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白河的西边有一座山名为邢山,临靠着邢山的是一个小村落,名为王家村。这里人家并不太多,总共也才二十几户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是平静。
简家是这个小村落里少见的他姓户,简莫平是简家的主人,也是这个村子唯一的一位夫子。他与妻子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名为简远,十六岁的年纪,身高体壮,有一把子好力气。大女儿简静文静秀气,如今十四岁,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媳妇人选,幼子尚才一岁,还没有大名,平时只喊阿宝。这三个都是省心的孩子,唯有他们的小女儿简凝,从小性格跳脱又爱撒野,一刻都闲不住,以前年幼时和村里的男孩子偷鸡摸狗,上树抓鸟,什么事情都干过。可如今年岁渐大,已有十一岁了。简母本以为她会收敛些,谁知她却日日喜欢往山中去,晒得黑不溜秋的一身回来,每次都被简母一顿数落。
这一日太阳快落山了,简母又在门口喊简凝回来吃饭,喊了好半天才看见简凝笑嘻嘻的跑回来,手中还抱着一盆花。
简母上去就揪住简凝的耳朵训斥,简凝怪模怪样的做鬼脸,倒是惹得一家人都笑起来。
一家五口围坐在一起吃饭,阿宝放在床上在玩一个手鼓。
简静见那盆花生的好看,不由问了句:“这花儿哪来的?”
简凝扒了口饭含糊道:“我之前在山里拔的,之前一直放在墨哥哥那里养着。”
简母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呵斥道:“别老是去麻烦你墨哥哥,他眼睛不好,你还让他费神。”
简凝依然是笑嘻嘻的:“墨哥哥喜欢种花,他说不觉得累。”
简远瞪了妹妹一眼:“他那是和你客气,也就你,不把自己当外人。”
简凝撇嘴,又往嘴里塞了口青菜:“墨哥哥说了,要我随意些他才高兴呢。”
简母叹了口气:“这孩子太逞强,要他来咱们家住,他就是不愿意,非要自己住,眼睛又不好使,万一有个什么事情。。”
简远眉头也皱了起来,却没说话,倒是简父说道:“无妨,墨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的,咱们多照看便是。”
简母点头,朝着简远吩咐:“吃过饭你把那篮子鸡蛋给墨公子送过去,他身子一直不好,得多补补。”
简凝跳着举筷子:“我去我去!”
简母没好气打了一下她脑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夜路不好走,你一个姑娘家,去什么去。”
简凝嘟嘟嘴,不说话了。
吃过饭后天色尚未完全黑暗,简远就着这点光亮,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待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简远也走到了一座小屋前,那是一个很小的木屋,里面亮着昏黄的灯光,一个人影浮在窗户纸上,映出一层轮廓来。
简远过去敲敲门,里面传来温和的询问声,他回话后,不多时,门就被打开了。
门口的人瘦弱单薄,一头青丝潦草的绑在脑后,脸上裹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努力的看向门口的简远,带着几分笑意:“简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已经侧身,示意简远进门。简远走进屋内,屋子里非常的简单,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唯一的亮色是靠窗那一排,摆着各色的花草,葱翠的很。
简远将鸡蛋放在桌上,挠挠头:“娘让我给你拿些鸡蛋过来。”
墨璃心头一暖,摸索着给简远倒茶:“谢谢简大娘了,简大哥,喝茶。”
简远看他眼睛看不太清,想去拿下他手中的茶壶,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立刻缩回了手,黝黑的脸上起了几分红晕,幸好墨璃眼睛不好,压根没注意到。
不知为何,和他待在一个屋子里,简远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随口扯了几句家常,他就想赶紧离开。谁知临走前,墨璃喊住了他,将一盆放在最角落的花草抱起来递给他:“简大哥,这盆兰花送给你。”
简远赶紧摆手,墨璃身子不好,整日里只能摆弄这些花草来卖,以换取生活的钱两。可偏偏他养出来的东西都非常稀罕,简远虽然不懂花草,但墨璃每次托他拿去卖的那些花草,都是被人抢购一空,他自然明白这些花草的价值,如何能收下他聊以生计的东西。
墨璃却笑着把花儿往他怀里塞:“简大哥不用和我客气的,这盆兰花当是我送你的路费,等你以后当了武状元,再来谢我也不迟啊。”
简远一身的功夫十分不错,他是有打算去皇城考取武状元,可是一路的费用却是个大问题。他们一家于墨璃有大恩,墨璃知道他这个想法后一直在想办法帮他,可惜这邢山上珍贵的花草并不多,他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一株兰花。
简远听他这样说,再不好推辞,只能将兰花收了下来,又郑重的谢过墨璃。临行前,墨璃又叮嘱他,此花少于十两银子不能卖。简远又是惊讶又是不安,他倒没想到这花竟然值这么多钱,吓的他赶紧要将花还给墨璃。墨璃哭笑不得,又劝说了几句,简远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兰花,就着月光回去了。
送走了简远,墨璃靠在门板上,伸手将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那原本白玉无瑕的脸上,如今是一大片污紫色疤痕,坑坑洼洼的好不吓人。
那日他从断崖处跳落,下面果然是河流,他落进水中侥幸不死,可剑伤上的毒却发作起来。他用尽全力,调动灵水珠的灵力将毒遏制在脸部,拿锋利的贝壳挖去了脸上的毒肉,这才保了一条命。
只是毒气并未完全祛除,残毒蔓延到了眼睛,如今他的视力,是越来越差了。
墨璃摸着脸上的疤痕,目光移到了桌上那篮子鸡蛋,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来。
当初他奄奄一息的顺着河水漂泊,是简远救了他,后面又是他们一家人照顾他,帮他养伤。这一家人,心地善良,施恩不求报,实在让人感动。只可惜他们心地虽好,家中却不富裕,孩子又多,常常捉襟见肘的。简父是个文人,自然也是希望简远能从文,可惜简远从小不爱文反倒爱武,把他老子给气个半死。他想去考武状元,可简家本来就穷,他爹更不喜武人,有钱也不会让他去考。
墨璃摸索着桌沿坐了下来,只希望简远能卖掉兰花,凑够路费去皇城,顺利考取武状元,简家人才算是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