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明日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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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章:命运

这里是一间木制小屋。

当进行不同世界的穿越的时候,人的意识需要一种压力缓冲。这里,这个木制小屋,就是那个缓冲区,一个安全房,让身体熟悉不同的世界。小屋一侧墙壁上,镶嵌着一口微白的窗,窗口之外,是重重叠叠的淡蓝炫紫的时光迷雾。

叮,清澈的音符落入房间,一道柔和的光芒缓缓亮起。呼吸心跳般,缓缓脉动着,一个美丽的女人从中缓步走出,浑身发着光。在这一刻,所有登录游戏的玩家都屛住了呼吸。他们认出了她。在时代广场的电视墙,在精致印刷的海报,在每日的媒体头条,她的影像无处不在。她叫麦冬,她是命运之轮的亚洲区代言,世界的超级偶像。

女人缓缓走进,向着玩家,深情开口道:

“欢迎进入命运的世界!”

很多个不同的故事,在这间普通的房间里发生着,超越现实。

在这一刻,许门凝视着她的眼睛。

麦冬歪着头,缓缓凑近。

“喂!”她突然大喊,就在他的耳边。跳脱的恶作剧之后,她咯咯地笑着。“准备好了吗?在接下来的1个小时里,接受我的引导!”麦冬说道。

“可以直接跳过吗?”许门问道。

“不行!”麦冬瞪着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好吧,都听你的。”许门说道。

麦冬在前面招呼道:“快来!我们先去参观游戏的运营中心!”

木屋的一侧墙壁变得透明,从中延伸出一道玻璃的空间长廊,麦冬带着许门走进去,“这个美女最多的地方是客户服务中心”“下一个地方”“工程师们集体向着我们鞠躬嘴里说着祝游戏快乐的话,嗯,就像你现在听到的一样”“感受到了吧,运营公司满满的善意”“许,原来你是个这么缺乏耐心的人啊,我不记得喜欢过这样的男人”“然后是制作人的心情感言”……

就像是面对亲近的人,放下所有防备,直白地表露自己,并确认会让对方喜欢。

“很好,就到这里!完美!”

麦冬终于停下来。空间回廊随之关闭。

“请问,可以直接跳过吗?”许门再次问道。

嗳,麦冬长长叹气,低头走到房间中央的木桌旁边,坐下。

许门坐到她对面,唤出用户操作面板,“这是角色创建。”他说着,按下确定键。

无限多的角色的虚影,投射到房间中,围绕着两个人。游戏的五种基础职业,贵族、猎人、农夫、铁匠、商人,然后战斗职业,战士、骑士、剑士、射手、大骑士、圣骑士、大剑、影剑、大射手、天射手、英雄。“创造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可能会造成自我认知障碍,但是,只要对原来的外貌进行气质修饰调整,就可以创造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许门继续说着,之后给自己自己虚拟角色取名为“德古拉”。

他已经变成了一位圣骑士,坐在麦冬的面前。

“觉得怎么样?”他主动问道。

她的表情连续变幻,最终按照剧本宣读着:“……仙侠,透明澄澈,一种精神上宁静豁达。魔幻,至暗浓艳,充沛的生命力与鲜明的个性。童话,灵动可爱,跨越生命天堑的闪光智慧……”

“你,觉得怎么样?”他再次问道。

她拿出一个礼物篮子,温柔而欣喜的说道:“这是一件游戏道具,里面装有100游戏币,还有所有职业的初始武器!”

“请继续努力,期待下次相见!”

她退回到来时的地点,在从天而降的光的波动中,化作一阵光点消失。

游戏公司与偶像麦冬的合作中,拿到了极其有限的人格特征,不足以构建丰满的电子AI形象。在为新人提供引导之后,这个AI形象会被宣判死亡。她,不会被某个玩家单独地亲密接触并拥有。永远不会。

开始穿越……

幻想世界,命运之轮。

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的屋顶,横亘于属于屋顶的位置。

在洁白的床单上按了按,挺身,跳到地上。身上是绳结编织的粗布衣裤,铁片的盾牌正背在身后,木柄的锤子挂在腰间,嗯,一位将要开始冒险历程的热血骑士。推开门,走出房间。

房间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玩家走出来,在走廊相遇,脚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制楼梯,走到一楼,走到外面的世界。

数万名像是天降之物的玩家从各自出生的旅店走出,一齐涌入街道,与这里原住民混杂到一起,生命的气息突然浓烈起来!头顶万里晴空,一幢幢肥胖臃肿的木楼,像是酒醉互相搀扶的醉汉,屋檐,屋顶,栏杆,一只又一只的猫,行走攀爬,那里是它们的领地。仪仗威严的白鹅要从从门前借道,人类什么的都请让开!而就在远处街道,受惊的花猪一路狂奔冲撞了无数行人,任凭在后面追赶的主人呼天喊地。还会有突然凑近的陌生人在你耳边啰哩啰嗦的一大段话:

“体力值是许多动作游戏都有的设计,将人的体力数字化之后的一个变量,作为一种力量的参照,用来帮助你在虚拟空间逐步形成肢体运动的真实感……”

“辅助战斗系统开启之后,只要跟随意识中浮现的技能动作就可以完成战斗……”

“制作方的商店有物品打折……”

“……”

向新人讲述游戏常识以换取游戏奖励,这是一个网络游戏的经典交互设计,几乎所有游戏都进行了沿用。可以换取奖励的句子在系统界面都有说明。这个时候遇到的问题就是,如何对玩家与原住民进行区分?将人工智能与纯种人相混淆,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不道德的行为,当这种观念延续到幻想世界,所有玩家的头上就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而原著民是没有的。头顶醒目标签的玩家们在原住民面前排起长队,传说中某些对话会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奇遇。

就在许门出生的旅馆附近,有一面公告栏,密密麻麻贴满了居民发布的任务委托单。很多玩家选择在这里接任务。远远近近,可以看到城里有许多的旅店、酒馆,而旅店和酒馆的外面,都有这样的一面公告栏,贴满了任务委托单。

任务:【被吸血鬼掳走的少女】

详情:我的女儿,我美丽的女儿艾达,被吸血鬼掳走了,她只留下一张字据:吸血鬼偷走了我的心。该死的吸血鬼!走到西边的落云山,就可以看到蛮妖谷!闯过蛮妖谷,就可以看到吸血鬼古堡!闯入古堡,就会见到那邪恶的吸血鬼女王!可以拯救我家庭的英雄在哪里?

评价:白银,1000人中会有一个留着脑袋回来,也许……

任务:【对蛮妖的无限击杀令】

详情:我的臣民,我的勇士,残暴的蛮妖以袭击人类为乐,谁去斩断它们的兽爪?谁去带回它们的骨头?我已在城堡备好金币!

评价:黑铁,一些人会变成蛮妖的粪便。

在众多的任务中,这是两个最高级别的。

银月城是王国的都城,有许多附庸的小村庄,那里的人也会来到这里,将村庄解决不了的任务,贴到公告栏上,猎杀野兽,购买香料,放猪,照看孩子,冒险者就是被这样使用的。这个世界怪物很多,土地很多,旅行危险,家里安全。危险的事情就交给那些流淌着冒险血液的同类或是异族吧。

这里,就是幻想世界!

一套裸露肩膀和大腿的衣服,铁片盾牌,木柄锤子,许门清点着一身的破烂货,加上麦冬的礼物,嗯,有骑士的链锤,剑士的双枪,战士的爆裂手,射手的弩箭,钩爪,还有链刃、炸弹、长矛、战镰、战柱、尖钩锁链、小型炸弹……应该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想起了与游艺晨的约定,向对方发了一条信息。

许门:城市中心的喷泉见面,名字是德古拉。

游艺晨:等我!等我!老师!

游戏世界的一些基础信息会由系统直接发送到用户的记忆里,像是银月王国、银月城这样的地理名词。而那个叫游艺晨的少年,是许门接取的一项工作。出生在这个时代,孩子总归要接触幻想世界的,监护人能做的,就是教给他们幻想世界的正确打开方式,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雇佣这个领域的专家。职业玩家有很多的生存方式,指导客户如何享受幻想世界就是其中一项。

颗颗圆石铺就的街道,雨水洗涮的很干净,密密的青苔贴石生长,精致安然。手指弹动着,一个个透明的操作面板快速切换,正在第五遍翻阅全部UI。“是老师吗?”许门抬头,看到了农夫装扮的游艺晨,他头顶的标签是“哥谭粮仓”。

“农夫!这类职业的生活节奏比较慢,它的所有者应该是一个富有耐心、没有焦虑、知晓快乐秘诀的人。”许门带着师长的笑意。

“它是让我感觉最神秘的职业!”游艺晨很是兴奋,“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想要经验,就去狩猎怪物,战斗的经验只有在战胜怪物之后,才会得到。而想要金币、装备,这样的人类社会生产物,就要去与人做交易,换取这些物品,当然,偷取怪物的收藏也是一种可行方案。声望,是《命运》世界的原住民们对你的评价,对冒险者行事的评价。可以是零,可以是负数。”

“不过这些都太普通了。我们去寻找一些更好玩的事情。”

“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去完成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许门示意游艺晨看向周围。很多的玩家已经开始结伴,这些小队成员们彼此拥抱,。一群大喊着“友谊万岁”摆奇异的POSS并且大喊口号。

“一次拥抱,一个仪式,一种宣言。告诉这世界我来了,我们来了,让这世界等着去被毁灭或者拯救。”许门远望着,“不过我们之间就不需要了,你需要找到那个结伴的人。好了,开始行动!”

整个银月城围绕着两个中心建造,一个是权力的国王的城堡,另一个是信仰的神的教堂。铁匠铺,食品店,酒馆,街道的摊位,学院,它们铸造了城市的基石。

“银月王国的社会体系,就靠这些一幢幢的建筑搭建起来。人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去了解这个世界,我们只需要关注这些建筑可以了,静态的,可以保持长久不变的东西。”

“注意到教堂了吗,与城堡相比,显得很简陋。这说明,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法律与道德的分化。”

许门在路上不停地解说着。

“这里的生活好简单啊,树木,动物,人,就像是一体的!”游艺晨跟在后面,脑袋转动四处乱看。

“简化社会体系,简化生活目的,塑造游戏的超现实娱乐性。不过,你感受到的应该是一种平等,这里的人们似乎明白,他们的存在必须依靠树木、动物、还有其他人。注意到屋顶的那些猫了吗?它们的庞大数量,不是因为老鼠多,而是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生存空间,生存空间没有被某个人或者种族独占。”

“为什么不走进去呢,去里面看看?”游艺晨说。

“注意观察,我们要选择一个特别的地方。”许门说。

鲍勃的杂货店,杰夫一家,老露丝旅馆,不断的重复,不断的重复,直到出现一个不一样的店铺。他注意到,在街道的拐角,许多木楼的参差掩映的夹缝里,躲藏着的一个特别的店铺。

店铺的招牌上,印着一只黑猫,打着领结的黑猫。

“我们去那里!”许门将手臂指向前方。

一箱老旧的柜台,一个眯眼打盹不想接客的老店主。许门看向老店主,叮,系统提示,姓名:葛列格里,心理值:戒备4。

“价值1,是什么意思?”游艺晨悄悄问。“这种心理值常见于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中,那个老头偷偷观察过我们,1就是没有价值的目标,可有可无。”许门低声回道。

“心理值?”游艺晨问道。“现实中,在我们观察一个人瞬间,会有一个类似于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态度,我们会以这种态度与对方谈话、合作。价值1,就是那个态度的具体数值,最大数是10。”在向游艺晨解释的同时,许门看向柜台里的物品。

【杜鲁的冒险地图】:冒险王杜鲁使用过的地图,售价10000金币。

【格罗佛的冒险地图】:冒险王格罗佛使用过的地图,售价10000金币。

都是这样的一些地图,一共六卷,非常厚重。杜鲁与格罗佛,都是曾经获得“冒险王”称号的人物,他们的冒险地图自然非常珍贵。不过,不知道真假。

许门看着柜台里的东西,开口了:

“老板!冒险者的会有这么大的钱袋吗?”

“东西是好的。”老店主葛列格里搭着手,慢悠悠走过来,“价钱自然是,很高的!”

“可以打开看看吗?”许门问。

“嗯!嗯!”老店主摇摆着脑袋。

哗啦,整张地图被打开了。

熔岩王国,风暴王国,冰雪王国,太阳王国,光明王国,完美王国,遥远王国,黑暗王国,奶油王国,金麦王国,妖精王国,盗匪王国,坏蛋王国,诗歌王国,彩虹王国,纸篓王国,马背王国,痛苦王国,万妖王国,中央王国,左耳王国,女巫王国,银月王国……

许门从背包拿出自己的地图,只有很小的一小块,以银月城为中心,周围那些大片的被迷雾覆盖的区域,代表的是需要玩家自己去探索的地方。这是一件魔法道具。他迅速地将那块价值1万金币的大地图叠到自己的小地图上,然后在老店主反应过来之前放上了第二张地图、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地图之间可以融合,这件店里最大的地图瞬间诞生,然后被迅速地卷起来放到了一个清贫骑士的背包。

“你!”老店主惊呆了。

“我没有钱。”许门说,“但我有无限的时间去偿还债务,我还习惯把碗里的炒豌豆留下10粒,因为也许会有饥饿的人比我更需要它,我还留下一副地图因为也许你比我更需要它。我住在提尔的旅店,你可以随时找我商讨债务偿还的问题!”

他就这样带着游艺晨离开了。身后的房子里不停地传出老店主怪异沙哑的嘶喊。

“可以吗?可以这样有趣吗?可以吗?”游艺晨在路上不断地问自己的老师,他太兴奋了,幻想世界竟是这样好玩的地方!

“这是一种强行发生关系的方法,干净利落。”许门了解他的兴奋,“生命在于关系,父子,恋人,朋友,彼此之间的关系。在我抢走他货物的那刻,我和他之间达成了一种关系,虽然以债权人与欠债者的关系开始是消极的,不过却埋下了种子,在将来,我与他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不是会被讨厌的吗?这种事情!”游艺晨说道。

“当然!讨厌的行为会被阻止。但那时候,你就会真切地感受到,那种保护自己不被伤害的力量,也就在那一瞬间,你的直觉,你的良心,它们会告诉你,继续强迫对方是否正确。”

很多、很多的重要的时刻,生命中,许门细细地解说着。

“想要了解一个人,不应该只是站在旁边,冷冷看着。那不是礼貌,而是冷漠。”

天降之物越来越多了,这些幻想世界的穿越者们,贪婪地享受着这里的新鲜。新鲜的街道,新鲜的原住民,新鲜的天空和阳光。承接着万年以降人类历史的神话梦境,在这里化为现实,食人魔,巫师,纯洁的独角兽,男孩的疼痛可怖的成年仪式,女孩坐守生命果实的奇美……潜意识的梦境,都在这里了。

许门带着他的小顾客,走走停停,自我世界空间的扩展,这扩展带来的喜悦,贪婪呼吸着。这是他的工作。

“很好!就到这里!”许门看着游艺晨,“我的工作就到这里了,希望你可以在幻想世界找到真正的快乐与成长。”

“这样啊……可是……”游艺晨犹豫着。就像每一个成长中的少年,他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的困惑是什么。是不舍分别,还是对未来的恐惧?

“一切按计划进行就可以了。把记忆芯片交给你的父母,依照保护法,他们会做出你是否适合进入幻想世界的判断。”许门说。

“失乐园综合症,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少年想起了,父母关于此事的议论和叮嘱。

“失乐园吗?这种病只会发生在那些不幸的人身上,不幸的人……从降生在这个世界那刻起,他们就开始不幸了。无需担心它发生在你身上,因为你是个幸运的人,幸运的人一生幸运。”许门说道。

这个叫游艺晨的少年终究还是怀着兴奋的心情离开了。这是许门带过的又一名毕业生。学生离开后,老师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职业玩家的群体中存在着很多的生存方式,一些是合法的,一些是非法的。还有很多人选择在两者间游走,一切为了活下去。

要活下去。