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体育安子的篮球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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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引子 告别的时代(下)

黄昏渐近,海城中学的黑鲸球馆被夕阳染成金红,安静地躺在校园的东南角,不再像十分钟前那样的火爆和喧嚣。

而一班对九班的篮球赛,由于何安同学的“奇妙爆发”,最终一班以四分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何安在球馆门口和同学们挥手告别,终究是没有把自己将要离开日本的消息告诉大家,倒也免去了不少的感伤和麻烦。

纱织静静走在洒满树荫的校园小路上,娇柔地踮着步子。阳光下,女孩子修长的身影明媚动人,黑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打着旋儿,像缓缓飘落的樱花瓣,两鬓的长发扬起时就回会露出一对可爱的耳垂来,而她用手指轻轻理顺头发时的样子,又有些小小的诱人的妩媚。

十六岁的纱织,就是这样纯白而炫目,无时无刻不在撩动着少年人的心事。

许多年以后,当何安再次回想起纱织的样子,仍然会有着恍如昨日般的悸动,像融化的绵白糖,丝丝缕缕地拉扯着脑海中的记忆。而眼下,他默默推着车子跟在纱织身后,一如既往的木讷且羞涩。

“吱吟——”校园广播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接着就听见一个女生甜美的声音传来:“欢迎各位同学收听今晚的校园之声,首先我们要祝贺初中部三年级一班的全体同学们,他们在本部的篮球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恭喜啦!”另一个声音浑厚的男生接着说道:“另外,今天也是一位著名的NBA球员宣布退役的日子,他的退役如同当年的篮球之神乔丹一样,可谓是轰动全球!而他,也是NBA公认的,最最接近乔丹的人……”

“哎!”何安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像很多其他的行人一样,缓缓停下脚步,安静地听着广播里的声音。

他虽然早就知道那个在自己心里神一样偏执的男人,会在这个夏天选择退役,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还是难以遏制地感怀起来,脑海中层层叠叠地涌现出那个黝黑却张狂的身影。

他的退役,几乎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穿上那个号码,像他一样疯狂地肆虐球场了。

“再见,我的偶像!”何安抬头望着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空,呢喃自语,“可怜的NBA,难道真的会变成一个没有英雄的竞技场吗?”

校园里的林荫小路连接着学校正门,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出了校门,纱织才缓缓转过身子,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闪烁着,秋水盈盈,朝着何安轻声说道:“谢谢你,何安君,下周见咯!”

“下周……”何安怔怔地看着纱织,勉强牵起一抹儿微笑,“嗯,再见!”

告别之后,何安跟纱织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夕阳拖着两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再见了,纱织!”何安强忍着鼻腔里涌起的酸涩,骑着车子飞驰。

傍晚,天边的云朵逐渐隐没,朝着更远的地方飘散。多少不善言辞的少年像何安一样,把心事埋在心底,最后都堆成了遗憾。

……

晚上七点,父亲何大海还没回家,何安只好独自去料理店吃了一碗拉面,这是他最喜欢的日本食物。

晚饭过后,何安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晃悠,身上还穿着比赛时的球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纱织的身影,女孩的一颦一笑,如枝缠蔓绕般挥之不去。

不多久,何安耳畔开始响起一阵阵喧哗,而且愈发的强烈起来,“砰”、“哐当”之类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他下意识地想到,那是篮球拍击地面和投篮打铁的声音!

球场!

何安猛地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高高挂着的军绿色铁皮,跟一张课桌的桌面差不多大小,上面用白色喷漆写着一串日文,翻译过来就是“高天原”的意思。

【高天原】——何安眼前这个街头篮球场的名字。

宽阔的球场周围,六座高大的街灯照亮了两个标准场地的每一个角落,三米高度的锈绿色铁丝网围栏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球衣。何安知道,那些都是前来挑场的人留下的“纪念品”,或者说高天原的战利品。

七点刚过,打夜球的人已经来了不少,四个球架都有人在用,看球的人也有二十几个。大概是因为周末的缘故,今晚的高天原格外热闹。

都走到这里了啊?

何安甩了甩头,打算往回走,而球场边突然传来的一声蹩脚的国语招呼,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嘿,安子!”

何安转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留着板寸、打着耳钉的红发青年,正朝自己惊喜地大笑。

“源,好巧啊!”何安挥手,又看了一眼写着高天原的铁皮铭牌后,走进了球场。

“安子,好久没来打球了!”名叫源的青年用日语说道。

“是啊,最近学习比较忙,都没时间打球。”

何安脸上带着一贯的和善笑容,源是他打球时认识的伙伴,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但还是一副顽劣的少年心性。

源是高天原的球霸之一,罩着这里的场子,有人来挑场,大都由他应战。虽然源的身高只有一米八三,但弹跳力却极其恐怖,擅长各种花式扣篮,因为身穿湖人24号球衣的缘故,这里的人都管他叫“小科比”。

在何安的记忆里,国内也有个叫“小科比”的人,是个高中生,听说后来去了美国,打没打入NBA就不太清楚了,那时的何安才刚念小学,也是听父亲偶尔提起过几次。

“原来如此!”源搂着何安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惊讶道:“好家伙,又变结实了!你今晚可是来得巧了,喏,那边那三个家伙来挑场,要不要上去玩玩?实力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但都是大学生,已经把球场这边的人打下去两拨了!”

按照高天原的规矩,如果是3V3的挑场,挑场的人需要连续打赢三拨这里的人,才有资格留下来打球,如果是单挑的话,只要打赢这里的几个球霸中的一个就可以了。输了的话,简单,只要留下身上的球衣就行。

何安顺着源的视线看去,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瞬间恢复了神采,灼灼盯着球场中三个陌生的身影,压抑着兴奋道:“确实很强,身高上完全压制我们!”

源深以为然地点头,指着三人中身高最矮的1号说道:“那个长发的1号,身高跟我差不多,控球能力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拔尖的,甚至比你还强!”

何安无奈,扯了扯嘴角道:“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单单一个东京,能把我打趴下的厉害人物,比挂在这儿的球衣都多!”

源嘿嘿一笑,没有接腔,而是把视线投向了球场入口,低头耳语道:“风间来了!”

“嗯!”何安点头,意思自己知道了,视线却一直盯着球场中央的1号,惹眼的红色球衣像是黑夜里燃起的一团火焰,跳动着,让人捉摸不定。

何安在心里头暗自琢磨,自己和他对位,能有多少胜算?

球场入口,一个身高逼近一米九五的男生懒散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只鞋袋,蓬松的头发呈夸张的爆炸式,身边跟着一个一米七二的高挑女孩。

两人刚一进入球场,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球的人齐齐站了起来,高呼着吹响口哨,有点儿起身迎接的意思。

风间沧,高天原绝对的霸主,没有之一,东京体校的大一新生,制霸了高天原整整三年!

“何安君?”

“怎么了……诶?!”何安傻傻呼呼地应道,随即猛然转过头来,结巴道:“纱……纱织同学!”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问,随即脸上一红。

一旁的源和风间沧傻乎乎站着,大眼瞪小眼地左看右看,片刻后又恍然大悟地一起走开,原来是同学啊,倒是省去了介绍的麻烦。

源拉着风间沧闪到一旁,把挑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而何安跟纱织,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也来看球吗?”纱织率先打破了沉默,娇俏地把双手背在身后,眼角溢满了浓浓的笑意,“刚刚那个是我哥哥,他有时也会带我来这里看球。”

“哦,我也是……”

风间纱织、风间沧,难怪她会这么高……何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一句“笨蛋”。

“安子,别聊天了,该我们上场了!”源扯着嗓子大喊。

“哦,来了!”

何安尴尬地挠了挠头,对纱织抱歉道:“待会聊!”说完,往球场上跑去。

“嗯!”纱织痴痴看着何安跑远的背影,想着:“何安同学能和哥哥那样级别的人一起打球,那他应该比今天下午比赛时大家看到的更加厉害了,会比哥哥还要厉害吗?”

……

球场上,其他篮筐下的人都围了过来,一字排开地挤在边线外面,“高天原三巨头”一齐出场打球的画面可不常见,谁都不想错过接下来的精彩对决。

按照高天原的规矩,眼前这三个来挑场的家伙(1号、5号和23号),只要打赢了三巨头,就能永远留在这里打球,而且可以指定任意一个半场作为自己的专属球场,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来高天原打球,那个半场就必须立刻腾出来给他们用。

“老规矩,十个球,谁先打满十个,就算赢!”源大刺刺地站在那三个人的面前说道。

“那就开始吧,我们开球!”1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把球丢给站在三分线顶端的5号。

“嘟!”

球场边有人吹响了比赛的哨音,大喝道:“开始!”

5号手腕轻抖,球又重新回到了蠢蠢欲动的1号手里。

接着,5号和23号又分别跑到了外线的两个底角。他们的意图很明显,拉开防守,让1号单打!

源和风间沧相视一笑,很识趣地跑过去贴身防守,给何安留下了充足的单打空间。

“安!安!安……”球场边响起了整齐的口号,颇有些气势,不愧是高天原的“三巨头”之一。

“切!”三分线外,1号一脸轻松地运球,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屑,等待着何安上前防守。

何安嘴角轻扯,缓缓迈开步子,重心下沉,双手在胸前张开,修长的手臂将触及的球场区域通通纳入防守范围,横亘在三分线外半步的位置,视线紧紧盯着1号的眼睛,“来吧,嚣张的1号!”

“吱!”

闷热的空气里,突兀响起一道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音。

就在何安沉下身体的瞬间,1号骤然启动,右脚蹬地发力,左脚的弓步疯狂迈开,身体猛然朝着持球的右手倾斜。

45度斜角突破!

“好快!”何安下意识地想到,身体跟着1号的节奏不自觉地往左移动。

只一刹那的时间,1号的左脚已经迈出一步,身体前倾到了与何安平行的位置,而何安脚下还没来得及移动分毫。

在惯性的作用下,1号背后的球衣高高扬起着,在空气中撕扯出“呼啦”的声响,回荡在何安耳边。

“过了!”球场边传来一阵惊呼。

毫无花哨的突破,全凭第一步的惊人速度,1号在半秒不到的时间里过掉了何安,并在两步之后高高跃起,急停跳投!

虽然1号的突破时机有些取巧,但速度却是毫无争议的快!

何安僵硬地转过身体时,只看到一个跳动在半空中的红色背影,硕大数字“1”直直刺入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