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交换的条件
韩明轩起了个大早，也不打电话，直接上父亲公司去了。进了前台，接待小姐不太认识韩明轩还给拦了下来，让等联系一下再进去。韩明轩一脸无奈，打了个电话给父亲。韩爸爸也惊奇这小子今天又要吹什么妖风主动送上门来了，就让接待的放行。韩明轩也不跟其他人多寒暄，认识的点个头，不认识的一闪而过直接进了父亲的办公室。韩爸爸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电脑，瞟了他一眼说：“小子，干什么，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韩明轩顿了顿神，让父亲慢慢听他说，就详细的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给父亲又交代了一遍，试探了一下韩爸爸的口气。韩爸爸听完也不说话，哼了一声，缓缓的说：“你啊，心思都放到哪儿去了？工作不主动不积极，怨不得别人抢你的饭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你让她去吧，混不下去了你也就别干了，上我这来实习，这个位子不比你那个主播台稳当吗？赚的不比你现在那点塞牙缝的多吗？省得你隔三差五的去祸害你妈。”韩明轩的确有时候为了买昂贵的电子设备跟音响器材钱不够会去找他妈妈借钱……可是真的也没还过。可是韩明轩的目的不是这个，他是要取得父亲的支持，所以也不辩驳什么，接着说：“不是，爸，我有很好的构想，但是也不是短时间能成的，我也想把工作做好，做踏实。从前我有很多问题我改，我也知道哪不对。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对我很不利，目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在广告客户上做点文章，这您比我有经验啊，你给我出出主意。我只想好好在主播台上再感几年，好好干几年，这是我的梦想啊爸，您看……”韩明轩不敢把钱飞的主意告诉韩爸爸，因为他知道父亲还是很正直的人，对这种小手段可能不会感冒甚至觉得自己心术不正。他想听听父亲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要说韩爸爸的确是经过些世面，事情说完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主意了，只是这个儿子让他不太满意，我行我素的作风跟他不亲近所以平时对他冷言冷语的。但是毕竟是自己儿子，还算小有成就，出去外面说起来别人也都挺夸赞的，也不是没给他挣气。只是经常惹祸，年纪不小了还是不懂人情世故，让他很担忧。不过这次韩爸爸还是决定要帮他的，不过他有个条件。
韩爸爸想了一会缓缓的说：“这样，你让付超照常在你们台里投放冠名广告，至于是谁做的不重要，你随他们去。然后我给你汤叔叔打个电话，明年让他到你们那个交通频率去冠个名。他做的是汽车销售生意，去交通台更合适，你去出面联络那边的广告资源，让那边的人知道这是你给他们带来的额外收入。你也知道，你汤叔叔在交通台是有投放一些，你再去加点油吧。”韩明轩一听，这主意更好啊，不得罪人，于是继续问下一步怎么办。韩爸爸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你说的那个女孩子的中午节目，现在上不上还不一定，那我不表态。如果要上，我让公关的章经理去把其他时段的广告撤了，只上那个时段。等他们再来找我谈的时候我就把那个时段的广告再撤出来放到别的时段去。”韩明轩听懵了，不懂老爸这一招是什么意思。韩爸爸看韩明轩不明白，哼的又是一声：“就说你这个废物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吧，我全部时段压在她那里，什么原因我会撤出？”对啊，韩明轩突然恍然大悟，公司有五个大类几十个品种的产品在投放广告，在不同的频道有不同的时段，他们频道有三个大类好几个产品在上线，要填满某一个时段的广告是简单的事情。但是如果厂商撤出的话理由只有一个，广告效果不好，这样不是间接的判了节目死刑，那节目就算上档了，一段时间广告撤出也会调整，这招，更狠。
韩爸爸继续说着：“我们每年光你们台里固定档的广告一百多万，临时增加的时段每年都不一样，但都有几十万。加上我其他一些朋友在你们那里投放的量，至少也占你们总广告量的三成以上，这么大的客户群他们不会随便得罪的。但是靠这种手段给你保驾护航，成本很高啊。”说着韩爸爸盯着韩明轩，把他看得有些发毛，韩爸爸笑笑说：“我们每年在广播电视跟纸质媒体上的广告投入上千万，运行成本太高，现在网络市场强势，我们在传统的实体店跟实体媒介的成本已经不能实现盈利增长了。下一步就是网络媒介跟网络销售市场。我们已经跟好几家网络商签了供货合约，今年的销售情况不比实体店差，运行成本也降低了，这是个趋势。”说着起身让秘书给韩明轩倒了杯水进来。“小子，既然来了，今天爸爸也不骂你，给你上一课，你要怎么玩再玩两年，看清楚这个世界，就踏踏实实回来，让我这把老骨头休息了吧。”说着韩爸爸正经危坐看着韩明轩。韩明轩点点头表示虚心请教。
韩爸爸用很平和的口吻跟韩明轩说：“轩儿啊，你不傻，就是太愚，总觉得做点什么事情一定要让别人看到。你爱表现自己，可是你看这件事，你说的那个什么何玲是吧，她说了什么？但是她做了什么。无论你说的再好最后要见真章的，做出来就行，事实摆在眼前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事情在于做不在于要摆个多大的架势告诉别人我要做什么了。”韩明轩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父亲是了解自己的，韩明轩认为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开诚布公的说，不用藏着掖着。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如果大家都是如此，哪儿来的纷争哪来的冲突呢？不是每个人都用一颗赤诚的心对待这个世界。大家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为了自己的利益竞争在所难免，手段可以不一样，但不能伤害别人。
韩爸爸继续说着：“有时候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在哪里就要用哪里的游戏规则来玩。就像我们现在做生意，要顺应时代。我觉得网络经济的发展该有个度，但是现在中国的网络经济没有度，没有控制的阀门，这样发展下去肯定要大乱。可是你有力量改变吗？你不顺应时代的变化，固执己见会被淘汰的。就算有一天证明了你是对的，可是你还有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韩爸爸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国外进口的血压计给韩明轩看，然后说：“这个东西，我们进货价含税194，一级批发商拿货价288，二级批发商308，零售价480，我一台只能赚几十块，但是网络上我可以卖360，一台我赚166，除掉成本我一台赚超过百元。那我会往哪里多出货？网络啊！可是我的经销商不得不跟着我降价不然卖不过我，他们逐渐就拿货少了，最后经销商流失了，我本来月销3000台，现在月销不到1500，你觉得我赔了还是赚了？”韩明轩会算账，这肯定是赔了啊。“可是你能怎么办？现行经济就是这么发展的，我坚持传统模式不改变，我的成本高我就斗不过成本低的，最后我破产，外面这几十号人加上实体店里几百号人全都失业吗？”韩爸爸转了个身指了指外面的员工：“他们每天活在压力当中，不创新就被淘汰，没有业绩就没有收入，他们没有梦想吗？他们也有，只是他们很多的人没有你好命，但是他们懂的认命，至少现在认了。他们知道他们现实是什么，要怎么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他们会认真的工作，会竞争会成长。没有一个人一直稳坐业绩第一，风水永远轮流转，谁更拼谁就得到更多。”韩爸爸回头指着韩明轩说：“你呢？你有压力吗？你有你的梦想，你三十几岁了你看不清自己吗？”说完韩爸爸继续坐下喝口水说：“你不爱做生意我不勉强你，我这把老骨头能干多久干多久，可是我帮不了你一辈子，有一天我们走了，你靠着梦想活一辈子？吃着你爹我给你辛苦攒下的老米钱做梦？你创造了多少价值？你的梦想养活了几个人？你希望这世界光明通透实现共产主义，那是你看不到的一天了。一个人没有梦想不行，光有梦想不实干更不行。你说你现在这个问题，你输在哪？你输在你没有实干的心，全靠幻想。人家何玲不管为什么，人家在实实在在干事情。人家为了实现自己呃价值是下了心思，做了实事的。她威胁到你了吗？那是因为你软弱，你没有跟她在同一平台竞争的实力。她顺应环境的变化，而你真是以不变应万变啊。说实话，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真不想做这种事，为难一个实实在在要干事情的人。”
韩明轩心里很沉重，他不知道他今天来要求父亲帮他这样做是不是合道理了，于私他觉得他要保护自己没有错，于公或者于道德层面讲他是个小人。不过该怎么办呢？就这么算了吧。韩明轩想这样办了，他不想为难何玲了，也不想为难父亲了，他想就这样算了。道理他明白了……韩爸爸最后总结的说：“人要懂得顺势而行，做事情要有责任感，干什么就要爱什么，要钻研要学习，要创新。过去的成就不能代表你的未来，未来是靠今天的努力去换来的。好了，不说了。这个事情，你不对，但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撑这个腰。你好自为之，今年33了，明年再干一年，没有进步就回来，踏踏实实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这个公司也好这个家也好，有个交代。行不行吧。”韩明轩心情糟透了，他知道自己这么几年的确没有承担起应该的责任，反而是让老秦，让老爸给他承担了很多，业务上也没有多少长进，节目时间被换来换去，自己难受却不知悔改的一意孤行。要不是这件事情真的出现了危机感，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吗？不求上进的过着吗？他没有反驳的话，只是点点头，他的确感觉欠了父母很多，也欠了自己很多。
走出父亲的公司，韩明轩回头看着那些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员工，他那些高人一等的气场被彻底压了下去，他叹了口气，父亲也许刻薄但是都是为了自己好。过去他不了解父亲的心，今天虽然还是摸不透但是他知道，父亲也是看得透看得清对他也看得重的。也罢，这件事就照父亲的意思办吧，至少给自己一些时间缓冲一下，把思路捋一捋重新干一场。
回到电台，韩明轩见何玲正忙着打着什么资料，也不去理会，自己坐下来开始整理晚上的播出稿。何玲见他今天来得早就走过来跟他聊两句。面对何玲韩明轩不知道自己是恨还是敬佩，感觉很奇怪。总是听着听着就走神。何玲觉得他怪怪的，也就没有多讲。韩明轩不想讨论更多的话题了，他记得父亲最后给出的交换条件，再干一年，如果还是这样，只能证明他在这行也就这样没有更好的发展了，那转行也是个出路吧。
六点送完稿，韩明轩坐在座位上发呆，钱飞静悄悄的进来了，从后面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说：“韩明轩，怎么样，臣妾给你出的主意可好啊？”韩明轩挣脱了他，无奈的说：“好什么好，你那些宫斗伎俩，别说出去给人笑话我。”钱飞一脸瞧不起的坐在桌子上看着他说：“那太子爷是有更好的主意吗？也是啊，我不是贵妃吗，出的可不就是宫斗的主意，您瞧不上就算了，白费心机。”一边说一边甩着一支笔。韩明轩也不是真觉得钱飞主意不好，他还是挺感谢钱飞能替他出谋划策，于是也换了换态度说：“钱飞，你们那边斗得凶不凶？”钱飞做了个惊奇‘呃’的表情说：“那可不是一般，那就是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要你命三万，为了想上个好产品，要个好时间，脸皮都揣兜里了。可怜我堂堂贵妃也要跟这些小妖精天天斗啊。”说着掏出个镜子开始照。韩明轩心想“连这平时嘴里每个正经的其实也在拼着名活着吧，我是不是太不现实了。”钱飞照完了镜子看看韩明轩，嘿嘿一笑说“得啦，这就是生活，不斗不是太无聊了，你也别多想，太子爷迟早有一天是要上位的，多学学，别到时候连个小太监都斗不过。还得我这个贵妃天天给你出主意。”韩明轩哈哈哈的笑了，这货有时候也挺可爱，看着钱飞今天米色羽绒服一身白衬衫陪牛仔裤，配个白运动鞋，没想到这货走青春风还有那么几分学生样，不像平常花枝招展的艳俗。笑笑说：“哟，没看出来啊，贵妃今天走小清新路线啦，有点意思啊。”钱飞叹了口气说：“冬天啊，不属于时尚圈，就那么几个单调的颜色，没办法，今天卖的是家纺产品，穿的清爽点吧。走了啊，我7点直播，8点下。”说完慢慢悠悠的走了。韩明轩从背后看钱飞今天的打扮，好像产生了错觉般的看到了辛麒的背影，还真有点像。对了他想起来今天都没跟辛麒发过短信打过电话，要不要说说呢？可是……昨晚……好像被拒绝了吧……
韩明轩不知道辛麒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感到有些不高兴，也不好给他主动打电话，这两天的事情让他有点忙不过来的感觉，信息量太大。而辛麒此刻也在忧心着韩明轩，他知道韩明轩心高气傲，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不会处理的好，他只希望韩明轩可以振作起来，好好对待工作，做更好的自己就好。愿望都是美好的，他不知道韩明轩面临的不仅仅是当下的问题，对于已经年过三十依然心智欠缺的韩明轩来说，自己的世界太虚幻，他甚至不如钱飞能面对现实。如果一帆风顺自然好，如果遇到些现实问题，韩明轩太过执拗不会变通有时候又容易冲动。实在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与干练。也许辛麒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对韩明轩欠缺的那一点感觉就是韩明轩还飘着，脚还没落地，做人太理想化。
既然已经开出了条件，韩爸爸自然不会食言。第二天就给自己的一些老朋友都通了电话，就广告投放的问题达成了一些一致的意见，全体开始从新的一年减少对都市广播频道的投放量。这一下让广告部的李主任慌了，盛世旅游的冠名广告又迟迟不见动静，他知道韩明轩开始有动作了。跟秦台长通了气之后，决定由秦台长出面找韩明轩谈话。
收到了台长的召唤，韩明轩心里有底，事情总是要面对，看看台长什么态度吧。于是平静的去了台长办公室。秦台长见了韩明轩，满脸堆笑的让他坐下来口气很温和的说：“明轩啊，这个你父亲那边你是怎么沟通的啊，听说明年投放量要减少啊，连带一些其他老客户也在减少。哎呀，这可不好办啊，你知道我们是要完成省台下达的指标啊，这明年的考核省台又加了两百万的考核任务啊。是我知道，可能你对小何进来以后呢，你的播出时长跟资质考核有影响，那也是暂时的嘛，明年我们要增加几个新的栏目，你也可以去试试嘛。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比如想自己再开个时段之类的，也不是不能商量嘛。”秦台长爱打官腔是韩明轩最不喜欢的，往常呢韩明轩就会不正经的回应他，不过现在韩明轩不会这样了，他严肃的说：“台长，我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暂时没有想到什么新的点子，目前我还是听台里安排。至于小何，您别多心，我对她也没意见。那我父亲那边我也说了，可是这几年咱们广播市场萎缩的厉害，您也是知道的，听众群已经收窄了，广告效应不如从前。那厂商会选择新的方式我们也要检讨自己，现在网络趋势化，我们如果不朝这个方面去发展的话，光靠传统的方式已经很难留的住客户了。我父亲是个商人，他也要看效益来决定啊，这个我恐怕很难拿出有力的数据去说服他。”秦台长听着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了，但是还是点头说道：“是啊，这个我也清楚，大家要齐心协力嘛，这个小何呢前段时间打了个报告来，说想开一档民生类新闻直播节目，放在中午12点，那个省台已经批准了，明年一月一号就上档，你呢就继续播都市新闻，小何呢就全力搞这个节目，这样你的播音时长就不会受影响，明年还是正常报审你的主任播音员资格。”韩明轩一听这话的意思是说，小何调离他的节目，自立门户了，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啊。一听可以，那最起码第一步目的达到。他有充分的时间去搞自己的新想法了，那父亲那边也就没必要再搞什么撤出还是减少之类的了吧。心里暗喜，然后对秦台长说自己会再去想想办法，挽回一些广告商的投放。秦台长笑着点了点头，安慰了他几句好好工作之类的话。韩明轩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还是照着韩明轩好的方向在发展，他立马的打了电话给付超让他赶紧的把冠名签了，付超也就顺手处理了这个问题。下午李主任就收到了盛世的冠名广告合同，很是高兴的来对韩明轩致谢，韩明轩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这些何玲看着，表情不是很自然。这回看上去谁也没有得到好处，反而让广告商撤出了，这笔账秦台长心知肚明，他也恨韩明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他也明白这个刺头一动就会牵涉这些问题，本想用何玲来缓冲一下，没想到损失有点大，一下子少了几百万的广告，便宜却让楼下交通频道的占了许多。他对韩明轩真是无可奈何。
事情告一段落，节目调整也出来了，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韩明轩从小小的风波中成功走出来，心里又回到了辛麒的身上，有几天都是不疼不痒的发发短信之类的，他还是挺想辛麒的。趁着圣诞节，他准备跟辛麒一起浪漫的约个会，正琢磨着怎么操办呢。半死不活的钱飞又出现了。他懒洋洋的斜靠在韩明轩身上撒着娇：“韩明轩，这大过节的，人家没地方去，你就收留了我呗，我给你扫地洗衣做饭，还以身相许行不行啊？”韩明轩一个箭步撤离，钱飞差点没摔个大跟头，韩明轩板着脸说：“你去祸害别人行吗，哥哥我心那么小，可装不下你钱贵妃。”钱飞唉了一声：“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你说你个没良心的，难受的时候就叫我陪你喝酒，这回我没地方去了叫你陪一会你就这样啊？”韩明轩呵呵了一声说：“前面的都可以答应，不过圣诞节不行，后面那一条吗，对不起，你还是许给别人吧，我高攀不上。”钱飞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韩明轩看着他哼的笑了一声继续琢磨自己的事情。
钱飞出了韩明轩的办公室，靠在墙上叹了口气，想了一会，慢慢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