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青石的公子淡淡一笑，在墨璃旁边坐了下来。他一头长发有一半用玉簪束起，另一半披在脑后，眉目如画，极为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乃是罕见的碧色，清澈剔透，宛若一汪碧泉养在眼窝中，轻轻一转便是一道华光，见之忘俗。他身量颀长，青衫底部上用墨线绣着竹影，行动见竹影便轻轻晃动，好似真的一般，风雅之极。
墨璃打量着青石，青石也同样打量着墨璃。他的头发全部束起挽成发冠，用一只木簪馆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宛若天鹅一般优美。衬得那张面孔越发的白如玉石，唯有一双黑眼珠熠熠生辉，宛若有星河倒映其中。再看他的着装，也极为简单，不过是一身如雪白衫。
青石面上浮起了忧色：“你这身，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墨璃微笑着摇摇头：“不会，就是要简单才好。”
青石听他这样说，目光不由放远了些，眼中浮现了鄙夷之色：“也是，本为男子，却打扮的花枝招展，也是不妥。”
墨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一个面容娇媚的男子正对着铜镜着急的画着妆，他容貌美丽宛若女子，形态动作亦是娇羞扭捏，身上穿着一套水红色的舞衣，腰间还系着亮闪闪的金片，一动作便有沙沙的响声。
墨璃一笑，那是他们这一批新人中，最为矫揉造作的绯色。他的特色就是妩媚，是一个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男人，看他的打扮，今晚他是打算献上一舞来展示自己的才艺了。
青石收回了目光，看向墨璃：“有信心吗？”
墨璃垂下眼睛，略略摇头：“并无十分把握。”
青石便有些着急：“那我…”
墨璃拉住他的手：“你要全力以赴，不可儿戏。”
青石看着他认真的脸，也知晓这次表演的意义重大，只能点点头：“那我便竭尽全力，看能否成为十公子之一。”
他们口中的十公子，乃是闻名焕国和祁国的风雅十公子。
焕国相对于邻国祁而言，民风较为保守，但并不禁男风。红馆中有风雅十公子，每一位都是色艺双绝，有能写会画的，有能弹会唱的，还有能文能武的。他们只献艺，如要作陪须得看心情。若是看中了，分文不取也可作陪，若是看不中，千金也买不来美人一笑。且这十公子素有清名，绝不是有钱就可入幕之流，焕国许多达官贵人摆宴席时，都会请上一两位以助雅兴，并都会以礼相待，绝不敢轻薄。
而红馆对十公子的培养也极为严苛，每一年的人选都会有改动。若是旧人无法维持盛名，就会被新人挤下去，而跻身十公子的好处更是不言而喻，所以红馆中的男子为了这十公子之名，无不苦练技艺，深怕一朝技不如人就会被比下去。
还未接客的小倌若想成为十公子之一，取决于第一次登台时，客人所给出的价格。
初夜拍卖的价格，直接决定小倌日后在红馆中的身份。若是价格高于了现任十公子中的一位，便可以跃上龙门，也无需陪夜，可以一直保持清倌的身份。往往这种事情非常少见，因为出高价拍下初夜却又无法享用，不是客人的初衷，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出于对小倌极其的欣赏。红馆开业十年来，只有极少数的几人得到过这份殊荣。
其他人均是有了恩客之后，再次登台演出，在恩客的高捧下跻身十公子中。
而墨璃和青石所指望的，就是能在登台表演中得到高价拍卖，摆脱接客的命运。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目前十公子中，最低的出价都是五百两黄金。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寻常人家里一百两银子便可富足的过一年了，五百两黄金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一旁的绯色听到他们说到十公子，不由嗤笑一声：“十公子哪是那么好当的，真是痴心妄想！”
青石顿时就冷了脸色，一个眼风扫过去，绯色只觉得遍体冰寒，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去整理着装了。
虽然绯色说话难听，但却点出两人心中的担忧。青石拉住墨璃的手：“若是不行，那…”
墨璃看着他，笑了笑，抬手在青石的眉间轻轻一拂：“放心，有这双眼睛在，他们都不是瞎子。”
青石仍然是担忧：“若是你…”
墨璃浅浅一笑，长睫下的眼睛在灯下宛若琉璃：“那便接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青石听他说的这样清淡，不由咬了牙。
墨璃兀自浅笑，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如今的他，早已是一无所有，若是这副身子能帮助自己走的更远，那也是物尽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