛……”

“怎么了?”

“他的眼睛微眯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要吃人似的,好象狼的眼睛。”

“不会吧?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

“我也希望我是想错了,看错了,但是,他老是对我说一些话,比如,你是一朵美丽的莲花,你是大海里的一粒珍珠,你是人间的天使等等。”

我一下子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青蛙王子的童话,一个王子,受咒后变成丑陋的怪物,只有在夜间,才有几个小时打回原形做一个人。但是,我突然怀疑,早莲的“姐夫”是不是刚刚相反,白天里他是一个人,只有在夜间的数小时,他脱下人皮,变成怪兽。

我突然有些害怕,心中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在早莲身上了,但我又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事。我只是一遍一遍地对早莲说:“早莲,你要小心点,你要小心点。”

我看见早莲深潭般的眼睛轻轻的投向了我,鸟儿似的看着我,充满着无限的哀怜和得不到解释的迷惘,一种前途未卜的阴影笼罩着她的脸庞。

我让早莲上我家来住,但是早莲没有答应,她说她要给他们做饭、洗衣、搞卫生,“姐夫”家里离了她不行。

我心中隐隐担心的事真的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证实了。

杜科长打来电话,说早莲出事了,他现在正把她往我家送。

我和爸妈慌忙从四楼直奔下去,等了好久,才看见一辆车子驶进我们院子,接着,杜科长搀扶着早莲从车里出来了。

我看见早莲裹着一件大大的男人的衣服,不知是谁的,一只辫子已经松开,她紧紧的抓住身上的衣服,面色惨白,似受了强烈的惊吓。

我一下子冲过去抱住她,问:“早莲你怎么了?早莲你怎么了?”

早莲一下子哭了起来。

我把早莲领进自己的房间,她依旧紧紧的抓住那件大衣服,小小的身子裹在里面,不许我碰。

我说:“早莲,我不碰你,你睡一觉吧。”

我退出房间,替她关上门,这时,我听见杜科长和爸妈的说话声。

从杜科长的叙述中我迷迷糊糊地弄清了事情的前后。

杜科长回忆道:“下午的时候,我到早莲的办公室去找早莲,我在楼梯口碰见了早莲,就问:‘早莲,干嘛去?’

‘我回一趟姐夫家。’

‘你不上班了吗?’

‘姐夫刚才打电话来,说他忘了带钥匙,让我去开门。’

我突然觉得不妥,老骆怎么不上班,这个时候跑回家干嘛?再说,他怎么自己不来拿钥匙,早莲正在上班呢!

我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我接到他夫人电话,说她今天带着亮亮回家乡,问我要不要捎东西回去,噢,他夫人和我的老家在同一个镇上,所以我和他们家很熟。

我于是就骑了自行车跟了过去,到了老骆家楼下,我看见早莲的自行车和老骆的摩托车都在,就上楼找他们,到了他家门口,看见大门紧锁着。我敲门,里面却没人应。

我刚想走开,却清晰的听见里面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我心想坏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吧,于是我拼命地敲门,果然,老骆来开门了,他显然怕把事情闹大。

老骆一看见是我,气急败坏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没理他,径直往里冲。

我一眼就看见了早莲,她的衣裳已经碎了,胸衣都露了出来,但她也没有去遮掩,显然是吓傻了。

我慌忙脱下外衣给她裹上,这时,老骆发疯似的跟了过来,我一拳揍在他的鼻子上,老骆应声而倒。

之后我就带早莲出来了,早莲对我说了你们家的地址,我就送她到这儿来了。”

早莲后来从骆家搬了出来,是我去给她拿的东西,广播电视局的工作也不去做了。

在我到市里去念高中几个月后,有一天姐姐给我打电话,说起了早莲,姐姐说早莲现在成了杜科长的女朋友,不久就要结婚了。

我问:“她好吗?”

姐姐说:“怎么能好呢?对方都快能做她爸了,长得又丑……”

姐姐还告诉我,最可恶的是杜科长的那个儿子,也许是他母亲抛弃他的原因,早熟、怪僻,尖酸、刻薄,老是把早莲气得直哭。

我要了早莲的地址,给她写了一封信。

不久,我就收到了早莲的回信:

青青:

看了你的信,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未,你道出了我的心里话,你说的跟你姐上次跟我说的一样。你们都认为我长得好,应该得到幸福、可是幸福是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我内心里的自卑,我总觉得,我什么也比不上别人,以致在婚姻上匆匆选择了比我大二十岁的他,而且还有个小孩。我总觉得我这个人太没用了。老受人欺负。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保护我、关心我、体贴我的人,除此之外,我不求什么。

以前,我对生活是有许多要求的。但是。我现在都一步步放弃了……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

第二年的元旦,早莲和杜科长结婚了。

我赶去参加她的婚礼,婚礼上的早莲非常的瘦弱,搽了很多粉,也不能遮盖住脸色的苍白。

婚礼结束后,我到他们的新房去参观,走进客厅,我一眼便看见墙上的巨幅结婚照,

照片上的表姐夫挽着早莲表姐的手,象个送女儿出嫁的父亲。

那天,表姐夫悄悄告诉我,说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骆秘书打来的,骆秘书说:“老杜,

我辛辛苦苦的把她从乡下带出来,最后却让你捡了一个大便宜!”

我问:“你怎么回答的?”

表姐夫说:“我对他说——我没有去告你,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们之间的友谊从此告消,如果你再敢骚挠,我决不轻饶!”

在早莲结婚半年后,我放暑假了,听说早莲呆在娘家,我就骑车到舅舅家去看她。

我问早莲好吗?她的语气淡谈的,说:“好”。

一天,邮差送来了一封信,早莲顺手拿过来看,突然,我看见她的眼睛直了。

我疑惑地凑过去,问:“是谁来的?”

这时,我看见了信封上的落款:“上海·浦江,许缄”。

早莲呆呆地看着那信封,并不拆信。

我拆开信,里面,“上海人”写着:

早莲,好妹妹:

你好冯?转眼两年不见,你还好吗?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最美丽、最珍贵的了,现在的我,已经具备了与命运抗衡的力量,早莲,我将回浙找你,请速回音。”

当天傍晚,我和早莲走到村口的小溪边散步,我问早莲:“你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上海人’并不是一个庸俗的男人,他不会在乎的。”

“是老杜救了我,我如果离开他,那就太对不起他了,他已经受过心灵的创伤,如果再给他一次打击,命运对他也太不公平了,我不会离开他的……”早莲说着,眼光轻轻地落在了那座小桥上,象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在铅笔厂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你知道吗,有一次,他请我去看电影,我换上了我最好看的衣服,他在桥上接我,他带着我,骑在半路上的时候,天突然下雨了,我们只好回来——我老在想,如果那天天不下雨,也许他就对我说了,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命,我怎么样也躲不过命……”

第二天,我以舅舅的名义给“上海人”发了一封信:“早莲已结婚,生活得很幸福,请不要再打挠她。”

两年后,早莲为老杜生了一个女儿。

早莲的女儿长得完全不象早莲,五官、面形都似表姐夫,我每一次试图去抱她,都被她在脸上抓出一条痕印,小小幼婴,脾气己十分暴躁。

我说;“早莲,你女儿怎么不象你呢?”

早莲看着女儿,说:“青青,我没有说过吧,我其实并不喜欢自己,并不希望她象我,她不象我,我内心里反而好过。”

早莲依旧不爱说话,不爱笑,即使对唯一的女儿也是如此,我时常看见她抱住女儿,一言不发,半响,泪流满面。

这时,我才发现,早莲是越发的瘦了,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美丽,早开的花必定早谢……不,不,别告诉我早莲已经开到尽头,不,不,她还是美丽的,且又多了一抹凄艳,我会记得她记起以往的事时眼中的伤悲与温柔,那一天,她对着一本影集怔怔发呆,我过去一看,只见扉页上写着:

早莲妹妹我纯真而秀美的姑娘

红尘中湿破了宣纸的一朵红莲

江南的风儿吹过

你真是最令人难忘的姑娘

……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少时的早莲表姐,穿着白衣绿裙的早莲正向我走来,那时的早莲,风霜还不曾来侵蚀,秋雨还未滴落,青涩的季节刚刚离去,早莲已亭亭,微笑如莲般缓缓绽放……

世上的苦命人很多,我们应该凭自己的良心去做,又何必计较呢!

天使的爱

“妈妈,不要带妈妈走,妈妈我要妈妈,爸爸,你不要叔叔带走妈妈好吗?妈妈……”

小溪记着那一年,一样的寒冷,一样的夜晚,妈妈也是这样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带着四个轮子的病床上,不同的是妈妈给推出来。现在的她,则将要给推进去。

“小溪,亲爱的宝贝,你是最棒的,人见人爱的天使……”

开始模糊的感觉出现了幻觉,温柔的嗓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

“妈妈……”她想叫,但是没有了声音,只是蠕动了一下苍白的唇。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好温暖,好大。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的,这个世界上有种职业叫做“白衣天使”,她蠕动的唇现出讥讽的笑,白衣天使分两种,一种长着白色的翅膀,一种长着黑色的翅膀……

“爸爸,今天你又不能陪我了?”六七岁的小女孩失望的看着匆匆要出门的父亲。

“小溪,对不起,爸爸必须要跟黄总签了这个合同,要不今年公司会损失很多钱的,小溪就没有娃娃玩了……”

“我不要娃娃,我只要爸爸!要妈妈!”小女孩尖叫。

看着保姆抱紧驻扎着的小小身子,他无奈的叹息,还是出去,拉上豪华的钢门。

看着闪着冷光的不锈钢雕花大门在眼前关上,小女孩安静下来,安静了下来。

她知道爸爸要做事,她知道爸爸很辛苦,她知道爸爸很寂寞……

只是今天是她上小学开学的第一天。

爸爸忘记了她要上小学,是幼儿园的班主任朱阿姨帮她报名的,她记得当时朱阿姨将报名单和注册费用交给爸爸的时候,爸爸错愕的嘟哝了一声:“这么快呵。”

朱阿姨和爸爸聊聊,叫她自己去放好文具,文具和书包都是朱阿姨带她去买的。

走上楼她又悄悄的下来,在楼梯的绿色植物后偷偷的看着大人。

爸爸和朱阿姨聊不了几句电话就响个不停,都是爸爸在讲电话。爸爸要出门,匆匆从文件袋拿出一大叠现钞随手全给了朱阿姨,朱阿姨抽出几张就把钱丢在高档的茶几上,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没妈的孩子当爸的也不珍惜就真的变草了!你这样再成功又有什么用。”

爸爸怔了下,还是急急的出门了。

小溪将高档茶几上的一叠红色钞票一张张的折成纸飞机,她想坐着纸飞机,坐着去天堂找妈妈。

保姆从厨房出来看见小溪在大厅的窗前放飞机,看见了红红的纸飞机,眼睛都凸出了。

保姆冲下楼捡纸飞机,只捡回一只,有的在别人的手里,她要抢也抢不回来。保姆很用力的拧小溪的小屁股,小溪几天坐着屁股都痛。

那天晚上,爸爸回来疲惫的坐在大厅看电视。保姆拖地,拖着拖着,不知怎么的墙角酸枝香几上摆设的琉璃观音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保姆和爸爸都呆住了。琉璃观音是尊高四十多公分宽六十多公分坐着垂手搭在膝上的观音,不是外力绝对不会自己摔下来。保姆的脸苍白起来,曾经听人说过这尊观音要三四万块,还是到厂家直接拿货的价钱。爸爸生气的吼叫,这尊观音是所谓的高人为爸爸摆的阵,助长风水的。多少钱没关系,但是破坏了爸爸的财运就不得了了!

立即,爸爸打电话叫家政公司换人。

爸爸扣除了保姆这个月的工资,还有两天就可以领取薪水,即使领不到薪水保姆也感恩戴德了,因为爸爸没有叫她赔偿琉璃观音。走的时候,保姆无意看见站在复式二楼栏杆前的小溪,小溪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转过身拉裤子下一点,指指她小屁股上的淤痕。转回身做了一个捧着东西伸出栏杆放手的姿势。

保姆惊骇的跑了。

从此,人人都说小溪是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孩。

所有的保姆和老师都说小溪是一个乖孩子。

没有人知道小溪常常在晚上做恶梦……

“小溪,有件事爸爸要和你商量。”

“嗯。”十四岁的女生淡淡的应了声,大大的眼睛露出淡淡的不解。

爸爸已经多少年没有和她正式说过话了?还是她多少年没有正式和爸爸说过话了?

“小溪,这个嘛……你妈妈已经去世十年了……”

“十一年。”小溪淡淡的纠正。

爸爸尴尬的搔了下头。还是直接说出来:“我认识了一个女人有一年了,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